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扶着,沈璜车骑得便没那么利索,不过还好,速度慢一点就一切都没问题。看着在身后为他叫好的二哥,还有挥着手为他加油的大哥,沈璜小身体里仿佛充满了能量,适应过后,越骑越好,到后来,已经能完全驾驭童车。在骑完一圈后,他将速度慢慢降下来,直到稳稳停住。
“二哥,快来,让阿父爹爹带你骑,真得很好玩哦。”沈璜眉眼弯弯,笑容明媚。
“哎呀,总算轮到我了,看我的。”不等双亲帮忙,沈璋就学着之前沈璜的模样开始蹬车,他力气大,又没刻意控制,车子一下子滑出去老远。
沈家河不放心,忙追在它后面,准备一有问题就出手。
沈璋似乎很有天分,在被突然提升的速度惊了一下后,反而开始享受起来。起初他还控制着转弯速度,骑了两圈熟练之后,连转弯时速度都没怎么减,让跟在他后头跑的沈家河心都揪起来。以车子现在的速度,一头撞墙上可不是说着玩的。
沈璋欢快的笑声传出去老远,方天林并不怕正院的动静被前院下人听到,只要不大声叫嚷出童车这个名字就好。小孩子闹腾点很正常,谁会去在意这些。
同样骑了三圈,沈璋下车时仍一脸意犹未尽,却忍住了再骑一圈的冲动,好孩子要守信用,三弟骑了三圈,那他也不能超出这个数目,恋恋不舍地把童车交到大哥手里,沈璋站在边上为他呐喊助威。
有两位弟弟做示范,沈璧学起来更加容易,他可谓是站在了弟弟们的肩膀上,方向把控得又精又准,转向灵活,三圈下来,就跟学了好久似的。
方天林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他这三个孩子都不简单,只要能一直维持目前这样,未来将一片光明。
“家河,你看着孩子,我去把另两辆车也组装起来。”
沈家河笑着应承下来。
这一天,沈家正院里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沈璋不说,就连最为安静的沈璜,都打破大家一贯的印象,笑得肆意欢畅。
三道声音或高昂,或清越,时而岔开,时而融合,形成一曲美妙的音乐,连方天林跟沈家河都被他们快乐的情绪感染,脸上笑容不断。
童车组装完毕,全部试用过后,方天林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外定的零件,规格并不统一,偏差比较大,至少比起他自己做的那些,误差来得更大。这倒不是铁匠技艺不精,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专门干这个活的,手艺不好,铁匠铺怕是早就关门了。
问题应该出在尺寸上,铁匠之间没有一致的标准,甚至同一个铁匠,做出来的不同零件,规格也不尽相同。
好在这只是童车,因后轮两侧有两个用来平衡的轮子,速度上不去,车子出现故障的几率会小很多,倒也勉强够用,要是把两个平衡轮卸掉,就算是童车,怕都骑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小毛病不断。
方天林比照铁匠们做的成品,判断出几个技术含量比较高的部位,譬如使童车动起来的传动装置,铁匠们能做,但是对技艺要求将会非常高,不像他之前给出的图纸上的零件,只要技艺纯熟的铁匠,基本就能做出来,区别只在于质量好坏罢了。而传动装若置质量不过关的话,童车怕是连动都动不起来,这些零件唯一的下场只能是回炉重造。
方天林制作的童车是童车中比较简单的那种,就这样都这么麻烦,关键部位配件还得找技艺精湛的铁匠来做,自行车难度还要大一些,制作起来难度只怕会更高。
若方天林不能改进生产方法,那童车只能作为奢侈品,在富户间流通。这样一来,传播太慢,估计会跟当初薯片被仿制时那样,沈记品牌还没有深入人心,类似的商品就已经遍布大街小巷。
这还只是其次,关键在于符合要求的铁匠师傅不好找。靖朝并不存在知识产权保护这一说,只要有能力,谁都可以入行,管你是不是仿制品。
外包不行,这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自己做就得有铁匠大师傅坐镇,这样的人才多半不是被朝廷招募,就是在为大户人家效力,光找人就不容易,更别说请了。
这事可以慢慢来,方天林不急。他非常清楚,即便找齐了人手,不把原料问题解决了,他也开不了工。
铁矿是朝廷管制物品,尽管他到了这里之后了解到并不是他认为的那么回事,私自开采矿藏的人很多。当然,这些矿藏大多都掌握在地方豪强手中,只要有门路就能买到,问题就在于沈家暂时还没有这样的人脉关系。
走安家那边路子倒是可以,但沈家不是安家的附属,方天林不想事事都跟安家扯上关系,这样沈家太过被动。
见到童车成品之后,沈家河也意识到这点,他最近一直在考虑怎么做才能让沈家赚到更多银子。沈家有沈记,做零食生意最有把握,“好再来”食坊开了快一年,到目前为止还只有一家铺面,要不再开一家?
