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冲入古祠时,空地边的干柴连同杂草,已经燃成片,正顺着往建筑主体蔓延,整个古祠都被点亮了。
过于炙热的火源,让冲进去的孟山水浑身肌肉僵硬,一直麻溜的手脚,在此刻显得尤为笨拙。
“我们去扑火,你们去打水!”祁予琮喊了一声,招呼四眼和阿桐跟上,三人冲向火势燃烧带,或用铲子抄土,或脱了外套扑火。
四眼绝了,把水壶里的水都泼出去,一壶的菊花泡枸杞。
祁予琮等人似乎没留意到孟山水的僵硬,蒋向阳独自朝古井的位置跑去。那古井位于正殿和偏殿交接的巷子里,由于背光,巷子里黑乎乎一片,井口周围滑溜溜的,长满了湿润的青苔。
广阔的大巴山脉中,隐藏着雪山、峡谷、深层冰川,这里蕴含着丰富的地下水。古祠这口井,即便过去这么长时间,依旧没有干枯,蒋向阳趴在井口,只觉一股凉气和湿意,从井中浮上来。
他将手电筒往里一打,就看见了井下反射着的粼粼水光。
在井口上方,架着取水的木轱轳,木轱轳上套着一圈圈的绳索,井口旁边还放着个木制的水桶。
木轱轳还能用,一转起来就咯吱咯吱响,但上面的绳索却很奇怪,颜色新,款式是现代的,明显是最近换上去的。
估摸着,是那四个盗猎贼,在水井里打过水,因为原本的绳索腐朽,所以自己换上了新的。
旁边打水那木桶有铁圈固定,还刷着大漆,到还没有腐朽,但木桶是干的,似乎并没有往井里放过。
这就奇怪了……莫非那四个偷猎者,换上绳索后,又没有打水?
蒋向阳一时也顾不得多想,将绳索末端扣到水桶上,将捅扔下去打水。
只听砰的一声响,水桶却是浮在了水面上,任凭蒋向阳如何折腾,这水就是打不上。
“我来。”
见到烈火反应就慢一拍的孟山水,此时已经缓了过来,迅速上前,接过蒋向阳手里的绳索。他手一抖,提溜着绳索,甩着下方的桶一起、一落、一荡,木桶便口朝下,打了满满一桶。
孟山水是武汉城区长大的,从小也没干过这些活儿,这打水的功夫,还是他跟老护林员学的。
山里虽然不缺水,但取水地,总归是越近越好。
离他们的住所最近的水源,是一处山泉水。
天然形成的岩井,深有七八米,里头的泉水沁凉甘甜,清澈见底,被层层岩石过滤,口感好过附近的溪水,因此老护林员吃喝就打山泉水,洗漱就用溪里的水。
打水得用巧劲儿带动木桶,不然就会像刚才一样,桶浮在水面上。
一桶水打满晃荡上来,蒋向阳取了木桶上的卡扣,抄着一桶水就过去灭火。孟山水没跟他抢,打着手电四处一看,发现这巷子角落处,堆放着一些备用的水桶并石磨一类的东西。
孟山水立刻将那捅翻出来换上,又打了一桶水。
他这桶水刚打上来,蒋向阳已经抄着泼完的空桶回来了,孟山水又换上空桶继续打水。
如此,二人也算配合默契,一刻不停,吭哧吭哧干活。
“我来帮忙。”江淼此时过来添乱。
孟山水道:“去帮他们灭火。”
江淼摸了摸鼻子:“那边火星四溅的,我这头发烤焦了不要紧,万一脸烧伤怎么办?我以后没法上台表演了。”
孟山水闻言,差点没被这小子气死,阿桐都没顾忌着自个的脸呢,他到先顾忌上了?
“一边待着,别添乱。”他不指望这小子帮忙了。
说话间,他手里却突然一顿。
之前打水很顺畅,这一次,下面的木桶却被卡了一下,仿佛水井里有什么重物给挂住了。
此时那边的火势已经被控制了,众人反应的快,迅速赶回来扑灭,没有让它大面积燃烧起来。
孟山水这会儿双手都拉着桶,他想瞧瞧是什么东西被卡住了,便伸头往井里看:下面那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孟山水于是招呼旁边当摆设的江淼:“帮我打灯,井里好像有东西。”
其余人在卖力灭火,江淼自己缩着,他估计也觉得不好意思,因此孟山水一吩咐,他立刻照办,打开手电筒往井里照。
灯光下,井壁湿滑,里面爬满了青苔,孟山水和江淼两人,两颗脑袋凑在井口往下看,只见下方的木桶上挂着样东西,深绿色,也不知道是什么。
江淼眯着眼,琢磨说:“好像是个包?”顿了顿,又道:“和你的颜色挺像。”、
孟山水身上,除了袜子和裤衩外,从头绿到脚,一路上没少遭调侃。
他也没搭理江淼,为了看的更清楚些,他把江淼的脑袋挤开,自己探的更深,嘴里道:“手电筒伸下去一点。”
旁边的江淼嘴里一边抱怨嘀咕,一边将手电筒给往下伸。
此时,提溜着木桶回来换水的蒋向阳,一来就看见两个栽在井口的屁股,只见屁股不见脑袋,姿势够古怪的。
“你俩在干什么?”因为火势已经将近熄灭,此时的蒋向阳也不怎么急了。
江淼道:“木桶上挂了个东西……”话未说完,随着孟山水调整力度和方向,刚才卡住的木桶,连带着木桶上挂着的东西,被他一道给拽了上来。
“哗——!”木桶落地,浪荡出大半桶水,上面挂着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碰撞声。
还真是个包?
