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发现他一直呆呆的不说话,于是拿手甩甩他胳膊:“怎么了?不乐意娶我?”
江城回过神,急忙解释:“不是,我只是……”他措了措辞,“觉得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明霜往他身上一靠,“咱们的事不能再拖了,今年一过,明年我都十九了,老大一个姑娘了,成天和你在一块儿还没成亲,说出去让别人笑话。”然后又嘀咕道:“别以为你和桂婶那天谈的话我不知道。”
江城勾了她一缕发丝在手中,眸色温柔:“上次听你说,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歪头笑问:“那你想娶么?”
他涩然笑笑:“嗯。”
“想清楚了啊,可不许反悔。”明霜搂着他脖颈,江城便顺从地弯下腰去,她在他唇边亲了亲,“你要照顾我一生一世的。”
他垂下眼睑,低低应道:“好。”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异常快,其实江城的心里并不踏实,甚至偶尔会想,自己这样娶了她,会否耽误她的一生?
未知的前路有太多东西他没法捉摸,害怕不能给她幸福,害怕不能让她开心。说起来惭愧,男子汉大丈夫,居然怕成亲。
第六天的时候,嫁衣就送来了,赵良玉亲自驾车载了满满一箱的嫁妆,满面春风地给明霜庆贺,萧问以及高家父女亦跟随在后。
小小的院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杏遥和未晚在房间里替她穿戴、上妆,螺子黛略略沾水,两边眉毛轻轻勾勒,再往唇上点些许胭脂,整个人都鲜活了。
高小婉巴巴儿地盯着她瞧,吸溜一声咽了咽口水,讷讷道:“好漂亮呀。”
杏遥回身捏捏她的鼻尖:“漂亮吧?小丫头片子还没长开,再过几年让你爹爹给你寻个好人家,出阁的时候也可以穿戴得这么漂亮!”
“真的啊?”
“真的真的,还不去抱抱小姐,沾沾喜气,女大十八变呢,保佑小姐让你越长越好看!”
高小婉听完,当即张开手扑了明霜一个满怀。
她笑得直摇头:“这丫头……”
不多时,姚嬷嬷来催吉时了,未晚给她放上盖头。因为腿不能走,即便于礼不合,江城还是进门来打横抱她。
反正已经不走那套世俗的流程了,怎么样成亲,她说了算。
这种自由的感觉真是令人心神畅快。
视线里一片嫣艳的红色,明霜靠在他胸前,暖暖的体温里有沉稳的心跳,淡淡的夕阳照得地面灿烂明亮,姚嬷嬷在身后抓了把铜钱和黄豆抛洒下去,叮叮当当作响,门前有鞭炮的响声,高小婉抚掌欢笑。
她眼角浅浅荡开笑意,心里静的出奇,真希望时间能够凝固,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没有纷争,也没有硝烟,再多的罪恶,再多的过往,都可以一笔勾销。
在场没有双亲,于是只拜了天地,哪怕腿上有疾,四周也无人嘲笑她。
因为都是最为熟识的朋友,几乎可以说是生死之交,在他们眼中,她是健全的,没有任何缺陷。
明霜忽然觉得其实这样的婚宴也很好,祝贺的人并不需要太多,就算明锦她风光出嫁,座无虚席又怎样,那些张口说“白头偕老”的人,有几个会是真心呢?
姚嬷嬷看着她这一身朱衣,又是喜悦又是怅然,靠在杏遥肩头直掉眼泪。
嫁了嫁了。
她照顾着长大的小姐,终于嫁了。
这些年来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这个姑娘总算是没有让人失望。她还是活得很好,比所有人都自在。
姚嬷嬷拿帕子擦了擦泪水。老夫人和姨娘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能够安心了。
过程走完,便入了新房,红艳艳的一片喜色,江城轻轻将她盖头打起来。遮了那么一会儿,眼前竟有些恍惚,他今天的眉目格外平和,瞧着比平时还要好看。
明霜忍不住伸手去摸江城的脸颊,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多好的人啊,心肠又这么软,此前只能嘴上调戏一下,如今总算是嫁给他了……
她指尖细腻温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在唇边抚过。
江城静静坐在床边温柔地与她相视。
精致的妆容撞入视线,那双眼眸无比清亮,满含柔情,像极了初春时的风,和煦而温暖,在相识的这一年里,吹走了他所有的阴霾。
杏遥和未晚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抿唇微笑。
“好了好了,先把交杯酒喝了吧,晚上有的是时间看呢。”
她倒了两盏,拿托盘端着送到江城面前去。
明霜盯着这酒杯,迟疑起来:“什么酒呀,我不会喝醉吧?”
知道她酒量不行,哪儿赶上烈酒啊,杏遥笑道:“小姐您放心吧,果子酒,醉不了的。”
一口酒下肚,果然甜丝丝的。
接了空杯,杏遥晃晃手里的巾子,打趣道:“虽说咱们亲戚朋友少,可怎么着也是来等着吃喜酒的,你们俩可不许晾着我们不管。”
天色尚早,萧问想必还等着和他喝酒,这个人难缠,不灌醉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江城往明霜手上握了握,柔声道:“我出去喝两壶,很快回来。”
未晚偷笑着打趣:“江侍卫可别喝醉啦。”
杏遥拿手肘捅捅她:“叫什么江侍卫,叫姑爷!”
她忙笑嘻嘻的唤姑爷。
后者笑容赧然,朝她颔了颔首,转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