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 是不是又回来了?”徐延咽了一下口水, 艰难的看向夏幼幼。
夏幼幼深吸一口气, 平静的走到马车处坐下:“渴吗?”
徐延点了点头。
“饿吗?”
徐延继续点头。
夏幼幼叹了声气, 把腰上的水壶解了下来, 随手扔给他, 又给他撕了一小块干粮:“少喝点, 我们接下来就要靠这个活了。”
徐延看着手中水壶和干粮,分明肚子疯了一般的饿,可他却食不下咽了:“阿幼, 我是不是连累了你?”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夏幼幼知道他在想什么,顿了一下后还是安慰他:“如今已经过了一个白天一个黑夜, 相信尚言已经知道我们失踪的事了, 你再忍忍,我们会得救的。”
“我问你的又不是这个, 算了, ”徐延苦笑一声, “这问题也没什么意义, 我必然是要拖累于你了。”
“想这么多做什么, 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吃你的吧。”夏幼幼斜了他一眼,往嘴里塞了一小块干粮, 吃完后用水抿了抿唇,, 将剩下的小袋干粮和水珍惜的放到一旁。
徐延叹了声气, 也知道自己的矫情不合时宜,干脆什么都不想了,盯着干粮看了半晌,想要将干粮扔进口中,可还没丢进嘴里,干粮就掉到了地上,他慌忙心疼的把干粮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土就往嘴里塞。
夏幼幼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徐延已经将干粮全咽下,她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都沾上土了,再跟我要一点就是,何必要吃脏的,这种时候要是再因为不卫生拉肚子,会脱水的。”
更何况这货好歹还是一国之君,就这么捡地上的东西吃,可真够不讲究的。
徐延却不在意这点,虽然只有一丁点食物,但到肚里后身子立刻好了许多,精神奕奕的站了起来:“阿幼,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找出路,就算明礼不来,我也会把你带出去。”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保存体力在这里等着吗,又不是没试过,这么走只会让我们消耗更厉害、死得更快而已。”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
徐延摇摇头,义正言辞道:“哪有就这么等死的,阿幼,你这般想实在是不对,我去找路吧,你留在这里等我。”
“我劝你最好别。”夏幼幼蹙眉。
徐延登时便怒了:“阿幼!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总之你不要再劝我了,我这就走。”
“干粮和水都在我这儿,你会死哦。”夏幼幼捡起块石头掂掂道。
徐延轻哼一声,眼神里带着无限憧憬:“等着吧,我如果找到了出去的路,一定回来接你!”
说罢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后脑勺就挨了一石头,当即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夏幼幼甩了甩手腕,感慨道:“饮鸩林名不虚传,连土都是有毒的,这算啥,兴奋剂?”
她轻叹一声,走到被自己砸晕的徐延面前拍了拍他的脸,看到他皱起的眉头后松了口气,转身回到车架子旁边。
这堆木板虽然已经成了废物,但还是很好用的,比如车壁可以拼成床,车帘可以做铺盖,虽然还是咯得慌,但总比躺在地上好。
夏幼幼心满意足的躺到上面,闭上眼睛假寐,半个时辰后,听到徐延的哀嚎声才睁开眼睛。
“阿幼,我怎么昏过去了?”徐延不解的爬了起来,捂着后脑勺痛苦的看向她。
夏幼幼平静道:“哦,你吃了沾了土的干粮,那土上应该也有毒,所以晕了。”
“……可后脑勺为什么会痛?”徐延依然不解。
“嗯?”夏幼幼眨了眨眼,“可能是你摔下去时磕到了吧。”
可他醒来时是脸朝下的啊,徐延怀疑的看她一眼,并没有追究这件事到底是为什么,而是坐到一旁琢磨去了。
夏幼幼方才眯了会儿,此刻已经完全不困,仰面盯着从树叶之间撒落的天空,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不过现在她不能确定明礼是否已经找到黑山,所以还不是这么做的时候,等到他们坚持不住了,再这么干也不迟。
另一边李大人听了傅明礼的话,连夜挑了十几精兵,让刘成带着往各大世家去了,而另一边傅明礼去找了锦衣卫统领,说明来意后从他那调了三十几锦衣卫,兵分两路去了已经分散的陆家。