孟山水盯着地上湿漉漉的包,有些懵。
那是个绿色的双肩背包,上面有卡通图案,包里有个比较长的东西伸了出来,刚才也就是这个东西卡在了井壁上。
是个自拍杆。
蒋向阳惊讶道:“像是个女性的包。”
江淼摸着下巴说:“而且是个年轻女性,这粉色自拍杆……对了,这不是那四个偷猎者的,他们的头头……也就是那个晴姐,虽然是个女人,但那是个中年阿姨,我记得她背着的,是个灰色大包,绝不是这个粉绿粉绿的小清新。”
蒋向阳皱眉道:“年轻姑娘的包?最近还有年轻姑娘来过这儿?”
孟山水看了外面一眼,将水桶提给蒋向阳,说:“火快灭了,先救火。”
事实上,不管是年轻姑娘,还是年轻小伙,有没有来过这座古祠,孟山水都不会感到奇怪。这年头大家生活条件好了,爱冒险,爱寻求刺激的人多,其中爱往山里钻的,以年轻学生和中年大叔驴友为主。
而他作为一个巡山的护林员,也只是一个人,更多承担的是预警放哨的职责。
孟山水不是卫星,没法知道他管辖的区域到底进来多少人。他能做的,就是每天巡山,一旦发现危险和犯罪,要么尽量阻止,要么迅速通知相关单位来处理。
有年轻姑娘,进山冒险,进入过这座古祠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的背包,为什么会在井里?
“警戒。”孟山水对江淼吩咐完,便自己蹲下身去查看。
背包一打开,里面的东西便露了出来,孟山水一瞧,心下便是一凉。
手机、数据线、化妆品、水杯、充电宝、辣条……装证件的卡包。
手机这些已经损坏,辣条到是还没过保质期,装证件的卡包里,打开后有身份证、银行卡、会员卡一类的东西。
孟山水盯着身份证看,是个24岁,长相周正的姑娘,眼皮上还有颗痣,看起来很标致很精神。
这包里东西不多,但手机和证件都在里头,这就古怪了。
莫非是这姑娘到古祠歇脚,想打水解渴,包滑井里去了?
“怎么回事?”一脸黑灰的祁予琮带着其余几人,走到了巷子里。
四人一番救火的操作下来,头脸、周身,全是黑灰,一个个大汗如雨,气喘如牛,体能到了极限。
孟山水见此,一边解释,一边打了桶水上来:“……也不知道这姑娘,是遇害了,还是只掉了个包,但愿她没事吧。”
祁予琮四人边听,边围着水桶洗漱,清凉的井水,往大汗淋漓的头脸上一浇,相当舒爽。
然而就在这时,四眼突然闭着眼睛,嘴里呸呸呸的吐:“这水不干净,什么东西进我嘴里了。”他这会儿脸上都是水,边说,边半眯着眼睛,手指在嘴唇间摸索。
手电光下,四眼仔细一看从嘴里扯出的东西后,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喉头发紧。
不过,他忍着没吐,只是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看着众人,缓缓道:“是头发。”顿了顿,他又加了两个字:“长发。”
孟山水盯着四眼的手指。
此刻,四眼的大拇指和食指间,捏着他从自己嘴里摸出来的东西,是几根黑色的,长长的毛发。
如果没看错,应该是几根长头发……
四眼刚才边洗脸,边吸了口水准备漱漱口,毕竟刚才口鼻里吸了不少灰。
但他没想到,这一漱口,会漱出头发丝来。
“你的?”他看向阿桐。
阿桐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的马尾,神情纠结:“我也很希望这头发是我的,但是……”
她的后脑勺圆乎乎的,相当可爱,扎个马尾显得特别精神,但阿桐的发质偏硬,头发并没有留的太长,马尾扎高,刚好只到脖子。
但四眼手里这几根头发,比阿桐的要长很多。
几人几乎是齐刷刷的转头,看向身边那口古井。
“呕——!”
四眼再也没忍住,转头就扶着墙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