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山水脑子里闪烁着无数疑问,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他继续翻着泥块,墙上露出的那个洞口,因此也越来越大。
随着洞口露出,一股夜风跟着往里吹,孟山水布满汗液和灰尘的脸上,感觉到一丝凉爽。
这是一阵带着森林清香和夜间水汽的凉风,这种凉风,孟山水这几年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让人倍感享受的自然馈赠。
洞口完全露出来后,直径约摸有一米,呈不规则的圆形,像是硬砸出来的。
旁边的祁予琮,立刻将手电光打向洞口,他和孟山水的脑袋凑在一起看出去,先看见的便是一堵不规整的石墙。
如孟山水推测的那般,是古祠的外墙。
祁予琮脑袋又往前探了一些,与此同时灯光朝着地面打。
地面和大多数设计一样,是一条嵌了石板的水渠,用于排放积水,只是长期没有打理,水渠里积攒了许多落叶尘土。
水渠延伸向两侧,一般排水渠都设置在屋后,不出所料的话,最左边是通向大门口,一般设计成暗渠,即地面不可见,而水流的出口则在屋后,也就是两人右手边的位置。
然而此时,洞口的地面上,一串醒目的痕迹,却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由于这块比较潮湿,因此地面生了许多青苔,此时灯光下可以看见,青苔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拖拽痕迹,一直朝着右侧延伸而去。
拖拽痕迹的起始点,便是在这个洞口处,而痕迹的尽头……
灯光打向水渠暗巷的右侧,由于射程有限,无法看到头,这痕迹,一直蔓延到了灯光的尽头。
“是人。”祁予琮盯着痕迹缓缓道。
别看他温文尔雅,气质温和,实际却是个胆大的人,说完,就猫着腰从洞口跳出去,落在了暗巷里。
孟山水紧跟着也窜了出去,因为他发现,这些痕迹,正向众人指明着偷猎者的去向。
被拖拽的东西明显是个人,不是什么物体或者动物,因为青苔中,间或留下了一些踢蹬的痕迹。
孟山水已经脑补出了当时的场景:手机的主人,也就是其中一个偷猎者,在这个洞口,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然后一直顺着暗巷往前拖。
拽他的东西,或许很强,或许力道很大,这使得偷猎者无法反抗,整个人倒在地上,只有双脚不停的在踢蹬,因此除了拖拽的痕迹,还留下了踢蹬的鞋印。
偷猎者不止一人,他还有三个同伙,在他出事后,他的同伙有没有追上去救他?或许有,但不能确定。
那么,拽住那个偷猎者,让他无法反抗,只能挣扎踢蹬,被一路拖走的 ,究竟是什么?
是人?还是其他东西?
孟山水再一次想到了那个人头影子。
他不能确定,那是否就是民间故事里说的‘人头蛇’,毕竟众人当时只看到了一个影子而已。
“诶!”其余人陆续从洞口跳下来,最后一个下来的江淼脚下差点儿打滑,一手抓住了阿桐的肩膀。
四眼将他手打掉:“就你娇弱,手往哪儿搭呢?”
祁予琮头也没回,打着手电,一马当先谨慎的往前走,边走边说:“别闹了,注意情况。”孟山水长腿一跨,跨过中间的水渠,到水渠对面。
约摸只有两米宽的暗巷,中间被一条水渠隔开,两边都只允许单人行走。
孟山水这一步跨出去,阿桐也立刻跟上,到了他身后,江淼见状紧跟阿桐也跨了过去,一行六人,便分为两行,顺着暗巷与地面的痕迹,往前而去。
众人秉着呼吸,猫着脚步,大气也不敢出,在昏黄的灯光下,视野有限,一双耳朵被发挥到了极致。
虫鸣、鸟叫、风声,无一遗漏。
很快,众人走到了暗巷的尽头。
事实上,排水渠结构是个回字形,这条暗巷的尽头处,往右拐还可以继续往前走老远,但众人此时没必要再往右拐,因为那痕迹,就在拐弯口的交界处,消失了。
“难道是,从那儿出去的?”四眼推了推眼镜,指着拐口处的外墙脚下。
回字形的水渠,在这里形成一个九十度折角,折角所处的外墙脚是个四四方方的规整洞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很显然,这就是水渠的排水口,几个方向的积水,都会由这个出水口排出古祠外。
痕迹没往右拐,到此消失了……
难道那个偷猎者,被对方拽着,从这出口出去了?孟山水蹲下身,一边歪着脑袋,打着灯往外看,一边伸手比划大小。
这个出口不算大,但也不小,这一行六人的队伍里,阿桐、四眼以及江淼,应该是可以从这儿爬出去的。
孟山水自己和蒋向阳,都是身材比较健壮高大的类型,肯定出不去的。
至于祁予琮,没有二人那么高大健壮,又不似四眼和江淼那样消瘦,能不能出去不好说。
孟山水于是问江淼:“除了那女头目,剩下三个男的,体格比起我们怎么样?”
