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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武侠 > (西幻)圣女必须死 > 第56章
  有诗人在褒贬时弊的篇章里这么写,而后在下一句给出了问题的答案:
  “人类回答,魔法师的驻留之所便是新的圣殿。”
  人类不再关心上界神明间的战争,因为这已经变得无足轻重。
  魔法师们不断琢磨出新花样,机械、炼金、药理的知识日渐增长,人类越来越接近曾经遥不可及的上界存在。甚至有人断言,在不久的将来,人类可以在空中飞、相隔千里对话、轻而易举地毁灭一整个国度。
  --神明能够做到的事,人类一样可以做到。
  这是多么天真与乐观的自信心,又是多么傲慢!
  公元八一四年的一月,帝国皇帝查理在病床上挣扎,但他觉得自己这一生没有遗憾。他开拓的疆土将会由儿子们各自妥善管理,魔法师们会辅佐他们、达成他未尽的夙愿。
  视线模糊起来,曾经骁勇善战的查理知道他的时候到了。
  他疑惑地想,他会进入神明拥有的天国吗?
  ☆、第78章 决意无声
  魔法时代在查理曼的统治下达到巅峰,却也在一夕间溃败。
  倾塌的征兆起先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皇帝王宫所在的亚堔一清早被大钟的哀鸣惊醒。魔法师公会会长也不例外,他冲到窗边,四顾寻找着寻找来自王宫内的传信精灵。只要宫内有什么动向,这些只有指节大小,却聪慧、忠心耿耿的小精灵就会第一时间扑闪着翅膀前来。
  可是窗外只有冬日早晨浓到令人窒息的白雾。
  公会会长低头,忽然发现养在窗台上的长生花枯死了。
  昨日他还和同僚谈起这娇嫩的上界花朵,期待着花朵的盛放。
  宫内的消息很快由专人传来——皇帝陛下蒙主召唤。帝国唯一的继承人路易正在宫内等待魔法师们的到来。
  在亚堔忙碌了一圈回到住处,公会精英们聚在一处,惊愕地发现所有人的小精灵都在一夜间离奇消失了。
  这意味着什么?
  不祥的预感沉沉压在所有魔法师心头。
  可至少魔法元素暂时没有异样,他们还是能够照常获取并运用力量。
  好景不长,先是矮人族和精灵们不告而别,而后令人不安的传言渐渐多了:亚堔最大的炼金公房这两天出了点意外,魔法元素失控,炼金大师和他的两个学徒都搭在了魔法元素的绚丽的爆炸中;再后来,帝国各处的炼金工房都因为魔法的暴走而瘫痪了。
  更可怕的是,公会魔法师们骇然发觉能够自主提取的魔法元素越来越少,很快就会耗尽。
  魔法师终于想起了要通过神殿和神明沟通。
  可亚堔主教却傲然将魔法师拒之门外,只留了一句话:“这是神的旨意。”
  魔法师的浩劫降临了。
  他们的敌人是帝国最强大的一批人:神殿神官、被夺走封底的贵族、还有对于魔法师过大权力感到不安的新皇帝本人。
  两派间的战斗惨烈无情。骑士的铠甲和剑沾上魔法师的血,却旋即在咒术中消灭无踪。
  起先魔法师们还能凭借着咒语占上风,但当元素储量告急时,战事顿时变成一边倒的屠杀——失去神奇力量的庇护,魔法师在战士面前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近四载后,路易也逝世,到那时,魔法师公会已然彻底从明面上销声匿迹。而帝国的三位新统治者不满足各自的封地,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硝烟弥漫的年岁里,关于魔法、魔法师和魔法时代的卷宗散逸殆尽。
  西陆割据为无数大小封国。而人们很快忘记了魔法的存在,魔法时代的光辉只残留在游吟诗人的诗篇中。人们将曾经真实存在过的奇迹视作先辈的美好的想象,欣赏的同时从不曾真的相信。
  “而芬尼根,就是魔法师公会的幸存者们建立起的秘密组织。”
  蓝宝石的光芒散去,无名青年不知何时已然走下石阶到了西莉亚和卢克面前。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让西莉亚好好消化方才影像中的信息,而后才正色道:“前辈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弄明白为何魔法时代会突然终结。神明们将连通上下界的天门封印,魔法元素因此无法降临人间……”
  “但如果封印真的能彻底隔绝上下界,神明又怎么做得到附身?”西莉亚眼神锐利地盯着对方。
  青年笑了笑,平静的语气和神态莫名显得嘲讽:“您说得没错。但神明制造出的封印并未将天门完全封死。魔法元素固然无法下达人间,但信众的信仰却依旧能够被神明接受利用。只要神明愿意,他们还是能够以不完整的形态来到人间,将魔法元素赐予特定的人,而这就是神启和神明附体。”
  卢克不由拧了拧眉,显然领会了什么。
  “芬尼根一直在等待重新开启天门、让魔法元素重新回到人间的机会。”青年说着微微欠身,一直平静无波的语气终于激昂起来,“而您就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西莉亚却显然没有被轻而易举地打动:“我能够理解芬尼根的愿望。但是先不说打开天门的后果,我该怎么打破神明制造的封印?即便我做到了……我还会活着吗?”