这个念头兴起后,沈家河怎么也压不下去。
第82章
沈家河深吸几口气,平缓一下激动的心情,这才找到方天林,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话一说完,沈家河便忐忑地望着方天林,家里大事上都是媳妇拿主意,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提出这样的意见,他怕他出的主意不够好,帮不上媳妇。
“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我听听,新开一个铺子是跟‘好再来’一样只卖两种货,还是……”方天林神情很是愉悦,慢慢引导着沈家河进行更深入思考。自家媳妇能这么想是好事,他又不是独裁之人,容不得其他人脱出他的掌控。
沈家河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微眯着眼睛,开始仔细思索。“好再来”食坊只卖两样货物,现在还行,时间久了,顾客会流失。他就没见过有哪家铺子是只卖一两种物品,这从鱼片也开始出现在各家铺子里之后,就有了苗头。那再开一家铺子,就得避开这一点,最好能让人进入铺子之后,就能买齐所有想要的零食,味道可以同别家有差别,至少品种得齐全。
沈家河在得到方天林的鼓励后,对自己也更有信心,直接把他的想法一字不落全说了出来。
方天林越听眼中光芒越盛,这不就是超市吗?只不过这个超市单一了点,只卖各式零食。
“家河,你说得很好,这事就交给你来办。”既然沈家河不拘泥于过去,脑子转得还挺快,那方天林对自家媳妇的看法自然也随之改变,他当即就决定培养媳妇独当一面的能力。这个家是他跟沈家河两人的家,总不可能事事都靠着他吧?人力终有穷,多一个人,就多一种思路,沈家基业也会因此而更牢固。
“我行吗?”沈家河心里惴惴,之前升起的那点自信,在这一刻消散一空。
作坊食坊的生意沈家河都有接触,但那都是现成的,只要照着以往的方案办就是,新开一家跟“好再来”食坊没多少相似之处的铺子,所有事情都要他来处理,这让他甚是惶恐不安,“……”方天林脸上笑容有片刻僵住,稍后一想,就觉过味来,是他太过心急了。
沈家河的问题主要不在于他是否能胜任这一职务,而是他从没挑过大梁,自信心不足。知道问题所在,方天林即刻调整方案:“家河,你放心干,要是有哪里实在解决不了,不还有我吗?不过我提前申明,要是连货柜怎么摆这样的小事都来找我,晚上你就要做好受罚的准备。”
说完,方天林一脸戏谑地看着沈家河,笑容肆意。
沈家河反应是慢了点,但他接收系统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方天林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在他身上各部位不断扫过,沈家河仿佛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扒光了衣服。
这一刻羞耻感简直汹涌到差点就将他淹没,直到沈家河想起这么看他的人是自个媳妇,才将这种情绪慢慢压下去。待心绪平复下来后,沈家河斜了方天林一眼,随后稍微使力,趁方天林不备,把他推出门外。“砰”的一声,一道门将两人隔在两个世界。
方天林摸了摸鼻子,有点悻悻然。看来,他这次是真把自个媳妇给惹怒了,连把他锁在门外这样的大招都祭出来。嗯,有进步,方天林如是想到。不过这样的事情以后他还是少做,到时候真撩得太过,气坏了媳妇可不好。
三胞胎在门内面面相觑,不知道爹爹和阿父这是怎么回事。
“爹爹,不气,不气啊,阿父坏,一会我叫上大哥三弟一起去打他。嗯,没错,坏蛋就该打,这是阿父自己说的。”沈璋说得振振有词,仿佛方天林真把沈家河给怎么了。
沈璧跟沈璜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把头撇向另一边,心想着二弟/二哥太没节操了,真是什么话都敢说,难道他还真敢打阿父不成?最多也就意思意思捶两下,让爹爹出出气罢了。父亲们关系好着呢,偶尔闹点小矛盾能有什么事?又不是真吵架了。
即便心里这么想,两人也没有戳穿的意思,各自绷着张小脸,重新将头转回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沈璋表演。
听着二儿子大声嚷嚷着要为他“报仇”,还拉着他要付诸行动,沈家河简直无语问苍天。他怎么把孩子们给忘了?刚才他那样子被他们看到多不好?
