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刘铠被堂叔嫁人的消息雷得窝在犄角旮旯里咬手帕,阿奴回来后就跟刘仲商量,看看能不能让方绮改善一下刘琅和刘瑜的处境。
刘仲听闻两个弟弟生病那些禁卫连郎中也不肯请,脸上的疤都抖起来。
阿奴抓着他:“别这样,刘珉没杀他们,还让他们活了十年已经手下留情,换做别人,他们只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刘仲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慢慢安静下来:“我去求皇嫂。”
“想好理由没有?”阿奴拖住他。
“我又不是真傻。”刘仲握紧她的手,“皇兄一心要好名声,他俩要是被饿死或者病死,难道不怕百姓物议?再说都容忍了十年,就是再十年又何妨?只怕是那起子小人揣摩上意,逢高踩低的。”
“聪明,就这么说,把错都推到别人身上,千万不能对方绮说皇帝起了杀心。”阿奴踮起脚亲亲他。
很快,方绮就派陈女官去探视。陈女官原先在开封的时候伺候过刘琅,那小子虽然不讨喜,但是当年金尊玉贵的小皇帝跟现在半僧半囚的模样看了反差太大两人骨瘦如柴坐在一堆烂被褥里,刘瑜咳得直打哆嗦。陈女官一回到皇后面前,屏退众人之后就忍不住哭出来,方绮一下子就明白了,气得脸色铁青。
没几天禁卫被全部换成新人,太医也给刘瑜诊治了一番。赵惜悄悄去看过,见两人的气色好了很多,至少身上衣衫床上被褥都是新的,稍稍安心下来。
刘珉经过那件事,发现儿子实在太莽撞,决定开始教他处理政务,刘铠渐渐地收心,没空去想那些七七八八的事,不过他看见刘仲就觉得很不自在,暗自庆幸自己那天没有对堂叔说破那些臆想,不过堂婶似乎觉察出什么,只要她的眼睛一扫过来,自己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心里奇怪,严虔每次看见堂婶都是一副猪哥样,为什么自己看见她会觉得浑身发毛?
几个侍读见他被梁王抓了又放,气急败坏的跑进宫后就没了下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几个小屁孩心里跟猫抓一样。刘铠已经被皇帝管的死死的,连八卦的机会都没有。
重阳刚过,有人送严虔父亲工部尚书严和九盆菊花,盆盆俱是细种。严尚书十分喜爱,每日把酒玩赏。严虔灵机一动,借着百官休沐,将刘铠邀出来赏菊。
一群少年围着摆在书房阶下的菊花啧啧称奇,鸡冠紫,醉杨妃,银鹤翎。。。。。。红黄紫白,颜色种种鲜妍,却终带几分疏野潇洒气味,使人爱而敬之。
刘铠见众人看完花对着自己欲言又止,说实在他心里也憋的难受,不过他傻了才会说出去。
严虔见友情攻势无效,跟陈如墨等人挤眉弄眼,又拿出一罐菊花酒:“这是二妹,三妹去年酿的,今年重阳节皇后娘娘寿辰,家里的人都没空喝,今天刚好应景。”
“你家小三?”刘铠有些意外,“上次看见还是奶娃娃,现在居然会酿酒了。”
严虔白了他一眼:“已经七岁了。”
刘铠是那种会撒酒疯的人,方绮对他控制的极严,不过年节略沾一沾。今天好容易放风,禁不住劝,几杯黄汤下肚,脸开始发红,扯着嗓子闹了一阵,就开始有问必答。
六个侍读被问出来的答案雷得外焦里嫩,再后来。。。。。。虽然没人敢明说,但是京城的贵族圈里该知道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没人敢告诉他们,比如御史言官。傻子都知道这件事一捅出去,后果不是他们能承担得起的。
本来还有些人家想打梁王郡主的主意,那之后就偃旗息鼓。再怎么攀龙附凤也不能将自个儿子嫁了。
刘铠清醒后回忆起来遭了侍读的暗算,踹了严虔一脚也只能算了。但是他们都没预料到,这次引发的严重后果堪比当初刘铠那一跳。他继位后想通过赐婚控制西川和康区,却发现没有一家愿意。各家儿郎不是重病就是远遁,连那几只竹马都直接卧病在床,大有敢让他去和亲就死给皇帝看的架势。加上梁王夫妇保护过度,没心没肺的小堂妹自由自在地长成了当时的大龄女青年,与年纪老大还成不了亲的皇帝并称皇家两大剩男剩女。
当恼怒地皇帝将严虔作为使臣发配塞外的时候,他再一次深深后悔当年拿出了那罐菊花酒。
皇后寿辰那日,正统帝大肆分封西南各部的蛮族首领。扎西次波官升一级,赏赐也比别人丰厚,心里很满意。刘珉挽留堂弟一家过年,云丹于是先回了木雅草原。
每年冬至皇家都要大作祭祀,刘仲要跟着皇帝去城外临时搭建的青城。他正好那天生日,阿奴跟他商量提前庆祝一下。
刘仲笑道:“当初咱俩说好了的,生日一块过,什么时候都一样。你不是最讨厌过生日?”