  对方成竹在胸,淡淡答道:“芬尼根会将最后的魔法元素储存尽数献给您,而我们也可以保证,打开封印本身并不会对您造成伤害。”
  他顿了顿,笑容古怪起来。他看了西莉亚一眼,语气中流露出艳羡:“毕竟现在比起普通人类,您已经更接近上界的存在。”
  “但是之后会发生什么?”一直保持静默的卢克突然发问。
  “如果不出意外,与摩洛教徒的战事会停止,魔法会复苏……”但这显然不是卢克里修斯想要的答案,无名青年唇角的弧度便渐渐变化作苦笑,他默了片刻,坦诚道:“也许圣女大人需要直面一群愤怒的神明。”
  卢克绷紧了唇线,看了西莉亚一眼没有立即发作。
  “您还没有解释,为何上主也好、摩洛神也罢,也想要打开天门,为何我又必须抢在前头?”西莉亚安抚地捏了捏卢克的掌心,径自继续追问。
  “我们也只有猜想,也许上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以至于神明必须重新打开天门,以吸收更多的信仰来维系自己的战争。”无名青年捋了捋腰上悬挂的芬尼根纹章,循循善诱地继续劝说,“打开天门后芬尼根就能立即重新使用魔法元素,尽全力保障您的安全。如果您等待上主发现您情况异常、另寻找办法来惩罚您,您的安全就……”
  青年适时止声。
  “看起来我别无选择。”西莉亚微微笑了。她感觉到卢克立即紧紧反握住她的手,仿佛已经在害怕失去她。
  “如果您愿意的话,请您务必在明日就前往圣殿山!”青年走近了一步,语气急促起来,“神明之所以要求在月圆之夜打开天门,是因为这一天下界对魔法的反应更为敏锐。但有芬尼根的魔法元素帮助,您不需要等到那时候。”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叹息道:“我们也不可能等到五日后。”
  西莉亚转头询问卢克:“这么做可行吗?”
  金发骑士隐忍地抿了抿唇,淡声答:“应该不会有问题。”
  两人只需要对视便明白了彼此的态度。
  卢克挣扎了片刻,退让地低下了头算是默认。
  她说得对,他们也别无选择。
  “那么明日午夜前,芬尼根的人会在圣殿山圣堂遗址等您。”无名青年说着微微躬身,便要后退。
  卢克却上前一步,淡声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青年没有拒绝,两人便绕到一旁石柱后的阴影中。
  黑暗中圣殿骑士的眼睛熠熠生辉,他的口气很淡,话语异常直白:“我加入芬尼根并非为了守卫魔法。如果你们还有所隐瞒,导致之后她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手下留情。”
  对方露出了然的微笑:“请您放心。如果圣女大人出了什么事,帮助过她的我们会是神明第一个惩罚的对象。”
  卢克却没再应答,沉默地转身与西莉亚相携离开。
  回北塔的路上两人都没开口。
  玛丽早在焦急地等待,见两人现身连忙问:“怎么样?”
  “已经决定下来了。”卢克显然不愿多谈,一句话将女仆无休止的追问封死。
  西莉亚揉了揉眉心:“玛丽,说实话我有些累了,明天再说可以吗?”
  玛丽便不再多话,转身替圣女拉开卧室房门。里头的壁炉烧得正旺,暖融融的正适合休息。
  西莉亚当先进屋,卢克走到门边却转身驻足,向玛丽说了几句什么。
  炉火的噼啪声掩盖住了低低的语声,等门轻轻掩上后,西莉亚看着背靠门板的青年抬了抬眉毛,好奇地问:“你和玛丽说了些什么?”
  “让她去做些事掩盖我今晚的行踪。”这么说着,卢克的眼里便浮上揶揄的笑意来。
  他比西莉亚意想中要放松平静。她愣了愣,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你……不回去了?”
  卢克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垂头凝视她良久,才勾起一个笑弧来:“不,我留下来。”
  他一笑间,眸底便随之光影变幻。深的颜色沉在眸底,浅的则浮在表面,勾得人难以移开视线。
  对视自然而然变成了凝睇,目光无声地相触相接,绵长又纠缠,像是一个变相的吻。
  ☆、第79章 午夜已至
  西莉亚是被钟声惊醒的。
  她不由一愣:卢克还没有走?随即她意识到,自己要错过晨祷了!
  多年的习惯催促之下,她不由一个激灵,下意识要起身,却被人从身后锢着按回被褥里。
  “再不起来就要……”西莉亚回头瞪着卢克埋怨,对方却淡淡笑了,眼神一闪一闪的:
  “你数数钟敲了几下?”
  说话间钟声已然停歇,西莉亚自然无法作答。
  卢克泰然自若地点破了事实:“晨祷的钟声早就敲过了,那时你还睡着。”
  西莉亚呆呆和他对视了片刻,已经惊愕到了没了脾气:“为什么不叫醒我?”
  “你需要休息,况且不出席晨祷也无伤大雅。”卢克抿了抿唇,讨好似地低头吻她的额头,“不要生气。”
  “我……”西莉亚未出口的责怪被硬生生咽了下去,她垂眸沉默片刻,忽然将脸埋到他的颈窝,轻轻道,“我不生气。”
  两人安静地依偎,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钟声很快一次又一次地宣告时间倒数。
  而这是夜色降临前最后的、安稳的时刻,谁都不忍心当先出言将前方迫在眉睫的危机点破。
  “时候到了。”反而是卢克先出声。
  西莉亚仿佛觉得冷,无端颤抖了一下。她垂眸咬着唇起身,默默无言地整装,而后坐到窗边的镜子前梳理头发。
  余光瞥见镜子里多了一个人的身影,她的动作顿了顿,禁不住抬眼看向镜中。
  两人的视线在水银镜面中相接。
  卢克的手在半空犹豫地停顿片刻,最后轻柔地落到她肩头,将缠在衣领中的一缕银发勾出来。
  戴上发巾,一切准备就绪。
  西莉亚回头,微微启唇像要对卢克说些什么。
  金发青年却按住她的肩膀俯就下来,蜻蜓点水地与她碰了碰嘴唇,语声坚定平和:“不要怕,我在。”
  西莉亚阖目吸了口气,再睁眼时所有的软弱和恐惧都已然消失不见。她粲然而笑:“嗯,我不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