沈家河之前升起的羞恼尽去,这会他只想着怎么把这事给圆过去,可不能让三个小家伙留下心里阴影。
沈家河扯了扯嘴角,摆出一副和煦的样子,蹲下身体,开始笑容可掬地胡说八道:“璋儿,刚才是你阿父太聒噪了,爹爹想休息,这不就让他去外面静一静。璋儿会陪爹爹睡觉的,是吧?”
“……”沈璋一脸茫然,他的小脑袋有些搞不清楚状况,除了点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家河又将目光转向边上两个准备看大戏的儿子,笑眯眯地说道:“璧儿,璜儿,过来,你们也跟爹爹一起睡。”
说完他也不管三个小家伙的意见,擦过手脸,强行扒掉他们的外衫,塞进被窝里。沈家河笑得一脸灿烂,好了,这下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他不用再面对之前的“小麻烦”,孩子们也不会再盯着此事不放。如今三胞胎要忙的事情不少,一觉醒来,他们哪还有空去想些有的没的?
方天林贴在门上静静听了一会,直到媳妇孩子都睡下后,才移步堂屋,这会正房他是彻底进不去了。
方天林回顾了他来到靖朝这几年的经历,虽说沈家一直发展比较顺利,并没有哪个人在背后阴谋算计,即便薯片那次原料事件,也是风声大雨点小,对沈家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影响,最多就是磕绊了一下。
在阜阳县那会,是因为搭上了周毅张亭的顺风车,背后有主簿撑腰,加之沈家出品的鸡跟鸡蛋数量有限,利润虽高,总量却不行,真正有钱人家看不上,纵使有人不满,能量也不行,起码主簿能挡下,并没有人闹到沈家跟前。
在云州城这近一年,最初那回方天林事后回想起来,应该跟安家和阜阳县商盟有关。
薛家是商盟一员,沈家是薛家姻亲,尽管薛家和沈家关系一般般,但沈家真求上门,薛家也不能视而不理,至少得装装样子,否则谁还敢跟他家做姻亲?
薛家在云州城可没有能借势的人,唯一能靠的就是商盟。薛家下一代很快就要成长起来,大的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薛长富可是很看重,无论孙子还是孙女。
子孙联姻是最常见扩大人脉的方式,那些百年以上的家族,无不关系网庞杂,姻亲之间如蜘蛛网般铺开,亲戚套亲戚,再加上朋友故交等杂七杂八的关系,搞不好半个城的官宦富户都能跟他们连上亲叙上旧。
这样的人家,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想扳倒他们没有那么简单,若无足够把握,不会有人轻易出手。
薛家在云州城根基尚浅,就更不能落下连对亲家都见死不救的污点。
薛家人初来乍到,那个时候他们可能未必会这么想,本地商家考虑得就比较深入。动了沈家,会牵扯上薛家,继而扩大到阜阳县商盟,尽管商盟中太半都是外地商人,但也有那么少数几家在云州城有产业,尤其是安家,那可是即便在云州城都排得上号的富商,打了小的招来老的,谁都得考虑一下,为了一个小小的薯片生意不折手段到底值不值得。显然,背后之人觉得并不值当,是以参与到其中的商家都是明刀明枪的来,这是生意上的正当竞争,要是连这个都应付不过去,那只能怪自己没本事,怨不得他人。
鱼片生意安然度过则是时机凑巧,正好赶在为先帝守制期间,但沈家不可能次次都这么走运。靠别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安家倒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只是问题也不小。沈家和安家地位不对等,沈家没法制衡安家,这也就意味着,友谊的小船是说翻就翻,沈家将没有任何办法。
只有培养自己的势力,才能拥有足够多的话语权,到时候别人会自动巴上来,而不是谁都能对沈家踹上一脚。
方天林心中有了主意,想起睡得正香的媳妇儿子,他也忍不住眯起眼睛,窝在躺椅上打盹,眯着眯着,竟然睡了过去。
沈家河翻来覆去睡不着,见孩子们惬意地打着小呼噜,便轻手轻脚摸出房间。外面静悄悄的,他想了想,抬脚朝堂屋走去。
