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百万的身体下意识夹紧自己手里的盒子,伸出左手就去捞飞出包装盒正在下坠的成田杉陶器,无奈,指尖只是碰了一下陶器,自己侧身摔在地上的同时眼睁睁看着那个可能很贵的小黑坛子砸在主席台边缘又掉下台去,摔成了几瓣。
姜百万余光看见一步外的宁一俭冷酷地望着林俪,那眼神像极了宁珩,不愧是一家人,耍阴招起来竟一模一样。
台下一些人尖叫起来,林馆长愣在台上,一会儿看看趴在地上很是狼狈的两个礼仪,一会儿看看身边的捐赠人宁一俭。
姜百万赶紧爬起来检查盒子里斗彩杯,发现它们还是完好的,舒一口气的同时,不禁又抬头看了看宁一俭,他对那个破了的陶器无动于衷,上前一步似乎想把她扶起来,可又忍住了,换了一副束手无策的表情跟林馆长对视。
那一刻姜百万觉察到,他是有预谋的,“幕后黑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
林俪忍着疼痛颤抖地站起来,张大嘴望着破碎的陶器,一脸惶恐。想必她刚才听见了,这个陶器目前市值虽不及那一对斗彩杯,但也近二百万,刚才即使姜百万不拿斗彩杯,按她的心机和性格,也会抢先选比较便宜的陶器捧着。
天算不如人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林俪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早就想不起自己曾经耍阴招想害姜百万丢掉工作并背上千万元的债务。当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了无生趣的窒息感使她几乎喘不过气,低头望着明明很是平整的红地毯,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不习惯穿高跟鞋吗?
虽然有人叨念着“碎碎平安”,林馆长还是觉得震怒非常,脸都憋青了。一侧有工作人员提醒他:“馆长,宁总的艺术品捐赠书还没签完。”
未签字就说明捐赠还未完成,陶器的所有权还属于达通典当,宁一俭有追偿的权利。林馆长还在纠结如何收场,宁一俭风度翩翩地上前握住他的手,说:“发生这样的意外我很遗憾,庆祝会您得继续,这个陶器怎么处理等会后再说。怎么样?”
林馆长心想,宁一俭不愧是御通集团的继承人,将近二百万的东西破了都如此淡定,好像只是摔破一个一两千的水晶杯。他绷着脸点点头,硬着头皮做完了讲话,活动“圆满”结束了。
林俪浑浑噩噩跟着馆长和翁湖滨去了小会议室,姜百万来不及换衣服就赶紧追上宁一俭,他伸手往下压了压,笑道:“你我都心知肚明,隔墙有耳,就不跟你多聊了。我得去处理一下追偿问题。”
果然是故意的。
也太狠了。
姜百万在外面坐着,翁湖滨叫她进去一下。她进去看到宁一俭面带嘲讽地坐着,林俪红着眼睛泪汪汪的。翁湖滨告诉她,林俪说自己摔倒的时候她也伸手碰了陶器,他们特地调了监控,虽拍不到林俪为何摔倒,但拍到陶器被她碰了一下掉在了地上,所以她也应该付赔偿责任。
林俪可怜兮兮地抬眼看她,抹了一把眼泪,说:“百万,我知道你是好心办了坏事,真是对不起……”
姜百万倒吸一口气,血全部冲到了脑子里,刚要辩解,宁一俭就站起来说:“我是做善事,这件陶器市值是182万元,鉴定书和成交单据都有。赔偿问题我并不想闹到法院去裁决谁该负百分之多少。不如这样,你们一人一半,91万。”说着,对姜百万使了个眼色。
姜百万眼珠转了转,马上捂住眼睛假装哭了起来,还哭得特别卖力。
此时再不示弱,会吃大亏。
林馆长送走宁一俭,风波就这么平息了,因为两个人都在哭,所以大家纷纷上前安慰。明显安慰林俪的人多些,同事们还提出要给林俪捐款。
喂!怎么就没人给我捐呀!姜百万心都寒了,趁此机会提前下班走了,不出所料,宁一俭果然在公交站后面等她。为避免被人看到,他和姜百万坐进车子后座,开门见山地说:“我没想到你会‘英雄救美’,赔偿的问题你别担心。我小叔说了,这次‘行动’一切损失他负责。”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姜百万疑惑道。
宁一俭想了想,奸笑了一下,然后故作正经地说:“因为他要去挪威了,临走之前想为你做点好事、整一整那个姓林的呗。你们分开之后,背了几十万债务的林俪学乖点,不敢再坑你。”
“他……”姜百万本来被烘得有点暖的心骤然一沉。
“我小叔也挺体贴的,是吧。”宁一俭看她脸色很差,故意又说,“机票都订好了呢,今天中午就走。”
“他没告诉我!”姜百万激动起来。
“不是吧?”宁一俭大骇,捂住嘴,“看来我大嘴巴了,原来他想不告而别……喂!你去哪里?!”
