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空似一幅画,一幅只有黑色的画。不单星星没有出现,连月亮也偷偷的躲进云层中,吝啬的一丝光亮也不给。
偶而一阵诡异山风从山上刮起,配合着几只寒鸦哇哇哇的叫声。使得山脚下的游青村,更加孤寂。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供桌神龛前的香炉中插着还没有燃灭的三支香,发出微微的三点光亮。
阿贾老人孤独的坐在桌前,脸上神情呆滞,目光始终落在已经关上却没有上闩的大门。他多么希望在某一刻,阿邦能够推门而入,喊一声:“老爹,我回来了。”
然而,事与愿违,阿贾老人望眼欲穿,但那个熟悉高大的身影只在脑海,却无法真实的出现在眼前。
在离阿贾老人不远处,同样有所单独的大屋。那大屋的厢房内,一对母子刚刚睡下。
“母亲,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爹爹去大胆叔叔家讨酒喝了,要晚些时候回来。”
“嘻嘻,又去大胆叔叔家喝酒了!自己家的都舍不得喝呢。”
“不是自己家的舍不得喝,而是大胆叔叔与小红婶婶酿的酒好喝,你爹爹尝了一次便上瘾了。”
“比娘亲酿的酒还好喝吗?”
“当然了,大胆叔叔经常到山上采一些野果加入糟米中,酿造出来的米酒格外香甜。”
“那我成年后,我也要去大胆叔叔家讨那不要钱的酒喝。”
听着儿子天真烂漫的声音,母亲强挤出一丝微笑,轻轻的拍了拍四岁儿子的小脑袋道:“乖,该睡觉了。爹爹喝完酒,就会回来的。”
“好。”小孩啧了啧嘴,枕着娘亲的手臂,幻想着自己成年后,品尝着大胆叔叔家的美酒,那是有多么的美好画面。
待孩子睡着,少妇轻轻将手臂从小脑袋下抽出。掀开被子一角从床上起来,再看了一眼已经进入梦乡的孩子,随即小心翼翼的出了厢房。
她蹑手蹑脚的来到大厅,也不点灯,径直摸到门边,轻轻将门的一边打开,探出头去,目光扫门外扫视。
“啊…”她本来是盼夫心切,然而,目光一朝外看去,没有见到丈夫,却见到了让她胆寒的一幕。吓得赶紧的捂住了嘴巴。
她不敢再看,赶紧的将脑袋缩回,轻轻的带上了屋门,慌慌张张的将门闩上。似乎还不够,她又将一张板凳靠到了门边。再小心翼翼的回到桌前,拍了拍丰满的胸脯,内心已经极度惊恐。
再想到自己的男人还没有归来,刚才在屋外又发生如此恐怖的一幕,她害怕担心的两行珠泪就从眼角起直流了下来。这可怎么办?万一自己家的男人刚好要回来,遇到了怎么办?
少妇越想心中越乱,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出去。然而,当他一想到房中还有一个四岁的孩子,又打消了冒险的举动。
现在别无它法,唯有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祈祷自己的男人能够平安归来,祈祷游青村出去的三百多号男人能够归来。
夜已深,村子静。
各屋内的孩子已经入睡,可妇女与老人。却无法入眠,因为他们还有亲人未归。如此,这个夜在他们眼里,显得格外的漫长,非常的难熬。
……
“啊…呜…”终于,一声女人的号啕大哭,宣示着漫漫长夜的离去。
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黎明的气息开始在空气中弥漫。早晨本是美好的,然而,妇女悲哭声响,却让游青村处在更是不安的情绪当中。
各家各户的房门陆续打开,老人,妇女,孩子,一个个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缓缓的朝声音来处而去。
那里是村头的河边,一排老柳垂下柔嫩如丝的枝条,几只寒鸦在树间来回跳动。
一个青衫中年妇女跪在那棵驼背柳树下哭的撕心裂肺,那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最先来到妇女前边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老妪拄拐,脚步虽慢,可她心急如焚,急欲过去询问事情原委。然而,当她走到妇女三丈开外的时候,终于看到在老柳树下悬在半空的两双脚。那是两双穿着蓝布鞋的脚。
两双蓝布鞋,老妪觉得眼熟。再走近一步,颤抖着抬头,这下看的真切。怪不得那蓝色鞋子觉得眼熟,怪不得自家儿媳会跪伏在这里痛苦,天呐,那是自己的乖孙与乖孙女。十三岁的孙子,十四岁的孙女,他们两个吊在了柳树上。
看到了这一幕,老妪连喘气都困难了起来。下一刻,口中一甜,哇的一声整个身子往后倒去,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此时,村里的老人,妇女,孩子已经陆陆续续的过来。大家都被惊到了,大人们赶紧伸手捂住小孩的双眼。
老妪倒在地上,有老人,妇女过去。只见老妪嘴角流出血水,再探鼻息,已然气绝。
与此同时,几个妇女也过去跪在地面痛哭的中年妇女跟前,与她平时要好的两个妇女还伸手搭住了她的肩头,跟着流泪安抚道:“小红嫂嫂,节哀。”
跪在地上的中年妇女伤心欲绝,再抬头看了看吊在树上的儿女,终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咬了咬牙。哭红了眼的朝着河中飞奔而去。
澎的一声,中年妇女落入水中,因为一心求死,并未挣扎。
周围的人赶紧过来想法搭救,其中一个村妇将一根晾衣竿拿来,伸向水中的中年妇女,可面对从岸上伸来的竹篙,后者并不理会。
大家有心搭救,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河水冲着她的身体缓缓往下流,慢慢往下沉,在她沉下水底的最后一刻,有人还看到她的眼中流出了血泪。
有几个胆大妇女,顺着河流一直往下寻找,人被淹死了,尸体还是要寻回来的。
阿贾老人站在河边,亲眼目睹中年妇女被水冲走,过了好久方才回过神来,再将目光看向驼背老柳树上吊着的那对姐弟,以及地上躺着的老妪。抺了一把老泪,六神无主的呢喃道:“四条人命,四条人命都没了,李大胆,你在哪,你家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你还不回来吗。”
旁边有个村妇听到阿贾老人的话后,哽咽的说道:“李大胆他们三百多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昨晚他们遭遇到了什么?如果我家的男人回不来,那我也不活了。呜……”
听到这村妇的声音,阿贾老人赶紧训斥道:“呸,不许胡说。他们一定能够安全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