仅仅是一个白天加傍晚,他们便抓了将近三十人,皆是十几二十几岁的青年男子,还有几个是待嫁姑娘。
当夜,傅明礼便将所有人、从夏幼幼告诉过他的暗道中运到了皇宫内,此时的皇后正忙着在御书房教导六皇子,俨然已经将六皇子当成了未来储君。
这样正如了傅明礼的意,他带着所有锦衣卫和精兵潜入皇后寝宫,一举将宫内所有人都制服。之后便安心在寝殿内等着皇后归来。
这一等便等了近一个时辰,皇后享受完教训未来皇帝的愉悦,这才带着人缓缓回宫。
刚走到寝宫内,她便蹙起眉头,又走了一段后不悦道:“这些奴才都死到哪去了,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太后娘娘息怒,这些奴才都太不像话了,奴婢定要好好教训他们才是。”大宫女立刻道。
皇后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只是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慢,最后在寝房门口停了下来,沉默片刻后猛地朝外走去,可惜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她的面前落下两个锦衣卫,拦在了她面前。
一看是锦衣卫打扮,皇后松了口气,厉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两个锦衣卫面面相觑,最后胆子比较大那个硬着头皮道:“太后娘娘,里边请。”
“做什么?”皇后眯起眼睛。
那人咳了一声:“您进去便知道了。”这活儿可真是个苦差事,虽说被大统领交代,这太后娘娘或许是绑了皇上的人,可在没什么证据的前提下来这般逼迫她,着实让人有压力。
“本宫若是不进去呢?”他既然如此说了,皇后自然更是不肯进去。
两个锦衣卫为难的对视一眼,既不敢就这么把人拖进去,又不肯放她走,场面竟一时胶着起来。
皇后自知走不了,轻轻的瞥了大宫女一眼,大宫女立刻低下头,默默朝一旁退了一步,皇后猛地朝她的反方向走去,两个锦衣卫忙着拦皇后,一时间没注意到宫女往旁边逃去。
“太后,还是快些进来吧,您若是再不进来,恐怕这些人会承受不住。”屋里传来刘成的声音,下一秒便出现了孩子的哭声。
……这孩子是她娘家侄子的儿子。皇后脸色一变,匆匆往屋里走去。
一进门,她便怔了一下,地上被绑着的大大小小三十余人,每一个她竟都如此熟悉,要么是陆家幸存的子嗣,要么便是她家臣的孩子,再去看主位上坐的,分明就是傅明礼。
“傅明礼!你竟没有死!”皇后的声音仿佛要泣血,眼底的恨意如脓血一般流出。
傅明礼平静的起身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道:“我便直说了,皇上和我夫人在哪?”
“已经死了,你会不知道?”皇后冷笑一声道。
傅明礼垂眸,刘成掏出匕首刺向最边上跪着的男子的脖子,手起刀落下那人的血喷了一地,连惨叫都没发出来便歪倒在地上。
“放肆!放肆!”皇后猛地看向刘成,厉声制止他。
可惜没什么用,傅明礼漠然问:“皇上和我夫人在哪?”
“死了!死了!”皇后扑上来要抓傅明礼的衣领,却被眼疾手快的锦衣卫挡开。
刘成立刻抓住另一个男子,对着脖子便是一刀。
皇后几欲发狂,再没了母仪天下的端庄,嘶吼着想和傅明礼同归于尽。
“皇上和我夫人在哪?”傅明礼问了第三遍。
皇后喘着粗气死死的盯着他,却不敢说一句话。
傅明礼安静的等着,半刻钟后看了刘成一眼,刘成立刻杀了第三个人,皇后哀嚎一声,跌坐在地上。
“就为了自己以后的无上权力,便要将陆家所有小辈牺牲?”傅明礼弯腰看向皇后,认真问道,“值得吗?他们死了,天下再无人会替你说话,你依然是被架空的太后。”
“傅明礼,混蛋,你不得好死,”皇后喃喃道,“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傅明礼直起腰,冷淡的盯着她:“太慢了,这一次杀三个,太后好好想想,皇上和我夫人在哪?”
皇后失神的趴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着,却没人能听得清她在说什么,地上的血液流到她手边,她像被刺痛了一般收了回来。
半刻钟过去,傅明礼淡淡道:“动手。”
皇后头也不抬,似乎要与他抗争到底,刘成的匕首在刺向下一个人的咽喉时,傅明礼蹙眉道:“住手。”
刘成忙停了下来,他手下那人立刻瘫软的跌在地上,裤子上湿湿哒哒的往下滴不明液体。
皇后微微抬头,冷笑道:“失算了吧,纵然他们是我的小辈,是陆家的根,可那又如何?陆家是大世家,旁系便有几百子孙,想要后代直接在里面挑选便是,而我,是陆家所出的唯一太后,可保陆家百年昌盛!”