“这破工作老娘不要了!”姜百万跳下车,朝博物馆里头跑去,直接到了人事管理办公室,一边喘气一边宣布:“我要辞职!!我……我不干了!!”
上班没多久,试用期都没过,姜百万被宁珩炒了两次鱿鱼后,终也主动炒了自己这条大鱿鱼。人事办公室的同事都惊呆了,“小姜,这……我们知道今早发生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是你……”
”姜百万丢下一句话,“请尽快给我办理离职手续吧谢谢你们!”说着,好像后面有恶狼追似的调头就跑。
爱情和买奢侈品一样,除了勇气外,还要一时的冲动。
大门外,宁一俭已经走了,她咬咬牙,栏了一辆的士去机场,没想到“机场追夫”的戏码会在自己生活中上演,就是不知还来不来得及。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机场,她看见一辆车在前方不远处停稳,宁珩从副驾驶走下来,手里拖着一个黄色的行李箱,进了国际航班的入口。
姜百万现在简直急火攻心,她知道宁珩心狠,只是没想到他能这样“先斩后奏”。她下车后一路狂奔进机场,到处寻找宁珩的影子,连续拍错三个人的肩膀,差点被警察拖走,才终于在换登机牌的地方拍对了宁珩的后背。
“你怎么来了?”宁珩转身,眼中滑过惊异。
“宁珩!”姜百万红着眼睛大叫出他的名字,千言万语好像被一个大糯米糍粑给堵在喉咙里,除了剧烈喘气外竟再说不出一个字,死死盯着他手里那张国际航班的登机牌,余光瞥见他的行李箱上贴着一些花花绿绿的贴纸,可爱中带着点幼稚。
一个穿着廉价红旗袍、头发蓬乱的女人,一个简单白t恤深色牛仔裤的英俊男人,周围的乘客纷纷侧目,猜测脑补着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故事。
在影视剧和小说里见过太多始乱终弃的男人,失去理智的姜百万一眼就看出那个行李箱不是他的风格,进而察觉到他绝不是一个人走,很有可能带着一个女人。
怪不得要瞒着她,怪不得要先斩后奏,怪不得最近他总说忙!
亏她还冲动地去辞职,一路跑来想拦住他,想对他说,自己愿意跟他去挪威。
“你怎么能这样呢……”姜百万即将出口的“破口大骂”在开口的一瞬间变成了决堤的眼泪,完全是一副怨妇的模样,抽泣一下,继而伸出食指怒指向他的脸,“要杀要剐你不能提前知会一声吗?偷偷摸摸订了飞机票就要远走高飞你算什么男人!你以为最后为我做一件好事我就会心存感激对你感恩戴德的,原谅你始乱终弃不告而别?!你知不知道我听说你要去挪威后马上就辞职了!我现在没有工作了!无业游民了!结果你你你要带着别的女人走啊啊啊啊你……你真不是个人!”
