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PO文学 > 其他 > 旧瘢(下架重传) > 0013交易
  最后,周聿安以自己没休息好走神了为理由搪塞过去。
  黎鹦仰头关心地看着他,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在他坐下后,手指轻巧捏上他的肩,软和的动作落在周聿安的感受中却好像针扎一般尖锐。
  他不动声色地躲开她的手,转移话题说吃饭吧。
  黎鹦也没多说什么,笑了笑,去他对面落座。
  一顿饭吃得如芒刺背。
  而在面对黎鸣时,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又是从贫瘠的记忆里随便找出一件事挡枪。
  然后他说要离开。
  说,可以顺便送黎鹦回去。
  在沙发上坐着胡乱指导黎朔写作业的人就抬起头,嗓音很甜:“好呀。”
  *
  “…你的身体有没有事?”
  “啊,叔叔,你在问我吗?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呢?”
  逼仄的车厢前排,周聿安动作迟缓地发动汽车,忽视她话里的言外之意:“所以你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呀。”黎鹦亲亲密密地往他的方向凑近,认真思考了一下,“很舒服哦,叔叔,你很厉害。”
  周聿安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降慢车速,小心注意着周围的车流,梦游一般开口:“我会、会负责的,如果你愿意。”
  “负责?”他的话没说完,被黎鹦疑惑的发问堵住。
  周聿安竭力压下心头的惶惑:“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拜托不要……
  不要又是谎言。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重要吗?”
  果然。
  周聿安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突然极轻地用气音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笑自己。
  黎鹦觉得他奇怪,明明是受到强迫的一方,居然还想着照顾始作俑者的情绪。
  但这也不影响她继续刺激他的神智:“叔叔,你说的负责是哪种负责?是要和我谈恋爱,还是说,只是发展成随时都可以上床做爱的关系?”
  滋啦——
  黑色轿车在路边急刹,刚消下去没多久的钝痛又从颅顶卷土重来,好像一把巨锤落下,将钢针猛地刺进他的眉心。
  他痛苦地将额头靠在方向盘中央:“…别说这种话。”
  黎鹦有些吓到,迷茫地看着周聿安,犹豫过后,靠过去,手心贴上他的脸颊,触到一手滚烫热意。
  “叔叔,你发烧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烧起来的,但是他全程都表现得没有任何问题,除了面色略显疲倦苍白之外,没有丝毫生病的迹象。
  “去医院吧?”
  她可不想周聿安死在这儿。
  “不用。”猛吸两口缓过神后,他抬起头,小心地将车在路边空着的黄色分割线内停稳,抿唇“你和我去一个地方,很近,我们走过去。”
  他好像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在烧着,咔哒解了安全带,就下车绕到另一边,开了副驾驶的门,让黎鹦下来,我行我素地攥住了她的手腕,手指皮肤粗砺,滚烫地贴着她的腕骨。
  黎鹦皱眉:“去哪儿?”
  周聿安不说话。
  黎鹦往周围看了一圈,已经到了紫荆街道,附近没有警局和派出所,离得近的,倒是有……
  “你要带我去做心理咨询?”
  拉着她往前走的人脚步一滞。
  黎鹦借势挣开他的指骨:“我不去。”
  周聿安转身看她,眼睑垂下,眉目尽是疲色:“你需要和我去,小鹦。”
  “这样根本没有意义,我不会去的,就算你强行拉我过去,我也不会配合。”
  无声对峙。
  寒凉的冷风灌进领口,卷走皮肤上所剩无几的温度,刀割一样刮过颈骨。
  周聿安先败下阵来,妥协:“你要怎样才肯同意?”
  黎鹦本想说,不管怎样都不可能。
  但是周聿安沉着肩,几乎是以一个商量祈求的姿态发问,一米八几的人在寒风中发着烧询问她的条件,几乎摇摇欲坠。
  她生了点别的心思:“你确定要我开条件?”
  “嗯。”
  他只用一个音节作回答,带着浓重的鼻音,语调却没有任何不甘,只有无尽的疲累和妥协,好像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点头同意。
  黎鹦又慢慢把唇角勾起,玩心大起。
  她往前贴近,仰头仔细地对上周聿安的眼睛,语气带上几分恶意:“那你就……发着烧和我再做一次吧,同意吗?”