“太后提醒我了,那不杀这些小辈了,杀你如何?”傅明礼说完顿了一下,冷声道,“还是莫要杀了,直接将东厂那些刑具给太后试一遍,挖眼折手之后,我倒要看看,宁朝是否会要这样的废人做太后。”
一听到傅明礼要对自己下手,皇后猛地开始反抗:“你放肆!傅明礼!你敢动本宫,本宫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你看不到了。”傅明礼淡然道。
刘成拿着沾血的匕首朝皇后走来,皇后厉声道:“你敢!本宫的奴才已经去叫人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想活着出去!”
“您说的是这位么?”周书郊懒洋洋的走进来,顺手将大宫女拎过来,大宫女忙去了皇后身边。
周书郊斜了傅明礼一眼:“我说这两日怎么没了你跟阿幼的消息,本想着来找小皇帝喝喝酒,结果就撞上这个女人,还把我当成了救兵,可真够蠢的。”
傅明礼此刻顾不上与他说话,淡淡的盯着皇后道:“三个数后,你的脸会花,十个数后,你的胳膊会断,三,二,一……”
刘成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刺向皇后的脸,皇后猛地闭上眼睛:“是黑山!黑山带走了他们!”
傅明礼再无法装作淡定,脸色猛地黑了下来,大步向前扯着皇后的手腕问:“他有说带他们去哪吗?”
“……黑山为了威胁我,所以把徐延带走了,可那个女人,当时便已经被徐延杀了。”皇后微微喘息道。
傅明礼心下一松:“黑山在哪?”
“本宫、本宫真的不知道,不过本宫倒可以将他叫进宫里,你再亲自问他。”皇后还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意识到大势已去,只得低声道。
傅明礼猛地松开她,面色又强制恢复了平静:“既然如此,那今晚便把他叫过来吧。”
“就算是送信,他也未必能及时看到,今晚恐怕不行。”皇后低下头。
傅明礼盯着她散开的头发冷笑一声:“丑时之前,黑山没来,你和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留。”
皇后神色惨然的抬头,半晌后绝望道:“我可以把人叫来,但你不能伤我。”能拖一时是一时吧,熬到明日早膳时,总会有人发现不对劲。
“好。”
得了傅明礼的承诺,皇后立刻走到书桌前奋笔疾书,写了封信交给傅明礼:“你让人送到福如客栈,交给掌柜便行。”这是黑山在离开前告诉她的联系办法。
傅明礼交给刘成,刘成仔细的看了一遍,确定无误后才让人去送。一旁憋了半天的周书郊终于忍不住开口:“不是,所以徐延和阿幼都被黑山给抓了?”
周书郊简直太懵了,他不过是出去几日,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想起这几天的城门戒严,他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这边信件送到客栈之后,黑山立刻朝宫里来了,徐延现在已经进了饮鸩林,他手上的牌成了假的,只得尽量稳住皇后。
轻车熟路的进了皇宫,直接进了皇后寝宫,便看到皇后正襟危坐在书房中,面色没有一丝异常。
“太后娘娘,深夜叫奴才来可有什么事?”黑山笑道。
皇后看了他一眼,袖下的手指微微颤抖,此刻她坐在桌子旁,隔着桌布抵着她膝盖的是一把匕首,只要她稍许不对,那匕首便能将她的膝盖骨割掉。
“徐延呢?”皇后淡漠的看着他。
黑山一顿:“太后找他们做什么?”
“那些大臣反对新皇立刻登基,非要等到半月之后,除非给他们见了徐延的尸体。”皇后直直的盯着他。
黑山轻笑一声:“那便等上半月就是,太后莫着急,反正这半个月,您也是皇宫里唯一的主子。”
皇后嗤了一声:“好,不说徐延,那个女人呢?她好像没有死吧?”
“太后当时看出来了?”黑山奇道。
皇后斜他一眼:“想来那女人对你十分重要,不如你将她交给本宫,本宫替你看着,好歹也算公平。”
“这个恐怕不行,”黑山答道,看到她脸色变了之后,立刻笑着说,“那女人被我送进了饮鸩林,恐怕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屏风后的傅明礼手指一紧,强忍住想出去的冲动,想要皇后再多套些话来,而一旁的周书郊却不淡定了,一听黑山的话,当即大喝一声冲了出去。
“黑山,我要你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