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湛穿着一身灰白色囚衣坐在地上,乌发披散在身后,一双充满恨意的眸子盯着眼前女子。
她今日的打扮与以往不同,就像他在瘟疫谷后见到她时一样,眸若剪水,美得清丽脱俗,可她竟然从来不属于他!
他将目光从沐七身上挪开,冷冷一笑,说道:“就连你也来这里嘲笑我么?我输在了你和楚云暮的手上,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自无怨言。”
沐七随意地蹲在一旁道:“杀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如今的你一无所有,对我和阿楚已经谈不上什么威胁可言,你认为你值得我亲自动手杀么?”
南宫湛狭长的凤眸里满是恨意,攥紧的指节苍白如纸,面前的这个女人真是让他恨不得掐死她,但却又怎样都无法下手。
他把眸光瞥向一边,冷哼一声道:“沐月凉,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最先杀了你的!”
“呵呵,那可真谢谢你如此抬举我了。”沐七的唇角微微挑起,叹了声气道:“说的也是,你当初若阻拦下那个被送往瘟疫谷的沐月凉,将她送往黄泉,也不会遇上今天不可同日而语的我了。实话告诉你吧,在你丧失人性、不惜一切代价夺取皇位的时候,你的妹妹南宫雪流着泪恳求我放你一条生路,我今日来算是给她一个面子。”
她也在想,若当时南宫湛除掉了那个倒霉的沐月凉,怎么会有她沐七今天的一切呢?
南宫湛的眸子微微一怔,脑海中闪过一个单纯灿烂的笑容——南宫雪,那个自幼被娇生惯养对他来说毫无用处的妹妹,他素来未曾把她放在心上,想不到在他失去一切的时候,她竟然没把他忘记……
沐七嘴角的笑意渐渐深了几分,她要的就是勾起南宫湛心里的亲情和爱情,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对他施用“忘情丹”。
忘情丹会让他忘记今生的恩恩怨怨,将从仇恨之中拉出来,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为了这皇帝之位疯狂至极,到最后却败在了阿楚的手上,必定会在此事上不肯放手,至死方休。忘记仇恨,过上简单快乐的生活,这有什么不好?
而在南宫湛记忆混乱之时,就是她询问出三军虎符所在的最好时候,只不过她必须在时机成熟之时下手才行。
她必须赶在他动情之时一举中的!
沐七面色如常地望向南宫湛,解下腰间的踏雪剑,拔出来扔到他脚边,语气云淡风轻地开口道:“你若是难以放下心里的仇恨,那我就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剑就在你的脚下,我就在你的面前,不如就来试试你能不能杀得了我……”
南宫湛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个狡猾的女人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他自然知道她不是个轻易将弱点暴露给别人的人,可她竟把随身佩剑给了他,若是劫持下摄政王妃,摄政王楚云暮一定会听从他的使唤,但此事好似并非这么简单。
“怎么?不敢下手吗?这么好的机会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若放弃,就轮到我来送你去黄泉了。”沐七捻起一根稻草在手中把玩,缓缓说道。
南宫湛冷冷盯着眼前的人,拔出剑指向她,脑中却忽然涌现出她曾经的种种模样,她在百官面前镇定自若的容颜、她抚琴一曲时的悠扬乐声和她望着自己时淡然清冷的眼眸……
沐七的手中捏着*散和忘情丹,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若是他真的动起手,她便用*散迷晕了他,若是他因此而动了情,她便按原计划行事。
南宫湛的脑中越来越混乱,他只要一想起这个女人望着楚云暮时那独属于楚云暮的温柔,他的心底的妒恨便从中生来,禁不住攥紧了剑朝她逼近而去。
沐七从南宫湛眼里看到了微微闪动的亮光,他执剑的手微微颤抖,看来他果然动了情!
就在此时,她运足真气将忘情丹化为粉末,朝南宫湛的脸上撒去!
南宫湛的身体忽然瘫软下来,丹田之处的力气也尽数亏空——该死的,她果然在耍花招!
他攥紧了剑的手用力了几分,朝沐七砍过去,只要这个女人存在一天,他就永无翻身之日……
叮!
一阵尖锐的撞击声传来,比沐七手中的袖箭速度还要快上数倍。沐七回头看过去,出手之人既不是沉夏也不是暗中保护她的杀手,而是满脸戾气的摄政王楚云暮。
“阿楚……”沐七站起身,只听“咚”的一声,中了忘情丹的南宫湛已经倒在了地上。
“小七,你又不乖了,且被为夫逮了个现行,这下子你该怎么跟本王解释呢?”楚云暮看到自家王妃从那个该死的家伙的牢房里走出来,尤其是那个家伙竟然拿着自家王妃的剑,好,很好……
楚云暮手中的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面色阴冷道:“他方才是用这只手指着本王的王妃,那本王就砍了他的手!”
