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丫鬟们陆陆续续把热水抬入净房。
姜婳跟着燕屼先进屋, 他脱掉身上带着冰渣的厚氅, 屋里虽烧着地龙, 姜婳站在他身侧却能感觉有凉气传来, 她有些心疼, 从里屋收拾了衣物出来, “赶紧去净房里洗洗, 暖和暖和身子,丫鬟们已经把热水都送进去了,你也快些进去吧。”
两人先后去到净房, 里面热气氤氲,燕屼脱掉衣物,她过去摸了下他的手臂, 跟冰块似的, 姜婳心疼的厉害,催促道:“快些下去用热水泡泡, 我帮你捏捏肩松松乏, 待会儿姨母那边晚点过去吃年夜饭就好的。”他平时里总不让丫鬟小厮服侍, 她这会儿实在心疼他几日风寒之中快马加鞭的赶路, 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只是最后这捏肩松乏到底还是没成, 反倒被他拉进浴池里折腾的浑身发软,好在他还知道待会儿要去吃年夜饭, 还知道节制,不过等两人从净房出来已酉时, 珍珠翡翠守在廊庑下, 等一个时辰后两位主子才从屋里出来,大奶奶换了身大红遍地金水草纹褙子,裹着白狐裘斗篷,面如桃花,娇艳欲滴。
燕屼也换了身常服,披着厚氅,身材修长高大,神情温和。
珍珠道:“大爷,大奶奶,太太已经在正厅等着你们了。”
姜婳笑道:“这就过去了。”
今日是大年三十,就连府中的下人们也要吃年饭,都是去正厅里,待会儿主子们吃年饭时,除了必要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其余都到偏厅吃年饭,还能喝些小酒逗逗乐,至于府中护卫小厮们则是在另外一边的院子里,护卫们则不能喝酒,以保府中平安,姜婳也大方,给府中护卫和丫鬟婆子们都发了一两的赏。
去到正厅,里面有地龙,很暖和,姜婳脱掉斗篷,见何氏穿着一身丁香色万字福暗花对襟褙子,面上笑眯眯的,一头花白的发梳成发髻,前些日子何氏的发还是黑发掺杂,如今已满头银丝,她看着都觉得心酸,更不用想夫君的感受。
何氏笑眯眯道:“阿屼回来了,路上可辛苦?快快坐下吧,今儿厨房做的都是你们爱吃的菜,待会儿多吃些,用完年夜饭你们若觉无聊可除去逛逛,今日到处都是花灯,夜市上肯定热闹的很,今儿我和章嬷嬷守夜就是。”
旁边伺候何氏的章嬷嬷笑道:“可不是,有老奴和太太守着。”
“夫君今日才归,路上怕是辛苦的很。”两人挨着何氏坐下,姜婳继续笑眯眯道:“晚上夫君早些歇息便是,我与姨母留在府中守夜,姨母觉得可好?”
何氏也挺心疼燕屼跑武都郡这一趟,想了想就道:“如此也好。”
燕屼挨着姜婳坐下,闻言侧头看了看她,目光温柔,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心。
珍珠翡翠原本想要留下来服侍主子们用膳,姜婳摆手道:“不必,也没什么需要上的菜了,你们去偏厅里头吃吧,不用守在这儿。”
何氏也跟着道:“章嬷嬷也是,你也快些去吃吧,我这儿不用你招呼。”
章嬷嬷柔声道:“那怎么成,前些日子太医嘱咐过的,太太好些东西都还不能吃,老奴得守着太太,省得太太贪嘴吃了不好消化的食物。”
何氏不在勉强,章嬷嬷守在一旁,她对何氏很忠心,许多吃食都挑好才放碗中,见她挑的仔细,姜婳不由得感慨,姨母与章嬷嬷年岁相仿,平日里喜欢一块说说话解闷,两人已处出感情来,不比一般的奴仆。当年买下章嬷嬷,她没有家眷孤身一人,姨母把章嬷嬷当做朋友,她也打算等年后把嬷嬷的身契还了她,再寻个府中的过继给她做子嗣,以后也可给她养老送终。
这顿年夜饭大家吃的高兴,用过饭,姜婳担心夫君累着,不想再出门逛夜市,留在正厅里守年夜。何氏有人陪伴,心里舒坦,加之章嬷嬷逗乐说话,惹的她笑声连连的,心情都开怀不少。
等到亥时,姜婳想着燕屼这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只怕未曾休息过,便道:“夫君,不若你先回房休息吧,我和姨母守夜就是。”
燕屼道:“不必,我想陪着你们,待会儿一起回去。”
姜婳不再勉强,都守在正厅里,里面地龙烧的暖暖的,她半靠在太师椅上,昏昏欲睡的。子时一过,外面响起爆竹声,她惊醒过来,章嬷嬷已搀扶着姨母起身,“都快些回房去吧,早些歇了。”
等两人打头离开,燕屼从珍珠手中接过斗篷为姜婳穿戴好,牵住她的手道:“走吧,时辰不早了,我们也回房歇息吧。”
回到房里,姜婳反而有些睡不着,窝在燕屼怀中说话,“夫君,武都郡的案子可了结了?”