现在天气还挺冷,云州城不比广延村,这里气温虽不是很低,冬天最冷时候穿得厚实一点,不用点火盆睡火炕也能熬过去。但那感觉却一点都不好受,湿冷湿冷的,要不是现在沈家条件好,想必冬天不太好过。要知道,云州城几乎没人睡炕,取暖多为火盆,地龙就更少见了。
刚转过拐角,方天林安睡的模样便跃入沈家河眼帘。他将迈出去的脚收回,转回房拿了一条毛毯,盖在方天林身上,随后继续进屋和床做伴。这次,沈家河的心异常平静,不消一会,便沉沉入睡。
第83章
方天林本就警觉性强,这次又没睡熟,沈家河还没靠近他,他就醒了过来。方天林什么都没做,任由沈家河为他披上毛毯,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显露出此刻他的心情非常好。
阳光洒在屋檐下,灰尘在光圈中上下翻飞,招财进宝懒洋洋地趴伏着,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躺椅再舒适,终究不如床,方天林率先醒来。他没动,就这么望着院子,似乎要将它盯出花来。
在方天林又快眯过去时,正房那边传来动静,随后小孩子略带点尖利的嗓音划破长空,为正院带来足够生气。
方天林起身打理干净自己,这才敲响房门:“家河,开门,你将我关在外面够久了。”
“咔哒”一声,沈家河将门闩拨开,自欺欺人地装作不曾有送毯子这回事,转头非常认真地为孩子们整理衣衫。
方天林更不会这么没眼色地说起这事,两人非常有默契地就当此事不存在,包括沈家河被方天林调戏一事。
“都弄好了?”方天林靠在门边,看着刚洗完手脸朝正房走来的一大三小问道。
“好了,阿父,你看我干净不?”沈璋凑上前,仰着小脑袋,摊开双手让方天林检查。
“嗯,不错,没有成花猫脸。”方天林仔细看了一遍,笑着打趣,之后他将目光转向另两个儿子,“你们也过来,让阿父看看有没有认真洗。”
沈璧和沈璜一脸无语状,不过还是听话地走到方天林面前。
“都做得不错,阿父要好好奖励你们。嗯,让我想想,到底奖励你们什么好呢?”方天林做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引得小家伙们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呵,有了。”方天林右手握成拳,轻击在左手掌上,“走,阿父带你们去听故事。”
看着急吼吼往外走的四人,沈家河笑着摇了摇头。笑过后,他也快步跟上。
“天林,这是要去哪?”沈家河瞧着马车行驶的路线,脸上满是疑惑,“我们不去茶馆吗?”
“去作坊那边。”方天林笑了笑,刚才他那是糊弄孩子,明着是让孩子们听故事,实则是打着这个幌子去听云州城坊间的小道消息。
沈记到目前为止,虽然仅有“好再来”食坊一个铺子,但移动摊可不少,再加上作坊里请的雇工,消息来源还算广。
“作坊里有很会讲故事的人?”沈家河越发不解,他想不明白作坊跟讲故事两者间有什么联系。
“谁肚子里还能没点货?只要是有意思的都行,不拘形式。”方天林没有解释太多,到地方后媳妇自然会知晓。
作坊仍旧设在西区,不过不再是原来那种只有两三间房的小院子,现在租的宅子比起之前要大了许多。
见东家到来,负责作坊日常事务的苏管事忙迎上前去。
“东家,今天过来是?”
“你去安排一下,让那些活不急的雇工轮流进偏厅给小家伙们讲云州城的趣事,谁要是说得好,有赏。”方天林没有废话,直接说明此行目的。
苏管事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照办,心想着,东家还真有闲情逸致,竟带着小少爷过来听坊间传闻。
这次出来比较匆忙,没有提前约好,方天林就给雇工留了一炷香时间思索,时间到了之后,第一个人被苏管事带进偏厅。
“不用拘谨,随便说说,亲眼所见或者听到的传闻都行,有孩子在,有些话不要说得太露骨,点到为止即可。”方天林说得很随意。
这位雇工大概是苏管事刻意挑选出来的,胆子还算大,没有支吾半天还说不出一句话。
“东家,说些东加长西家短都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