我开始越来越不能理解主帅,就像我不能理解汗王军师一样。
春香是个很矛盾的人,他是汉人,可他心甘情愿为鞑子做事。哪怕是背负汉奸的罪名,他也要坚持回到鞑靼王廷去。
起初我以为春香是为了钱,或是为了权。直到春香出关后的第二天,探子来报说有鞑子潜入关内。我让探子不要打草惊蛇,悄悄跟着潜进来的几个鞑子。
几个鞑子带了一辆马车,不知车上拉了什么东西。鞑子入关后直接去往一个药铺,趁鞑子头子带人进药铺的时候,我打晕留在马车外守车的鞑子,然后一步跳上马车去。
马车里光线昏暗,车里很空,只拉了一个人。那人我认得,再暗的光线我都认得。他不是别人,就是汗王军师春香!
春香躺在车里一动不动。春香的身手我领教过,虽不及我,但绝不会察觉不到有人闯进他周身一臂远的范围内。我这般靠近他他还躺在原地纹丝不动,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昏过去了。
我伸手拍拍春香的脸,一丝腥臊的粘稠顿时粘在我手上。这是血!春香在吐血!
鞑子当真心狠手辣!主帅说春香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春香不顾阻挠执意出关,关外的鞑子只一夜时间就害春香吐血昏厥!
我当机立断,让两个穿常服的手下带着春香立刻回军营,然后再让剩下的探子继续跟着进药铺的鞑子,看那些鞑子要做什么打算。
我跳下车,扛起那个被我打晕的鞑子往军营走。
春香身上穿着鞑子的衣服,不方便被别人看见。我叫手下把春香放在担架上,再用白布盖住。春香沿路都在吐血,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血在白布上染出一篇片红印,看起来阴森恐怖。
刚回到军营门口,一个冒冒失失的身影突然撞到我身上。我正想训诫不长眼的小卒,定睛一看撞我身上的竟然是秋月!
我心中闪过一丝惊慌,春香不明原因吐血昏迷,秋月又莽莽撞撞到处乱跑,这其间是否有何因果联系?
见我停下脚步,抬着担架的小兵问我:“将军,人放哪?”
我晃过神来,鞑子行事这么隐秘,秋月当是不知道春香负伤的消息。此事尚未查出前因后果,还是不要让秋月知道为好。
“先抬回我屋里放着。”我冷声吩咐。
我一面唤军医前来诊治,一面立刻去向主帅禀报。
听到这个消息,主帅整个人为之一振!主帅本是有秘密任务要启程的,结果启程前出了这档子事,主帅脸上明显露出恼怒。主帅是个爱才之人,春香这样的人才主帅爱惜都还来不及,怎舍得伤他半分。
鞑子真是不知好歹,伤秋月不成就把春香伤这么重。
先前春香一直闭着嘴,我以为春香只是简单吐血。谁知军医将春香的嘴一撬开,大块大块的血块就从春香嘴里落出来!
“不好!”军医大叫一声。军医久经沙场,什么伤病没见过。能被军医说不好,还说得如此急促,那春香必然伤得极重。
“如何?”主帅紧张问道。
军医哭丧着脸说:“他的舌头被人割断了。”
“甚!”我和主帅气到呼吸颤抖!把春香的舌头割断,鞑子果然阴狠至极!
正在此时,两个消息同时传来。一个消息是把春香带进关内的几个鞑子发现春香失踪了,那几人现在正在四处寻找春香下落。还有一个消息是被我带回来的那个鞑子醒了。
“马上提审!”主帅刻不容缓,亲自将我带回来的鞑子送进审讯室。
起初翻译无论怎么问话鞑子都装聋作哑,主帅只稍微用了点刑那鞑子就招了。
鞑子说昨日春香与汗王乞彦珪单独在大帐内商谈,其他人都没能进去,不知道里面在说什么。后来他们两个发生了争执,越吵越激烈。最后乞彦珪让人送了一杯毒酒进去,再后来春香就口吐鲜血不省人事了。
春香昏死过去以后乞彦珪突然后悔了,他让医官救春香的命,可是鞑子没有药材,治不了春香。所以鞑子才铤而走险,带着春香进到关内来买药。
“你们给春香下的是什么毒?”主帅狠烈地问。
“不知道。”鞑子说,“是医官送去的毒药,只有医官知道那是什么毒。”
“医官现在何处?”主帅的耐性已被消磨殆尽。不等鞑子作答,主帅推测道:“医官会下毒,能解毒的也只有医官一人。所以医官现在肯定在酒泉城内,否则其他人来了也不知该卖什么药。”
“马上抓捕那几个鞑子!找到鞑子的医官!”主帅火速下令。
可是主帅的号令刚刚发下去,一个小卒就哭丧着脸来报,说那几个鞑子被他们跟丢了!
“一群废物!”主帅一巴掌打得小卒满地找牙,“难怪鞑子敢来再三挑衅,有你们这些酒囊饭袋镇守边塞,随便什么无名小卒都能在嘉峪关口来去自如!”
也就在这个时候,军医派人来报说春香醒了。
春香醒了!当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我和主帅迅速赶回营房,只见春香不明所以躺在床上。他的样子算不上虚弱,只是有些大梦初醒时的懵懂。见到我和主帅后,他脸上的疑惑更加明显?
“嘛嘛嘛……”想要张口说话,但他张口的瞬间一口血水又被他吐了出来。
“先别说话。”主帅怜惜道,“你舌头受了重伤,眼下不易开口。”
春香疑惑地眨了眨眼见,而后他似乎是想起什么,一步跳起身来便在我房里四处寻找。
“可是要纸笔?”主帅问。
春香摇摇头,他抬手比了个照镜子的动作,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和主帅。
“你房里可有镜子?”主帅有些尴尬地问我,我只能回以尴尬摇头。不仅我房里没镜子,整个军中大多数地方都没镜子,就连主帅房里也没镜子。以前秋月住在主帅房里的时候倒是时常对镜梳妆,后来秋月一走主帅立马把镜子撤了。
过了一刻钟才有一个小卒送了一面铜镜过来,春香立刻张口自己给自己查看。查看许久,春香松了口气,他回头对主帅比了个嘴形说:无妨。
春香是神医,他说无妨那便一定是无妨。春香坐在桌前提笔写了个方子,主帅立刻派人去按方子取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