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小九十分的忙, 虽然上面已经没了皇上和太后。但宫里大小管事奴才数百名, 自己初入后宫, 这些人都是要来拜见的。奴才还好有点, 总归自己是坐在上面的那一个, 那些太妃都得自己去拜见。
皇上骤然离世, 前面的妃子们全变成了太妃。
裴凤卿给了三条路, 一是在宫中养老，二是归家，三是去寺庙青灯长伴。归家的归家, 去寺庙的去寺庙，现在留在宫中的还有六人，六人住的地方亦不相同, 一个上午竟只够去一个的, 随便说点家常就已经一个上午过去了。
柳太妃那边没去，那边传话中身子抱恙, 近期不用去请安了。
现在也空不下来。
春心正坐在小凳上给小九捏腿, 春初正举着单子给小九看, 单子很长, 上面密密麻麻列满了名称, 晃眼一撇只觉头晕眼花，揉着太阳穴道：“怎么这么多？”“这是皇上吩咐的, 娘娘的回门礼再多也使得。”
将单子放在桌上，站在小九身后双手轻摁上小九的太阳穴。
“娘娘也是的, 那些个太妃, 当初在先皇面前也没怎么得脸，家没了又吃不下寺庙清贫的苦才不走的，皇上也说了，娘娘不必去的。”
刚成婚就一直到处拜见，也不是什么台面上的人，何必给她们脸呢？
一个个也是的，拉着娘娘不停说话，谁认识谁呀！
春初似专门学过按摩的手艺，也不见她手怎么动就轻轻的转圈，脑中的疲乏的散去了不少，小九闭眼，淡淡道：“皇上虽说不用去，但到底是长辈，总共也就这一次，以后也是不常见的。”
哥哥对自己很好，让自己不必在意规矩，他也从未掩饰过什么，大婚那日的话，以及自己宫殿的名字和春心当初在殿前说的话，早就传到了外面去，也是正因为如此，自己才该守礼些，长辈还是要拜见的。
小九声音疲惫，春初也不再言默默为她按捏，其他人动作一轻再轻，偌大的随心殿，只有外面雀儿隐隐鸟鸣。
裴凤卿回来的时候，小九已在塌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云锦薄被，裴凤卿上前，伸手将她的被子理了理，春初等人上前奉茶，裴凤卿挥手，四人无声的退了下去。凤眸静静的看着小九的睡颜，缓缓伸手轻轻抚过小九的侧脸。
指尖在眼下顿了顿。
那里覆盖着一层浅浅青黑。
……
这一觉睡的真舒服。
小九满足睁眼，视线还朦胧就看到了裴凤卿，他正坐在窗下看书，长腿随意伸直，春阳在他俊朗的眉眼撒上点点碎金，美好的不似尘世人。一睁眼就看到这般美景，小九嘴角上扬，声音愉悦，“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裴凤卿抬眸，放下手中书籍，浅笑走到榻边，温声道：“怎么就醒了，可是我吵着你了？”小九甜笑摇头，笑着拥进了裴凤卿怀里，仰头看着他，满眼都是欢喜，“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小九忙，裴凤卿更忙。
总是处理不完的政事，但每次都会回来陪自己用膳。
裴凤卿闻言看了一眼外面，现在春阳正盛，正是懒洋洋的下午。裴凤卿收回眼神，凤眸专注的看着小九。“几天过去，宫里的日子还习惯吗？”
小九眨了眨眼睛，反问道：“有什么不习惯的？”
自己在长公主府时，因不喜与人交际也是不出门不管事的，铺子的事情都是张轻礼在接管。现在成了皇后，虽说皇后统领后宫，但各个管事都是做熟了的，只需每日听他们报备一次就行，也不废多少心思。
和在长公主府的日子，没有什么区别。
裴凤卿垂眸，声音自责，“皇宫虽大，但这里并无你熟悉的人，我又忙，根本没多少时间陪你，你可会觉得无趣？”无趣？小九怔怔从裴凤卿怀里起身，见他并不似说笑，偏头想了想，抿唇，“是有点无趣。”
嘟嘴。
“都怪你对我太好了。”
裴凤卿挑眉。
“我进宫前师傅跟我说过的，皇后很忙的，什么事情都要管，偌大一个后宫都要靠皇后来调度。”拉着裴凤卿的手摇了摇，讨好道：“可是哥哥的人都太厉害了，他们都能做的十分好，都没有我的用武之地了。”
“我一闲，自然就无趣啦。”
裴凤卿终被小九给逗笑，脸上淡淡的自责也跟着散去了，“还怪上我了？”小九肯定点头，那自然的！大眼瞪着大眼，然后齐齐噗嗤一乐，裴凤卿笑道：“再给我几日时间，过几天就闲下来了，到时候带你出去玩。”
“出去玩？”
小九眼睛一亮。
“去哪里？”不待裴凤卿回话，又忙不迭道：“是去香林还是兰苑，又或者是天心湖？”小九脱口而出的几个地名都是京城附近有名的景点。
看小九兴奋成这样，裴凤卿刚褪去的自责又浓浓涌上心头。
“我们去扬州。”
小九诧异瞪大眼。
“你怎么会有空去扬州，而且，大臣们会同意吗？”
若还是皇子，哪怕皇上不同意，偷偷【私奔】都可以，但现在是皇上了，日理万机，天下兴旺都系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他如何能远游？别说大臣了，连自己也不同意的，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呢？