宁珩原本莫名其妙的目光在听完她一通指责后变得无奈又无语,周围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冲他们而来,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评点他是个“负心汉”,得出“长得帅的男人果然不可靠”的结论。
对于这个结论,他只能认可前半句。
他一言不发地绕出换登机牌的长队,以免影响秩序。黄色行李箱往旁边一放,转身望着泪水朦胧的姜百万,“你,过来。”
姜百万愤恨地跺跺脚,像哥斯拉一样重重地走过去,双手叉腰很有气势地站在他面前,然而身高输他一截,一下子就萎顿下去。
谣言传播者是谁,宁珩早已猜出几分,却不马上解释,而是用了一副始乱终弃的嘴脸对她说:“每个人都有选择未来生活的权力,我没资格要求你,同样,你也没有权力要求我放弃挪威的产业。原本我要求你跟我一起去,很遗憾,我改变主意了,所以你辞不辞职对我来说不再有意义,因为——我已经有了新的选择。”
姜百万一颗心呐,像大蒜一样裂了十几瓣,赔了夫人又折兵,男人没了,工作没了,自己比林俪还惨!她燥红着脸站在宁珩面前,他那一番话把她变成了自作多情的自恋女,既然如此,她还留在这里干吗。心一横,她擦了把眼泪,强装镇定,下巴一抬,哑声说:“好,我明白你的意思,呵呵。”
笑起来还真难看。
姜百万路过宁珩身边时,他刚要伸手拉她回来,她却过于压抑的情绪忽然爆发,“嗷”一声扑跳过去咬住他的肩膀,活像吸血鬼。因爱生恨呐,刚不顾一切去追求爱情,马上就吃个大亏。宁珩只感觉锁骨附近一阵钻心的疼,她咬得还真狠。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玩虐.恋啊。”一个熟悉的声音飘来,宁一乐左手抱着一个肯德基全家桶,右手正抓着一个炸鸡腿,一边吃一边眨着眼睛和众人一起围观他俩。
姜百万牙齿咬酸了,趴在他胸口呜呜地哭。宁珩见提前下车去买炸鸡吃的一乐来了,就把自己哭哭啼啼的女人扶着站好,揉揉肩上疼痛的咬痕,走向一乐。
现在轮到姜百万目瞪口呆外加莫名其妙。
“在那边要听话,我们等你回来。”宁珩宠溺地摸摸一乐的发顶,登机牌连同行李箱一起交给了她。
“你答应我夏令营回来后要带我去新开的极限游乐场,可别食言呀小叔!”一乐挥挥吃了一半的鸡腿算是告别,和一群同样去欧洲参加夏令营的富二代们一起走向安检口。
姜百万云里雾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宁一俭和宁珩组团给耍了!
“姜百万。”宁珩目送一乐通过安检后马上转身走近向她发难,“你居然敢咬我?看我今晚……怎么拆了你。”
姜百万的脸抽搐了两下,“分.尸是犯法的。”
他冷笑一声,“我拆的不是你,而是——‘咬’字。”
姜百万捂住脸,既是无地自容,又是不知如何面对他,只能在他转身走向出口时默默跟上去,直到他大发善心朝她伸出了手,她才破涕为笑一把握住了,然后很阴险地向他告了宁一俭一状。
上车前,宁珩忽然在她耳边说:“宁一俭说得半真半假,我确实订了去挪威的机票,下个月初。”
姜百万很淡定,刚才情绪的大起大落让她无力再做出什么反应了。过了一会儿,宁珩才说:“我跟leif商量后决定,公司必须扩展业务开拓国内市场,也就是说,我将担任中华区总裁。从挪威回来后我会很忙,但……”他忽然伸手刮了一下她哭得红红的鼻尖,“绝对养得起你这个‘无业游民’。”
“谁要你养!”姜百万习惯性犟嘴。
“既然你这么上进,我决定奖励你跟一乐一起去极限游乐场玩一天。”宁珩郑重地拍拍她的肩膀,像是一个上级领导亲切鼓励得了励志奖的下属。
姜百万脸上的幸福表情忽然一滞,机械地转头看他,“其实,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不如趁现在分了算了。”
“好。”宁珩答应得十分干脆,却忽然抢过了她的斜跨小包,飞快地坐进车里,用对付宁一俭的手段对付姜百万:“所以我就不送了,你自己走回市区。小杜,开车。”
“哎哎!!停!!停!!”
“我不叫‘婷婷’。”宁珩降下车窗,抬眼望着她,眼中除了她的倒影,还有淡淡的戏谑和温情。
姜百万深吸一口气,大喊——“老公等等我!”
