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臭!”小三儿爪子往糖谈过去,嘴里流着口水瞎叫唤,保持上道儿状态。
黎嘉骏快无语了,这女儿白生了,跟充话费送的一样!自家也没亏着她呀!
“嘉文你来啦?”秦梓徽忽然走了进来,摘着手套,“快坐呀,这么对峙着说什么。”他问黎嘉骏:“你拿小三儿砸你二哥了?”
“那小兔崽子自己就投敌了!”黎嘉骏咬牙切齿。
“哦!”秦梓徽噙着笑,搂着二哥一道去了客厅,黎嘉骏高喊,“来拍黄瓜!”
“马上!”他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有隐隐的笑声传来。
黎嘉骏气不顺啊,全世界都和她过不去!
中午吃完了饭,小夫妻俩帮二哥收拾房间,二哥在一旁逗小三儿,偶尔帮把手。
“房间是小了点,但也比兵营舒服多了。”秦梓徽把储藏室的大皮箱拿出来,把多出来的杂物往里放,“你当初那婚要是结成了,现在也能申请一套公寓了。”
二哥闻言耸耸肩,很是无所谓的样子。
黎嘉骏他们搬到昆明后,听说二哥在同僚介绍下交了个女朋友,当然她一来离得远,二来正是矛盾最大的时候,好奇却也不敢问,全都是听大嫂来信说的,据说那姑很不错,留法归来,学的好像是商学,长相端庄大气,又聪明能干,号称是门当户对的,但其实家世比二哥还好上不少,耐不住人家喜欢二哥,各种温水煮青蛙,倒是把二哥给泡着了,双方父母也挺满意,顺利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黎嘉骏他们都握着喜帖准备启程了,一转头来了个急电说不结了!
黎家人也搞不懂原因,后面就好像不曾存在过那个女朋友一样。
眼见着都过去两年了,感觉二哥就算为情所伤空了血槽,好歹是活蹦乱跳到今天,应该不会太忌讳,黎嘉骏张了张口,琢磨着自己该怎么问。
“梓徽,你一会儿还要回去是吗?”二哥忽然问。
“嗯,马上就走,可能今晚也不会回来了,要值夜。”秦梓徽说着,不忘摸摸嘉骏的头,“晚上别踢被子,小三儿都睡得比你安稳。”
“……滚滚滚!”
被骂了才开心的秦小娘笑嘻嘻的穿上军装出发了,又关照二哥:“嘉文,这阵子夜间不平稳,以往我还不安心,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二哥皱眉点头:“那是自然的。”
等秦梓徽走了,黎嘉骏抱过已经犯困的小三儿:“我哄她睡了,一会儿出去置办点东西吧,路上聊。”
她已经感觉到二哥有什么想说,有点不好的预感。
二哥点点头,自己上前动手理起了衣物。
哄睡了小三儿,黎嘉骏拿上提包,和换上便装的二哥一道锁了门走去城里,路上二哥左顾右盼,颇为新奇的样子,啧啧称赞:“不得了啊,赶上重庆了。”
“是不是感觉快不认得了?”黎嘉骏笑笑,“走,去广马街。”
“那儿不是金碧路吗?”二哥好歹也是来跑过的。
“现在都是广东人开的店,广东人,老广马嘛,你懂,现在那儿的洋玩意儿比重庆多得多。”
二哥皱了皱眉:“我不需要那些。”
“你当然不用拉二爷,现在的高富帅标配奥米伽手表、派克金笔你早十年就有了。”黎嘉骏耸耸肩,“不过那儿卖的糕点和咖啡还不错,可以去囤点儿,有一家卖烤饼干的是英国人开的,味道挺不错,正好够你泡牛奶。”
二哥不吭声,老老实实跟在后面,黎嘉骏心里得意,他那些小资小情调,她记得清清楚楚,人不认识的妹子都能把他这个万年老光棍给泡了,她这个亲妹还能被仇恨一辈子?
金碧路的商店还比较高大一点,只能买些精贵的小玩意儿,趁着有个壮劳力在,黎嘉骏又拖着二哥去了趟市场,热热闹闹的整了一堆油盐酱醋回去。
路上两人各自抱了一堆东西,终于没什么东西可以扯,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黎嘉骏心想,差不多开始了。
果然,二哥有些迟疑,却无奈的问:“你是不是很想问两年前那事儿?”
“……什么事,你结婚?”
听到结婚两字,二哥眉头跳了跳,干巴巴的:“是啊。”
“哦,是想问,但你要是不想说,我又不能拷问出来。”黎嘉骏也干巴巴的,“不是,这会儿你肯跟我说上话我已经要谢天谢地了好吗。”
“那你就感激的听我说。”
“……”
“那个差点成为你二嫂的女人,”二哥斟酌了一下,“我觉得,可能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等等,哥,这事儿已经过去两年了吧,而且你也没结婚,至于纠结那么久吗?”