江淼这会儿到不犯蠢,挺机灵,说:“那两个被叫老五和黑魁的,体块比较大,这个洞肯定不行。那个满口龅牙的男人,痩,竹竿似的。龅牙和那个晴姐,这排水口都能过的去。咱们现在是?”他盯着孟山水,等着孟山水拿主意。
虽说他和孟山水不对付,但这半天路程相处下来,江淼也意识到,在这支队伍中,姓孟的实战能力最强,虽然看起来比较土……
他为什么这么土?因为贫穷吗?江淼脑补了一圈,突然觉得孟山水挺可怜的。
一个年轻人,如果不是过于贫穷,谁会愿意缩在深山老林,赚那么点工资呢?
在对于孟山水是贫困青年、离群索居,艰难求生、自立自强,没有误入歧途的的脑补中,江淼觉得姓孟的顺眼多了。
“我看看。”孟山水哪知道江淼脑子里的剧情,回了一句,便将手电筒叼在嘴里,双手搓了搓,一个助跑,一蹬、一拉,便翻上了古祠的外墙。
这外墙本就不是防人的,更多是用来防止山间的野兽乱入,估计是为了节约人力物力,高度是按照庙祠的基本规格建造的,并没有过于加高。
孟山水这几年,在山里攀石爬树惯了,练出了一副好身手,这一个上墙的动作突如其来,又干净利落,仿佛会轻功似的,看的墙下的五人,一时间都面露赞叹之色。
阿桐喃喃道:“好厉害啊,我、我就不行……”她双腿动了动,仿佛跃跃欲试,而就在此时,孟山水骑在外墙上,朝她伸手:“上来!”
阿桐一喜,立刻搭上手,双臂交握,两下一用力,艰难的爬到了墙头,看的江淼一阵翻白眼,鼻子都气歪了。
这姓孟的,就会仗着肌肉耍帅,有啥了不起啊!
当然,此时的孟山水无暇顾及其余人,他和阿桐骑在墙上,打着手电筒往外看。
众人当时是从正门进入的,而此时所处的位置,则是背后,这片区域,谁也没来过。
灯光下,只见墙外地面岩石散乱,没有什么树木,只爬满了一地的藤蔓类植物,如同一片墨绿色的草场。
如果人从这儿被拽了出去,那么洞外的区域,肯定会留下什么线索。
孟山水跳下墙,弯着腰在排水口附近仔细看,很快便在石头上发现了一些线索:是血迹,但不多,像是手一类的地方蹭上去。
血迹零零散散的往外延伸,顺着看去,消失在了一片绿色的藤蔓中。
藤蔓的叶子肥厚,不见有踩踏或拖拽的痕迹,长势喜人。
墙头的阿桐跟着跳了下来,不过这个高度对她来说有些高,落下时一个踉跄没站稳,双膝跪倒在地。
她疼的嘴里嘶嘶抽着气,所幸没什么大碍,迅速起身,一瘸一拐走到孟山水身后:“孟哥,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到这儿就……你腿怎么了?”孟山水一转头,看见长相秀气的阿桐,一副弯腰捂膝,龇牙咧嘴的模样,不由一愣。
“没事,摔了一跤,不要紧……又消失了,嘶,这些藤蔓……”目光扫视间,阿桐的眉头逐渐皱在了一起。
“藤蔓怎么了?”孟山水问。
阿桐看了他一眼,没解释,而是迟疑道:“我得找老师看看。”说完,她转身正打算喊话,让墙内的众人出来,就发现祁予琮已经爬上了墙头。
却是后面的几人,搭了人梯,一个个翻墙过来了。
祁予琮一落地,阿桐立刻迎上去说明情况,随后道:“……但是我觉得这些藤蔓好像不对劲,我不认识它们。”
随后而来的江淼道:“不认识多正常啊,这山里树啊草啊那么多,谁能叫得出名字。”
一般人可以叫不出名字,但阿桐不行,这是她的专业领域。
阿桐不是博物学者,她确实无法说清楚每一种动植物的来龙去脉,但普通人身边所能见到的大部分植物,她是没有辨认障碍的。
然而,眼前的这片藤蔓,和她知识库里的藤蔓类植物,没有能对上号的。
她得让祁予琮出马了。‘’
这些藤蔓,有的和成人手臂差不多壮,最细的也有两指粗,光秃秃的藤是墨绿色的,上面稀稀拉拉长着单片的叶子。
一条藤蔓上的叶与叶之间,仿佛有仇似的,隔了老远。
这是什么藤?
祁予琮蹲下身看了片刻,不由惊讶,立刻说:“拍照留证,这可能是新物种。”
四眼立刻摸出手机和笔记本,开始一边拍照,一边做记录。
孟山水瞥了一眼,发现记得还挺清楚,还画了草图,记载了天气、气温等数据,做派很严谨。
发掘新物种是祁予琮等人的事,孟山水此刻,必须充当好一个保护者和探索者的角色。
他得弄清楚偷猎者去哪儿了。
因此,黑暗的墙外空地上,便出现了这样一幕:
祁予琮四人凑在一起,比较兴奋的讨论着这些藤蔓。
江淼胆子小,疑神疑鬼,缩着脖子靠着四人。
孟山水则在四人周围的空地外谨慎的搜索着。
夜色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