“阿楚,我答应过南宫雪留他一命的,而且,是我让他出手的!”沐七抚着额头拉住自家美人的手,急忙解释道:“不过这件事说来话长,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现在他已经中了我的忘情丹,处于记忆混乱的时候,正是询问出三军虎符的好时候!”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对南宫湛施下的局,可不能就这样失败了啊!
“哼!”楚云暮丢下剑,双手环胸道:“你让他出手的?小七,你不好好待在本王身边做一个孕妇,竟然只身面见南宫湛,今晚回府本王会好好惩罚你的……”
毒药仙不是说了么?如今小七的胎位已稳,把握力度适当行房已经无碍了。
“咳咳!”沐七瞥了一眼四周,脸色微红道:“我拿到三军虎符之后立马交给美人你,将功补过还不成吗?”
事不宜迟,她转过身插了一根银针在南宫湛的眉心,从怀里拿出一张图纸放在他面前道:“我问你,你拿到手的三军虎符被你藏到了哪里?”
此时的南宫湛记忆混乱,一时间已经想不起沐七的身份,只觉得她很是面熟。
“虎符……我好似在哪里见过……”南宫湛盯紧了图纸上的东西,口中喃喃自语。
“你曾经用它调动大军包围皇宫,这东西对你来说应该并不陌生,除了你没人会知道它在哪。”沐七道。
南宫湛蹙紧眉头,他前不久还动过这个东西?他在脑中仔细搜索,随后道:“王府的花园下有条地道,那里放着百家兵器……和它!”
“很好。”沐七微微点了点头,笑着走出牢房,收起了踏雪剑:“南宫湛,你的用处就到此为止了,从此你我便成了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平民对你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随后,她朝外面吩咐道:“来人,一个时辰后将南宫湛送出王城,贬为平民,从此不得入王城一步!”
“送得越远越好,本王不想听到与他有关的任何消息,明白么?”楚云暮幽幽地补充了一句,充满占有欲的目光落在沐七的身上。
“小七要做的已经做到了,现在轮到为夫来做了!你准备好了么?”楚云暮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一手执起沐七的手,在她的耳畔说了这句话,转身便朝地牢之外走去。
沐七的脸红得发烫,她哪里准备好了?她这才睡上几天安稳觉,可不想明天一早下不来床!
十三杀的一行人看到素来好洁成性的爷拽着王妃走上马车的模样,个个识相地不出声音立在一旁,除了王妃,谁还敢招惹发飙的爷?
到了摄政王府,楚云暮阴着脸走在前面,沐七知道此时必须顺着楚美人的毛捋了,不然以他吃起醋来的脾气,她就别想今晚过安生了!
“阿楚,三军虎符我们已经拿到手了,如今大历国内已经没有忧患,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沐七扯住楚云暮的衣角,站在原地道。
现在还能谈上几句,等一会儿到了屋里可就不好说话了。
“本王一个不注意,你就带着肚子跑出去,看来本王是还调教调教小七了,不是么,嗯?”楚云暮一把将沐七抱在怀里,薄唇间露出一抹邪魅的微笑道。
“后患已除,我保证不再独自出去,一定在王府里好好养胎,这样总成了吧?”沐七郑重其事地发誓道。
“不成。”楚云暮颠了颠怀里的人儿,颇为得意道:“总算长肉了,看来本王下厨还是有效果的。”
沐七跑也跑不得,躲也躲不得,干脆就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模样。
她堂堂沉香阁主,天不怕地不怕,难道还怕这个不成?反正摆在面前的大美人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她又不吃亏!
“小七身上的分量长了不少,不知道在床上的分量如何呢?”楚云暮温热的气息喷在沐七的脖颈间,惹得她浑身阵阵酥麻。
正当楚云暮抱着自家长了分量的王妃朝寝居走去时,元凛忽然上前禀报:“启禀爷和王妃,我们发现秦玉岚的尸体有蹊跷,地牢里也无故失踪了两个狱卒,再加上王城郊外传来线报说发生了多起杀人案,我怀疑……秦玉岚每死!”
元凛知道现在不是打扰爷兴致的时候,可此事太过突然,他不能不报!
身中鬼胥草的秦玉岚不仅没死,还能安然无恙地逃出地牢,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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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化解魔性
摄政王府门外,沐七迈下马车时,正见到门外坐着一位墨袍长衫的老人,那老人的身形样貌她都极为熟悉,尤其是腰间的酒葫芦……
她的眸子震了一震,开口道:“然翁师父。你回来了!”
“臭丫头,老夫在这里等了你许久,你还知道回来!”然翁听到身后的声音,立马一跃起身,把着沐七的肩膀左右打量了她几圈,这才撇了撇嘴道:“好在楚云暮这小子没把你养瘦,老夫这才不在一阵子,你竟然就跑到苗疆闹腾了一大圈……不过这么有意思的事干嘛不带上老夫?听说那潜龙潭百年得一开,真是可惜喽!”