“我当然没纠结两年!”二哥瞪眼,“当时我觉得她瞒着的事可能不是什么好事,问了也不说,就干脆分手了,毕竟我背后还有一大家子。”
这话说出来,黎嘉骏感觉有点不妙,让他说出这样的话,莫非那个准二嫂干的还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有存稿……我憋着
哈哈哈哈哈哈!
昆明那时候真的很辉煌啊,跟魔都一样一样的了
端午快乐呀~!!!吃粽子喽!咸党万岁!
☆、第212章 隔壁双花
二哥似乎还在犹豫说不说,但却没有停下,语速相当缓慢:“前些日子下了一个文件,你应该收到了吧。”
“什么?”
“所有政府部门以及教职员工必须入-党。”
“哦这个呀。”黎嘉骏也挺无奈,“这事儿现在还在闹呢,有几个先生被请来教翻译,平白要被站队,都抵制呢,学生也闹……瞎凑热闹。”
“这儿还在闹吗?”二哥微微有点惊讶,随即恍然,“也对,这儿还有别的势力……我也不想入,就没填申请,结果前阵子,感觉自己被盯上了。”
黎嘉骏有些惊讶,不想入的人很多,成天有人发表演讲,说什么反独-裁要民主,不要一个党一个人什么的,两边都有道理,两边都不温和,每天a举报b,b贴c的大字报,学生尤其不消停,仿佛自己就是祖国的希望之花,他们坚持的绝对就是对的,她早就习惯了。二哥不入她是能理解啦,但是他之前为了家里连不明不白的解除婚约都干了,现在却明摆着得罪当权势力,这是不是有点矛盾:“你不入我可以理解,只不过你为什么……会被盯上……而且还和我说?家里人知道吗?”
“不,他们都不知道,我一发觉,立刻找个由头过来了。”
更惊讶了:“为什么?我也不会反侦查啊。”
“可你有经验。”二哥盯着她,“当初你为什么会被监听,你心里比我清楚。我倒是想问问那个冯卓义,为什么他当初会认为我妹妹通供。”
“……那你想问我什么?”黎嘉骏稍微有了点谱,“不入党和通供本身没划等号,你这么来问……难道你怀疑那个准二嫂……”
“袁曼仪。”
“啊?”
“别叫什么准二嫂,我跟她早就没关系了。”
“哦哦哦,名字挺好听的。”黎嘉骏羡慕的砸吧两下,又反应过来,“你就,被,通供了?你和她还在联系?”
“我已经快两年没见过她了,她早已离开重庆,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因为你,我们全家早八百年就该被盯上了,可若不是因为你,我唯一与家人不同的,就是我有过一个身份成谜的未婚妻,而我恰好拒绝入党,两件事情凑一块,我就有嫌疑了。”二哥深吸一口气,继续盯着她,“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怎么背上通供名头的,又是怎么发现自己被监听的,现在你还不入党,你怎么就不怕被监视报复?你不是爱国吗,你不是坚信会胜吗?事态基本顺着你当初设想的走了,可你却躲起来了,胜利果实都不要吗?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黎嘉骏也不懂,为什么周围的人的智商总是刷新她的认知上限,她叹口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低头沉默起来,二哥也不催,在一旁走着,路过几个小孩儿玩泥巴,还饶有兴致的停下围观了一会儿。
一直到了家,黎嘉骏还是想不好,她觉得自己要是直接开启穿越剧模式,那什么都好解决了,可这明显不行,后患太多,她可担不起。但要是解释起来,这还真是个费脑细胞的故事。
她该怎么解释自己在平型关看到林大大和聂大大的不正常言行和在重庆看到周兔兔的抽风表情……所引发的怀疑?
“我……”她开了个头,又闭上了嘴,思考了一会儿,顶着二哥骤然望过来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我觉得,依照重庆那边现在的样子,其实想要维持民心,很难的啦。”
“哦?”二哥一脸洗耳恭听的样子。
黎嘉骏心里狂躁了,给个台阶啊,说个我也是巴拉巴拉啊,这样哦一声几个意思嘛,她其实根本没台词啊!
“所以说……我不想加进去,这个很难理解吗?”
“你根本没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我也不知道,你看我好好的活到现在就证明我根本没有嫌疑嘛,否则维荣怎么会撤销监听还和我们家交好呢?”