☆、后记
宁珩从挪威回来后工作繁忙,姜百万在找工作和考博之间选了后者,考上了母校的考古学博士,导师就是一直很器重她的李长安。因为跟着李教授参加考古挖掘,她和宁珩聚少离多,但丝毫不耽误一年后她成为宁氏新娘。
脱离了御通集团的宁珩将自己的产业慢慢做大,纵然一时比不上他父亲历经几十年创立的御通,但宁殊贵从一开始的不理解不支持渐渐转变了态度,对最小的儿子充满了欣慰。一乐的父亲宁尉终于如愿坐上了集团董事长继承人的位置,他至今不知道弟弟宁珩和侄子宁一俭为了避免兄弟纷争、家族不合而做出的退让。宁家一团和气,最得意的人却是最愚蠢的人。
颜淼淼的母亲在得知颜霖所做的一切后受不了打击,毅然和他离了婚。因为以前一时头脑发热,她失去了女儿,失去了丈夫,虽然鲍国胜提出要给她一笔钱养老,她还是拒绝了,回到远在d市的娘家后了无音讯。赌债还完了,颜霖维持着药店的生意,整个人消沉了很多,夜深人静时他望着空空的屋子,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一切能重来,他不会沉迷赌博,不会欠下那么多的钱,不会让债主有机可趁,这样就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家庭条件不好的林俪背上90多万的债务,日子过得极为辛苦,每个同她相亲的男人听说她欠着这么一笔账,都扭头走人,久了,大家也不再介绍男朋友给她。
她从小学习就好,长大之后却发现跟她学习成绩差不多的过得比她好。在食堂她只打四毛钱的饭或者馒头配一份八毛钱的青菜,从来都喝免费汤,别人却打两荤两素、一碗有肉的汤,还假惺惺对她说,想吃什么自己夹。舍友们对她的帮助只让她心理更加不平衡,大家明明是一样的人,为什么她们就高她一等的模样?
她向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看到别人倒霉出糗或者因她而有了灾祸,她心里就能舒服些。
然而某天,她从朋友圈中看到其他大学同学发的参加婚礼照片,站在姜百万身边的新郎竟然是原御通制药总裁宁珩,伴郎则是宁一俭,震惊得半天没回神。心机如此深的她忽然有些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背上巨额债务,然而没有证据,她无可奈何,对姜百万的嫉妒如火中烧。
她也想找个有钱的男朋友,但因为自身外貌和家庭条件都不好,所谓有钱的男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她把更多的精力投在了工作上,想通过升职来“击败”姜百万,但这种单位只能慢慢熬,基本不可能越过你的前辈去。她故技重施了多次,坑害别人,终于越来越多的同事发现了她淳朴外表后的真面目,不光疏远了她,个别比她心机还深的人有时将计就计将她斗得更惨。她被调去了一个边缘科室,基本不可能有升职的机会。
和她的落魄不同,姜百万和宁珩因为聚少离多,反而更加恩爱。姜百万似乎比宁珩还忙,经常去外地出差,一走就是一两个月,宁珩时不时忽然驾到“查岗”,给了她不少惊喜。惊喜连连后,姜百万发现自己怀孕了,宁珩终于有借口跟李长安教授说,不准她再出市区,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姜百万每天提个篮子去附近超市买菜,宁珩也终于过上了下班回家吃上热饭热菜的日子。霸道厂长也好,霸道总裁也好,生活的奥义无非就是如此,一盏灯,一碗饭,一张床,一个爱人。
她爸爸姜维非但没有没落,反而更加飞黄腾达,房子卖了,买了套楼中楼。她的邻居胡细细也嫁给了男神江醉墨,一年后竟生了一对龙凤胎。姜百万摸着自己的大肚子,不知里头这小崽子是男是女呀?
答案很快揭开,她和宁珩有了自己的女儿。宁珩本来就喜欢女儿,以前宠着一乐多半因为这个,现在有了自己的女儿,别提多娇宠,有他在,谁都别想抱他女儿,因此这个女娃娃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叫爸爸。
姜百万觉得很幸福,和淼淼的合照与她的全家福一起,一直放在钱包的夹层里。
善良的人都会得到幸福的,只要愿意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一部清水文,谢谢大家的厚爱!
这本书将由魅丽文化出版,届时微博会通知,请想收藏的亲们关注一下。
【推理言情】新文存稿中→
预计年底或者明年初开吧,时间也不确定,但肯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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