沐七拨了拨然翁下巴上的小辫子,眯着眼睛笑道:“谁让师父你总是玩失踪?这次你走了这么久,到底去哪了?”
“臭丫头,你的心思早就被楚云暮那小子迷了去,还能有心想老夫不成?”然翁伸手扣上沐七的腕脉,目光转为惊讶:“啊呀!你这是……怀了这小子的娃娃?”
沐七表情淡然地看着然翁一脸吃惊至极的模样,点了点头道:“没错,师父你有小徒孙了。”
“老夫要当师祖了?老夫要当师祖了!”然翁乐得合不拢嘴,完全无视了一旁凤眸之中满含杀气的楚云暮。
楚云暮冷冷地勾起唇角,这老家伙方才碰了小七的肩膀一次,手腕两次,敢当着他的面碰他的小妻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老夫终于有小徒孙喽!”然翁抱着酒葫芦笑得美滋滋,正在此时,一把寒光凛凛的利刃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老家伙,谁允许你碰了本王的小七的?”楚云暮阴冷邪魅的声音自然翁的身后响起。
然翁反指捏住楚云暮手里云七剑的剑刃,运气与其周旋起来。一股强劲的气力与楚云暮的撞击在一起,逼得周围杀手们连连退了数步。
可眼前的人一位是自家爷,一位是王妃唯一的师父,两人功力极高,谁敢上前插手?
“阿楚!”沐七抽了抽嘴角,无奈道:“他是我的师父然翁啊,快住手!”
楚云暮望了沐七一眼,漆深的眸光落在安然自若气定神闲,手里捧着酒葫芦的然翁,冷声说道:“放了他?他方才碰了本王的小七这笔账要怎么算呢?”
然翁打量着眼前这位徒弟女婿,还真真是霸道得很,竟然对师父拔剑相向,好嘛,臭丫头可倒找了个好夫君……
“老夫这次回来可是专门为了治你身上潜在的入魔之毒,别急着感谢,老夫是为了让臭丫头平平安安才这么帮你的。”然翁捋着下巴上的小辫子,眯着眼睛缓缓道。
“阿楚,这下你该放了师父吧?”沐七无奈地倚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两个顽固起来像个孩子的家伙,她还真是无可奈何。
楚云暮握紧了手里的剑,力道紧了几分道:“老家伙,你先把手松开!”
然翁双手夹着楚云暮的剑,丝毫不示弱:“你先把剑拿开!”
沐七:“……”
这时,一阵苍老有力的声音自沐七身后响起:“老家伙,好久不见啊。”走出来打破僵持局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药仙婆婆。
沐七猛然回头,原来药仙婆婆与然翁师父是旧相识?可她怎么从来没听然翁师父提起过这位故交?
然翁一个箭步跑开了一丈远,指着药仙婆婆说道:“你这老家伙不是退隐山林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身自然是来保护小主子的,有你这毛毛躁躁的老家伙在小主子的身边,老身怎么能放心?”药仙婆婆执着手杖走上前道。
沐七咳了几声,浅笑道:“既然二位是旧相识,不如先坐下来再好好叙叙旧吧。”
“老夫跟她不熟!”
“老身跟他不熟!”
两人的话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说罢瞥了对方一眼朝府里走去。
听然翁和药仙婆婆说了这么一遭,沐七才知道,原来他们出自同一师门,不过后来因为各自的事而离开师门,从此一南一北,见面的机会倒是不多,然翁曾经没少得罪药仙婆婆,两人只要见面就没有不吵架的时候……
但他们此次提到了同一件事,就是为楚云暮除去身上的魔性。数日以来楚云暮的确入魔了不少次,而且每一次都要比上一次严重,难以控制。
“若不想被魔性噬去心智,现在必须用老身的毒浴遏制!这可是老身研究了一辈子的宝贝,信老身的绝对没错!”药仙婆婆攥紧了手杖说道。
“不行!丑老婆子,你那里尽是些毒蝎子、毒蟾蜍、毒虫子什么的,个个奇形怪状,看一眼便叫老夫起一身鸡皮疙瘩,谁能受得住?还是老夫的办法更妥当些!老夫的徒弟女婿功力绝不在老夫之下,定能挺得过水火相激的法子,这才能让他的魔性彻底除去!”然翁在这一点上对药仙婆婆丝毫不让。
“老夫的好!”
“老身的好!”
坐在中间的沐七蹙紧了眉头,她自然知道然翁师父和药仙婆婆都是为了阿楚好,不过阿楚身上的魔性已经存在多年,既是保护他的保护伞,又是一颗潜在的炸弹,在他身上几乎根深蒂固。
她亦不是没想过为阿楚除去魔性,只是这样太危险,她只有一成的把握,只能就此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