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砰”的一声关上,唯一的光亮也被阻断,梅梦然缩在沙发里,握着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名字拨了出去。
“梅苒。”
“……”
“看到我落到如此境地,你心里是不是很开心?”
梅苒听不下去,冷声打断她,“你以为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吗?”
那边沉默。默认。
梅苒笑,“梅梦然,我以为这么多年了,你至少会学得聪明一点,没想到……”
梅梦然直接挂了电话,可脑海中依然挥之不去她最后那句话,“我只跟你说一次,照片不是从我这里流出去的,我梅苒不屑做那种事。我没有要你相信,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呵呵,不是她,还会有谁?
她又拨出一个号码,“……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吴玉婉声嘶力竭地吼着,“你说什么?!不值钱了?”
手机提示有新电话进来,她扫了一眼“梅梦然”三个字,又继续跟那边说,“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我要爆当红明星梅梦然的料,她……”
她朝旁边啐了一口,“妈的!能不能让你家孩子闭嘴?再哭再哭,信不信我把他嘴巴缝上?”
孩子家长也不是善茬,骂骂咧咧地开了嘴炮轰过来,吴玉婉恨恨瞪了他们一眼,三两下从床上跳下来跑外面走廊去了。
“梅梦然都黑透了,现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爆的黑料没有价值了。”
“喂?喂喂!”
吴玉婉气呼呼地踢了墙一脚。
在医院躺了好几天,连倒杯水的人都没有,化验结果也出来了,没想到竟惹上了那种病,完了护士又几番来催她赶紧把医药费交了,赵亮的电话又一直打不通……
这才几天,那死丫头到底发生什么了?岂不是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指望不上?
吴玉婉想不通,直接回拨了刚刚的未接来电,打算问个清楚。
穷途末路的母女俩一通电话,便将来龙去脉弄了个清楚——原来她们都被那个叫赵亮的男人耍得团团转。
“你手上怎么会有我那张照片?”
吴玉婉没了先前的气焰,支支吾吾地说,“我特地回老家跟你三婶要的。”
梅梦然全明白过来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她到梅家后,曾经给山里的三婶寄回去一张照片,嘱托她拿到爷爷坟前烧了,让这个疼爱自己的老人知道她过得很好,没想到……
原来真的不是梅苒。
那边传来忙音,吴玉婉连要钱这么重要的事都来不及说,赶紧又拨了回去,结果梅梦然直接关机了,她险些没气死!暗暗咒骂了好几句,这才一歪一斜地拖着虚弱的身子回病房去了。
“梅医师,你在看什么?”
梅苒回过神,“没什么,我们走吧。”
吴玉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感染科”三个字,心想,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她很有可能真的感染了hiv。
回到办公室,梅苒找了一圈才想起一份重要的资料落在家里,晚上有一个专家会议,她也被邀请在列。
于是请假回家,开门后在玄关处发现了一双纤尘不染的黑色皮鞋,再打开鞋柜一看,属于某人的蓝色棉拖已不翼而飞,她轻轻走进卧室。
床上的人只在腰上搭着一层薄被,颀长的身子面对着她,呼吸平缓,似乎睡得很熟。
梅苒在地毯上坐下,用手托腮认真地看他,视线从他清隽的面部线条滑落到那骨线优美的锁骨,胶在他微裸的胸口处的温柔目光,已自行导演了一场戏,将他的白色衬衫……
“咳咳咳!”
她不自然地撩了撩耳边碎发,强装镇静地对上那双不知何时睁开来的深色眸子,“你过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要不是临时请假回来,他估计要等到下午。
男人没有说话,薄薄的唇微抿着,只是侧着脸安静地看着她。
下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两人的唇舌间仿佛含了蜜糖,怎么舔怎么吮怎么咬都化不开那股浓浓的甜蜜。
“我后悔了。”
“嗯?”梅苒眼里浮现一层迷离波光。
“我舍不得你去送我,”他依然一点一点地轻啄着她的唇,“可我更舍不得看不到你一眼就要和你分开七天。”
法国那边一年一度的家族盛会他不能缺席,行程早就定下,也和她说过了,可真的想到要分开那么久,傅时谨就……
以前的他哪里会有这样犹疑的时刻,可现在不一样,他在这里有了牵挂。
“真想把你缩小,每天带在身边。”
梅苒“扑哧”一声笑了,干脆爬上床窝进他怀里,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在他胸口上蹭了蹭,“我也舍不得。”
细密灼热的气息缠上来,男人在她耳边低喃,“等我从法国回来,我们就先订婚。”
“好啊。”梅苒抱抱他的腰,“可你要先求婚。”
他明显被她的话取悦,声音又低了几分,“不想再搂着你纯睡觉了,会憋坏的。”
怀里的人笑得花枝乱颤。
傅时谨的飞机在晚上七点,梅苒干脆请了整个下午的假,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给他践行,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就黑了。
梅苒把他送到楼下,司机已经带着行李在等着了。
“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梅苒扯了扯刚给他围上去的围巾,男人顺势弯下腰来,她飞速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等你回来。”
他捧着她的脸加深这个吻,许久后才气息微乱地点了点头,“好。”
梅苒看着黑色卡宴消失在视线中,又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儿,披着一身浓浓的暮色上楼去了。
开完会一行人才出去聚,结束已经差不多是十点多了。
梅苒和小助理同路,住的地方也离得近,所以就结伴回去。
经过街口一家音像店,发现门口堆积着一大堆专辑,还专门用红色高亮的标牌写着:亏本甩卖,买一送二!