  他不可能同意。
  无论从哪个方面。
  周聿安的呼吸本就热烫,高温侵蚀神智,在听到那个条件时,喉咙更是被巨石堵紧一般滞涩。
  深棕色的瞳仁被烧得泛起水气,莹亮润泽,艰难地转动轻眨了一下。
  就好像在消化她说的话一样。
  但是他没有移开眼,就这么对着黎鹦审视的视线,眼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在消化完的下一秒机械颔首:“好。”
  ……
  黎鹦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周聿安只说了个“好”字,就重新拉住她的手腕,继续往前走。
  黎鹦震惊地跟着他,感受到自己的皮肤都被他的手掌带得升温发热,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不会把脑子烧坏了吧?”
  周聿安没应声,已经拉着她走进白色刷漆大楼,按下电梯按钮。
  隆隆的铁轨声后,电梯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他带着黎鹦走进去,摁下三楼,在铁门咔声合上后开口:“如果要做的话,就在一会儿结束后直接回家,那时候应该还没退烧。”
  语气是思考过后的认真,就好像真的在尽心尽力为她着想。
  黎鹦偏头看他一眼,目光触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仁,要不是还在眨动,说是死人的眼睛都不足为奇。
  他向来都是这样安静、低沉着情绪,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黎鹦突然觉得他可怜。
  她叫他:“叔叔。”
  另一只手也伸过去,附上他攥着自己手腕那只手的背面,指尖攀入指缝低凹处,找准时机插进去,扣住他。
  周聿安终于转头,垂眸盯住她,喉结上下滚了滚,没说话。
  “叔叔啊……”黎鹦喃喃地叫着他,察觉到他卸力后手心往上滑动,成了一个两只手抱住他手掌的姿势。
  她总是要这样的,要把主导权握在自己手上。
  三楼很快就到,电梯门开的刹那,炽目的银白灯光投射进来,黎鹦抱着他的手晃晃,做出小女生可怜可爱的样子:“叔叔,你别难过呀,我都听你的。”
  *
  黎鹦很配合。
  出乎意料的配合。
  方涵准备了热奶茶和点心,请她在沙发对面落座。
  “你好,你就是黎鹦对吗?”
  “是的。”
  穿着白色羊羔绒外套的少女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面容素净,模样乖巧无害。
  方涵稳稳神,在简单的交谈过后进入正题:“你知道周先生和我说过些什么吗?”
  黎鹦摇摇头:“叔叔没有和我说过,不过,我能猜到会是些什么话题。”
  “好,那你知道周先生现在的状态,和你有很大的关系吗?”
  她一直都把语气放得平软,不带任何感情倾向,只是在陈述事实。
  黎鹦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她眨了两下眼睛,转动间去捕捉方涵的视线,黑深的瞳仁无情绪地盯着人看,很容易产生压迫的感觉。
  方涵脊背有点发麻,但是专业素养不允许她移开眼睛。
  “他最近很难过。”黎鹦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两秒后,才抛出这么一句话。
  算不上是回答,只是一句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话。
  方涵陡然生出她也许根本问不出来任何有用的信息的想法。
  但她还是开口:“我想知道,你说喜欢他,是认真的、还是玩笑?”
  这次的沉默更久。
  黎鹦盯着热奶茶往上升腾的白烟,觉得杯沿边聚起的水气很像周聿安的眼睛。
  他昨晚就是这样,祈求地看着她,好像是要哭一样。
  就在方涵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黎鹦开口:“我答应过叔叔,要配合。”
  她抬起头:“所以,我的答案是——我不知道。”
  浅淡的话散在空气中,像是喃喃自语:“或许,我并不讨厌他。”
  回答略有些出乎方涵的预料。
  她原本以为,黎鹦会是非常不好相处的性格。
  但是现在看来,她坦然诚实得有些过分,所有回答都把握在自己愿意告诉别人的范围内,不会故意为难人。
  就像是一个只是偶尔有些难以管束的小女孩。
  方涵还想再问,黎鹦突然开口:“姐姐,我可以问你一些事吗?”
  方涵愣了愣,点头:“你说。”
  “叔叔他是不是精神上出了什么问题?我很担心他。”
  涉及到病人的隐私的问题,一般都不能回答。
  虽然,周聿安根本不算是她的病人,他从来都只是向她咨询有关黎鹦的事。
  方涵摇头:“抱歉,我不知道,我并不是他的心理医生。”
  “哦。”黎鹦微微颔首,嘴角勾了勾,方涵刚微妙地察觉出一点不对劲来,就看见她弯起了眉眼:“意思是,他真的有在看心理医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