“你以为冯卓义多信任你?”二哥闲闲的,“就为了填饱他的胃口,光他老婆身上花的钱就不比你少了。四二年那会儿河南闹灾,镇府要求所有公职人员节衣缩食,那时粮食供应也确实少,那么多人都饿得面黄肌瘦,就他老婆,每天出门得擦粉才能掩住满面红光。”
黎嘉骏也是略有耳闻的,闻言沉默。
“若不是他确实于我们略有帮助,这生意是绝对划不来的,你以为他现在有多在乎你站哪边?你是真不知道军统平时怎么对待外党的?要都像他对你那样,早翻天了,他现在到底给谁干都还是未知数呢。”他嗤笑一声,“归根结底不过是个庸人而已!”
黎嘉骏继续沉默,这些年随着战事的变化,人心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从上到下几乎无处不在,身处二哥和秦梓徽那般不上不下的位置,都不得不偶尔同流合污一下以显示接地气,更有为了应付检查和凑人数,镇府伙同军队四面抓壮丁,以至于现在出门独身男子反而比女子还不安全。
她在学校就有听说有一群男学生出去郊游回来被一群兵蛋子抓了壮丁,讲明身份并拼死抗议后,那群兵才同意他们在应付完上级的检查后放他们回去,为的就是以检查时的人数来申请军饷,而他们这样处心积虑其实基本不是为了那些辛辛苦苦的兵,而是在拿到一百人的粮食时,下发二三十人的份,再把剩下的粮食换了金子塞入囊肿。
美国有个记者就曾经有报道,前线的战士各个面黄肌瘦,让人大为震惊。
艾珈的外公,就曾被抓过壮丁。
那些被敷衍的上级心里真的没数吗?她看不见得,只不过当一切成为惯例,谁都懒得追根究底了,只要可以花心思敷衍,那也是变相的给脸了。
“哎,积弊太深。”黎嘉骏轻叹,“你也知道现在前后方是个什么状况,四二年到底饿死多少人到现在还在争,一个黑锅翻来覆去的甩,时代杂志都砸脸上了还硬着头皮说那群饥民是日本人害死的。战场上,前面已经自顾不暇了还跟这个联合跟那个联合,校长国际会议开得爽,脸是露了,好处真是跟没有一样,同样是援助,美国给英法的和给我们的,敢摸着良心比一比吗?学生都无心向学,每天发愁吃喝穿病,每当仗义执言就要做好人间蒸发的准备,还在打仗啊二哥,一腔热血都快经不起沉珂的考验了, 反而是远在敌后那些根据地,倒是蓬勃发展似的一个个站稳了脚跟……其实我也觉得,这个国家,需要点有朝气的东西来撑一撑了。”
“你说延安?”二哥挑眉。
“我什么都没说。”黎嘉骏回答得极快,还小心的看看外面。
“……什么时候的事情?”
“啊?”
二哥走过来,拿着刀开她手里的罐头:“通,供,呀。”
黎嘉骏抽搐着嘴角,通供个鬼,她都当了二十多年社会主义接班人了好吧。
“我没有!”斩钉截铁,她又往外看了看。
二哥下意识的随着她的目光往外望了望,意识到什么,皱了皱眉,叹口气:“好吧,那我问你,入党的事,需要坚持吗?”
“观澜也拖着呢,能不进尽量不进吧。”其实她也不是很懂入不入有什么差别,黑历史都已经洗不完了,这里跟党-国对着干并没什么好处,只不过她总觉得只要不站队,一颗向国心,总是比站了队你死我活安全点。
“即使被盯着也在所不惜?”
“人家盯着你万一是暗恋你呢,怕啥,发现了就回头说:爱过!”
“???”。
“别怕啦,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两年我也看多了,不冲动不暴躁,没把柄没仇,总不会有谁闲着跟咱对着干的,又没钱拿,是吧。”黎嘉骏拾掇出一堆垃圾装在桶里塞给他,“出门右拐再右拐有个垃圾堆,这蒜味儿太浓了我了不想留着过夜。”
二哥抿着嘴走了出去。
黎嘉骏摆完了饭菜,正准备上楼叫醒小三儿,却发现某排行老二的家伙倒个垃圾就一去不返了。
不会被抓壮丁了吧!
她越想越慌,往一看就有钱的公子哥儿下手那群抓壮丁的该有多瞎,想了想,她去厨房拿了一把柴刀走出去,刚要给门上锁,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笑声。
旁边的薛太太是个排长的夫人,男人在外面打仗她就在这儿当包租婆维持生计,她把空置的屋子租给一些学生,顺便收点餐费照顾他们起居,自己带了个八岁大的儿子,也时常寄放在金花阿妈那儿,但有时候金花阿妈出去做活了,就是她儿子照顾自家小三儿,平时相处也和和气气的,但黎嘉骏不知是不是现代社会带出来的习惯,没事不爱邻里串门,总是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偶尔听到一些八卦,也是金花阿妈硬生生灌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