田甜看了一眼,惊讶道,“这不是梅梦然的专辑吗?”前段时间还宣传得风风火火、人尽皆知的。
店主见她们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手里拿着水杯走出来,“美女,看在你们这么漂亮的份上,买一送三要不要?”
见两人露出疑惑的表情,他解释,“这歌手名声臭了,专辑也不值钱了,只能低价贱卖。”
他叹气,“听说全国演唱会也取消了……我进了这么多她的专辑,也真够倒霉的。”
梅苒沉默,田甜唏嘘,终于还是没有买,两人迎着夜色走远了。
次日早上八点多,梅苒就接到一个跨国电话,从手机那端传来的是她熟悉的低沉嗓音,带着一丝疲倦,似乎还夹杂着薰衣草的气息,“想我吗。”
我很想你,在与你分离了十一个小时零七分后,在距离你16300千米远的法国。
“想。”
他轻笑着问,“有多想?”
“昨晚开会都走神了。”
女孩声音温软,听来仿佛一壶醇厚甘冽的酒,柔入肝肠,傅时谨的心也倏地软得不可思议。
两人又说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结束通话,梅苒正准备下床洗漱,谁知手机又响了起来。
刚接通,梅良之焦急的声音就跳了出来,“想想,然然昨晚吞药自杀了。”
☆、第43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四十三章
暮色还很单薄,被突然亮起的灯光驱赶得四处躲藏,墙角处一道道清影颤颤地摇。
梅苒就是这个时间点踏进梅宅院门的,老周婶早已在门外等着,一见她从车上下来,连忙迎了上去,“苒小姐。”
天上开始下起小雪,四面八方灌过来的冷风吹得梅苒的藏青色风衣“呼呼”地响,她将脸从围巾里露了出来,偏头低低咳了一声,“进去再说。”
老周婶“哎”了一声,从衣兜里抽出手呵了好几口热气,稍热乎了才去拍她身上的雪花,“你说这都什么事啊,大老远的还让你特地回来一趟,饭吃没吃?要不我……”
梅苒进了屋,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抖了抖,顺手挂在椅背上,屋里有暖气,可她还是冻得脸都微微发红,斟了一杯热茶喝下去才缓和了些。
“她怎么样了?”
“咳!”老周婶说,“还能怎样啊,一大早就送到医院去了,是老太太的佣人发现的,抬出来的时候还口吐白沫呢,吓得老太太高血压都快犯了!”
说起来她还心有戚戚焉,前几天娱乐新闻上铺天盖地都报道了,谁不知道梅梦然如今这是什么境况?一下子从云端掉进烂泥里,放谁身上谁都不好过,可哪曾想到她会这么想不开呢?
老周婶又啐了一口,“不过她也是活该啊,走的夜路多了,怎么着也得遇上一回鬼吧?这次也算是踢到铁板了,这回啊,老太太真是气坏了,我听她的口气是想把这笔账算到你头上呢。”
梅苒重重放下茶杯,“算我头上?”
“她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老周婶轻哼,“梅梦然不知道在她跟前嚼了什么舌根,我看她从医院回来脸都黑了,整个一喷火龙似的,逮着谁就喷,全家上下都遭了秧。”
“她还说……”
梅苒语气淡淡,“还说什么了?”
老周婶嗫嚅道,“她说那梅梦然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还说你抢了她的男人……”
前半部分她虽然无法苟同,可大概的缘由还是摸得清的,不就是那梅梦然散布私生女的谣言在先,后来被先生干净利落地处理了,听说还被人封杀了。可后面这部分,她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梅苒沉默了一会儿,问,“我哥回来没?”
“回了回了!”老周婶点头,“他先你个把小时这样到家的,这会儿他们父子俩正在老太太房里,估计正安慰她呢。”
“苒小姐,你说你怎么就回来了?”她吞吞口水,犹豫着说,“先生又不在,你一个人……”
梅苒正要说话,门外传来梅良之的声音,“想想回来了?”
他推开门进来,周身带着一层屋外的寒气,还没看清屋内的人,转头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感冒了吧?”老周婶嗔怪又慈爱地看他一眼,“大冬天的穿这么少,也不知道爱惜点身子,我去厨房给你煮碗姜汤,你们兄妹俩好好聊聊。”
她说着就出去了,将半掩着的门关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