阿奴撅着嘴:“女人的岁数是秘密,不准再提。”
他捏捏妻子的鼻子:“还秘密呢,全天下有几个不知道你跟我同岁?”
阿奴气结:“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伸手就拧。
夫妻俩正在打闹,琼玛来报:“有个什么指挥使的夫人想见王妃娘娘。”
两人面面相觑,刘仲问:“名字。”
琼玛摇头:“没说。”
刘仲也学着她摇头:“下次通报的事叫那些汉人侍女做去。”
琼玛好强,被他一句话说的眼泪都快下来。阿奴打发一个叫紫穗的去问清楚,敲敲琼玛的脑门:“哭什么,你也该去学学青霜她们是怎么通报的,这么糊涂浑说一气,万一是要紧人物,怠慢了怎办?”
自家的这帮子侍女要找个管家调教一番才行。
紫穗刚刚出去,外面的人已经将那位夫人引进来安置在偏厅。阿奴一听紫穗的回话,竟然是明月。
她皱着眉头转了几圈决定出去见她。明月与一般的听风堂成员不同,她知道自己的主子是梁王妃,而听风堂的人大都只知道赵惜和阿罗。
明月手上端着个建窑兔毫盏,垂着眼皮正襟危坐,里面的茶汤连晃都没晃一下,听见脚步声,她连忙放下茶盏,站起身来。
阿奴见她穿着香色地百蝶花卉纹妆花缎面袄裙,头上戴着金花冠,两边各插一支金步摇。当年总是梳着双丫髻的小宫女已经是个贵妇人了。她想起陆尘翼有随身带着女人首饰的习惯,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是这种做派,不由得抿唇一笑。
明月紧张地看着她,见她微笑,顿时放松下来,正准备福身行礼,阿奴扶住她:“免了,那些虚礼是给外人看的,直说吧,怎么突然来了?”
明月伺候过她一段时间,知道她不喜欢套话,干脆直说了:“娘娘,奴婢。。。。。。”
阿奴没好气打断她:“你如今好歹也算五品夫人,怎么还是奴婢长奴婢短的,我可不敢要一个命妇做奴婢。”
一句话说的明月泪如泉涌:“我哪是什么五品命妇,嫁进陆家四年了,孩子都生了两个,连个诰封都没有。别的官夫人诰命都是随着夫君的品级升降,只有我还算是白身。”
阿奴早知道这件事,但是她对于外命妇的等级并不是很了解,对于中原贵妇的生活更是不懂,疑惑道:“陆尘翼对你不好么?”
“很好。”明月知道自己失态,连忙擦擦眼泪,“可是没有诰封,在陆家日日受公婆冷眼,那些小妾私底下也是动作不断。”随着那个远房的知府伯父丁忧,她娘家几乎没有势力可言。换句话说,没有诰封,她等于没有了地位保障。这是个 “孝”字当头,父母大于天的年代,就算是夫妻感情再好,也禁不起父母一句“和离”。若是有了诰命的身份,那就不能随意休弃了,就算公婆再不满意,也要掂量一下是否会冒犯朝廷的威严。明月的腰杆也可以硬起来。
阿奴是自己做主惯了的人,听完明月哭诉才想起以前是有看过一些类似剧情,哭哭啼啼的古装电视剧,不过那些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那诰封要怎么弄?”
明月知道她是对这些不在行,连忙说道:“夫君是五品将军,我堂堂正正嫁给他,顺理成章就该是五品安人,但是公公迟迟不肯上表恳求,朝廷哪会去记得一个小小五品官的妻子。”
“别的五品官也就罢了,陆尘翼是什么人,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也敢怠慢?”阿奴冷笑一声。
明月白着脸:“夫君问过公公几次。。。。。。”
“难道你公公跟那些人打过了招呼?”
明月顿了一下:“娘娘,若是我一直没有诰命,连城她不会同意将陆恒嘉放在我身边养的。”她见阿奴有些茫然,连忙又补一句:“就是夫君的庶长子,连城是大姨娘。”
“知道了。”阿奴点点头,又问:“你这次也是来贺寿的?”
明月红着脸:“是。夫君他不敢当面违逆公婆,催了几次,不见公公有动静,趁着这个机会想找司徒夫人,也就是他的堂妹想法子,绕过公公能让朝廷下旨就好办多了。”
“他倒是对你挺好。”
“他对身边人都很好。”明月解释。
原来是个段正淳,阿奴见她满脸羞涩:“我还以为他女人多,你会抱怨。”
“哪个家里不这样?公公五房姨娘,还有通房,前年还纳了一个丫鬟,有一次据说把怀孕的侍妾都拿去送人了。”明月见惯不怪,“夫君在女色上面很克制了,对我们也很好。连娟连城还是自小服侍他长大的,感情极深。他说上次要不是爹娘给他纳妾,他本不想再娶的。”
见她知足,阿奴也觉得欣慰:“你觉得幸福就好,陆熙熙那里怎么说?”
明月咬着唇:“司徒夫人上次得罪了太子,他们家正惶恐不安。”
阿奴才想起上次太子落水的事,难怪明月会来找她。她转转眼珠,“你先回去,我去问问。”
明月蒙面告辞,临出门前突然回头大礼参拜:“多谢王妃娘娘担待,我以后不会再来。”随后转身飘然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