天下从不太平，他又是一国之君。
裴凤卿道：“这件事一直有在准备，不是近日才提起，大臣们也都清楚。”
小九：？
裴凤卿又道：“不深入百姓，又如何知道他们真正的生活？算是微服私访，京中有十三叔留守，不必担忧。”顿了顿又道：“大约还得忙十日左右就可以启程了，这几天你且忍耐些，我记得你幼时特别喜欢烟雨楼的八宝鱼，再过些日子就能吃了。”
一直有在准备，所以哥哥早就打算带着自己出去了是不是？
小九感动的扑进了裴凤卿的怀里。
春末衫薄，裴凤卿清晰的感受到了两团软肉撞在了自己胸膛上，默了默，脑中自动浮现了握着她时的美好触感，低头看着小九，她笑的满脸欢喜，声音有些意味不明，道：“很开心？”
“恩！”
小九大力点头。
“那……今晚听我的话好不好？”
提起这个小九就羞愤的快要不能见人，这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来好多春宫图，然后照着上面的花样一个一个玩！
偏生，偏生他又不那什么！
他就折磨自己！
……
…………
“嘶！”
裴凤卿一下子抚住了腰间。
“鬼丫头你也下得去手，掐那么重。”
春心疑惑看向紧闭的门扉，偏头想了想，然后对着春初道：“刚才我好像听到陛下的痛呼了，你听到了吗？”
春初正在想回门的礼物单子，闻言眨了眨眼睛。
“没有吧。”
“……唔，可能是我听错了。”
裴凤卿并没有停留太久，和小九腻歪了一会就被柳志给叫出去了，现在小九一扫先前的懒劲，干劲十足！明天就是回门，先把给师傅的礼物准备好，然后再准备远行的东西，要去扬州了！当年去扬州时自己还太小，现在记忆已经模糊，而且幼童关注的也不是美景，这次去扬州，一定要看看十里扬州城是何等的美景！
春初虽不知娘娘为何一下子就有了精神，但到底是好事，便一样一样给小九介绍。
“娘娘。”
春忘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话落人也至，春忘表情有些纠结疑惑。
小九：“怎么了？”
春忘福了一礼，道：“柳太妃带着数十个大箱子过来了。”
浩浩荡荡一群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搬到随心殿来了！
“柳太妃？”好久没看到她了，小九一喜，忙起身整理衣裳迎了出去，刚出门口就见柳云柔领着一大群人进来了，小九忙行礼，“柳太妃。”柳云柔弯身将小九扶了起来，精致的眉眼上下大量她，见她精神甚好。
点头，道：“看来皇上对你真的很好。”
小九羞涩一笑，一边拉着她进去一边又道：“太妃身子可大安了？怎能让你上门了？该派人通传一声，我亲自上门才是。”一直随行一侧的隐心道：“身子好着呢，太妃说了，娘娘初嫁必然是忙的紧，又不是生人何必在意那些虚礼？”
小九忙又福了一礼，“多谢太妃体恤。”
柳云柔摆手，她一直是个痛快人，也不虚说什么，直接道：“这次来，主要是给你些东西。”一些东西？小九回想刚才春忘那数十个箱子，那叫一点东西？忙道：“虽然长辈赐不能辞，但我什么都有，太妃留着自用吧。”
柳云柔道：“我带不走它们，留着也是发霉，都给你罢。”
小九惊呼，“太妃要走？”
柳云柔点头，“那些东西，都是以前他赏给我的，我看着也是伤心，断不可能要它们的，你收下吧。”柳云柔盛宠多年，皇上赏赐的珍宝价值连城，柳云柔一件也不想留，看着它们就想起自己虚与委蛇的这些年。
皇上和柳云柔的恩怨情仇小九不好妄自评论。
只是拉着她的手不舍道：“太妃不是已经决定留下了么？小九还想着，等您身子好了，日日去找您说话呢。”
柳云柔叹了一声道：“我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该学会平静了，可现在他去了，那个女人也走了，我一个人舒舒坦坦的住着，竟还是不开心，还是出宫吧。”
这些年都是为了报仇而活，而当真正报了仇，竟一下子觉得空落落的了，来对着自己最爱的花草也提不起什么劲了。
小九又苦劝了几次，柳云柔还是坚持要走。
小九叹了一口气，“太妃既坚持，小九也不好强人所难，只是，太妃要去哪里，在宫外可有人照应么？”柳云柔摇头又点头，“还不知道去哪里，随意走走吧，当年家中还有些许旧仆，不必担心我的安全。”
小九抿唇，是真的不人心柳云柔这样好的一个人去外面流浪。
忽而一顿，眼睛一亮。
“再过十日左右，我要和皇上一起去扬州微服私访，太妃既然不知道去哪里，不若和我们一起同行？”
“扬州？”
十年一觉扬州梦，不知道多少文人墨客诵过的扬州城？左右也无处可去，看到小九期盼的眼光，笑着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小九笑道：“不麻烦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