燕屼侧身亲亲她的额头,“差不多了,那案子就是武都郡太守齐旭光所为。”
“还真是他做下的啊?”姜婳趴在他胸膛上惊讶的抬头,“他不是武都郡的太守吗,这样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苦去欺辱别的女子。”还杀了人,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燕屼轻抚她的发丝低声叹息,“有些人表面上或许是正人君子,可心底掩藏的恶也是实实在在。他贵为武都郡太守,是齐家的希望,可能是他本来就不是个好人,也或许是自幼齐家把所有振兴家族的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压力过大,所以总有些奇怪的爱好,他喜欺辱妇人,面上是个正派人物,实际上养着好几房外室,全是从别处弄来的寡妇和妇人,这事情连他夫人都不知晓,或许应该是有些预感的,只他做事严谨,竟无人发觉。”
姜婳细细听着他继续说道:“这次我去武都郡调查此事,还是从那具尸首上查出去的,尸首上被虐待的青紫掐痕有一侧的手印只是四个手指印,没有中指的印子,武都郡太守年轻时曾伤过左右手指,指关节断裂,中指使不上力,所以那尸首身上的痕迹就是他留下的……”
姜婳问道:“正因为这个所以他承认了?”
燕屼轻轻握着她的手,低声道:“自然没有,后来又找到人证,受害人旁边的一个婆婆曾在受害人被杀害那日见过一名与齐旭光差不多身高体型的男子进去受害人的院子里。当然,他还是不肯承认,后来用了些刑……”有些人冥顽不灵,动刑这种事情也因人而异,齐旭光受不住他的刑,终于认罪,这事情被传开,他那些外室怕分不到家业,竟蜂拥而至,想要得些便宜,事情这才闹开。
事情在武都郡传开,城中百姓很是愤怒,觉得被齐旭光欺骗,到处都是辱骂他的声音。
姜婳听的皱眉,不明白这人为何非要去□□一个妇人,或许是他本就为恶,为一己私欲才这样的。
燕屼看出她的疑惑,柔声道:“那妇人长得很是美貌,或许这就是他铤而走险的原因。而且我察觉此案应该不只一个受害人,齐旭光杀了人很冷静,后面处理的也很干净,要不是那妇人的丈夫归来碰巧撞见,这案子就难办了。”他说完继续道:“案子已经正式由大理寺接管,等到正飞把人押送回京,还会继续调查的。”
姜婳点点头,没有吭声。
这世间有善有恶,有的天生就心怀恶念,齐旭光就是这样的人。
至于她自己,她也早已看不透了。
“快些睡吧,不要多想了。”
…………
过年期间,燕屼难得有几天空闲时间,初二陪着她回去娘家小住两日,又陪她四处游玩两日,初八一过,京城的各个衙门就开始上衙,这段日子高永飞被关押在牢狱中,吃喝都是发霉发臭的东西,还时不时被欺负一番,骨瘦如柴不说,还被吓破了胆。
等到大理寺开始上衙,有人专门处理了他的案子,他这事情也好处理,打五十大板罚些银钱就能走人,那官爷让人打板子时还蹲在一边跟他说:“你说你这公子哥的,好好的非要跑到人家酒肆发什么酒疯,这京城里头可跟你们老家不一样,算你运气好,今儿不过是在酒肆发酒疯,要真惹到权贵,你这小命怕是已经交代到这里了,希望你下次长个记性,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这话就很意味深长,很明显是提醒高永飞有些事情不能做,也不知他到底听进去没,刑房里全是他的惨叫声。
这五十板子打下去可都是实打实的,打的他血肉模糊,只剩半口气,被宓娘接走时都昏迷过去,宓娘看人成了这幅模样,又心疼又惊慌的,高永飞要在京城死掉,高家人肯定不会放过她的,她也要跟着陪葬,只能先把人抬回客栈,找京城名医来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