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将军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沈落如是想着,等到兴安走后,她笑看韩玹道,“谢大人来得有些不是时候,韩将军现下定只想陪着我的。”
好像韩玹是为了她才没有去招待谢大人一般。
“然后你就将它们都扔在了地上。”韩玹不置可否,却挑了嘴角,指指可怜巴巴躺在地上的弓箭,“虽说并不贵重,但也是我抽空亲手做出来的……”
沈落:“……”
没想到你不仅是那样的韩将军,还是这样的韩将军!
她竟然将韩将军亲手、专门做来送给她的弓箭甩手丢在了地上……无法直面这个事实的沈落有些笑不出来。她苦兮兮将东西捡了起来,心疼地摸了摸。
等到再抬头看韩玹时,沈落又陪着笑问,“韩将军,你看到了对不对?”韩玹挑眉望向她,等得了一会,沈落又小声说道,“是它们自己从我手里飞出去的……”
一言不合就耍赖,小半天只听到这样话的韩玹唯有失笑以对。沈落再次迅速转移话题,且故作正经,“总之我现在要好好学射箭,韩将军,我再试一次。”
躲开韩玹目光的沈落很快背过身,依着他之前教过的那些继续摆弄起弓箭,仿佛在这之前什么都不曾发生。韩玹随了沈落,也像什么都不知道,独独嘴角始终上扬着,是发自内心的心情愉快。
收起了不安分的心思、认认真真学习射箭的沈落很快掌握到要领,从箭不上靶到不再脱靶已是不小的进步。当下又是一箭射得出去,且运气极好的正中了靶心,沈落诧异一瞬,立刻欢欢喜喜和韩玹讨奖励。
缠得韩玹半天也没有要来好处,沈落哼哼了两声,故意嘀咕两句小气给他听。兴安在这时,又到得演武厅向韩玹禀报谢大人还未离开。
韩玹可以不见,但是他的随从没有办法赶人,因而谢大人若是执意不肯离开,底下的人也只能好茶奉着。上一次来禀报已是一个时辰之前了,这便意味着谢大人足足干坐着等得这样长的时间。
没有想到谢大人如此执着,沈落将好奇心一压再压才没有问韩玹究竟有什么事。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不可能会这样有耐心,然而也定不会是她想的,为着谢明轩来找韩玹的麻烦。
但这并没有换来韩玹松口,他依然以不得空打发兴安,言下之意,谢大人愿意等便等了。兴安又走了,沈落继续憋着半个字也不问,只是有些在意韩玹好不好,于是不停偷看他。
韩玹便知道沈落是什么样的心思,他反而是没有任何避讳,直接道,“没有什么事,所以见或不见都一样。”顿了顿,又说,“之前的那些事也不必在意。”让她撇下不必要的担心。
沈落想得想,问,“你清楚谢大人今天来的目的,对吗?”韩玹还没有应声,她压低声音追问,“到底是哪位谢大人啊?”韩玹自己并不避忌,沈落自然敢主动发问。
韩玹垂眼,回答道,“就是你想的那位谢大人。”沈落便笑,“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哪一位?韩将军,你的意思是,我心里想的你都明白吗?”
正当两人说话间,演武厅门口出现一道颇为陌生的身影。恰好逆着光,一时间沈落没有能够看清楚他的面容,他的声音先传得过来。
“玹儿,为什么不肯见我?”
称呼亲密而语气严肃。
沈落去看韩玹,先前望着她时的温柔模样已又被冷冰冰而取代。那人走近,沈落看清楚了他的样子,曾见过便也认得,的确是他想的那个谢大人——谢明轩的父亲。
韩玹上前一步将沈落护在身后,冷声质问,“谢大人,擅闯别人的府宅是否非朝廷重臣所为?”全无好颜色。
沈落被半藏在了韩玹身后,谢鸿松的视线仍从她的身上扫过,又注意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隐约明白了他们之前在做什么。
谢鸿松顿时拧眉,“你不见我便也罢了,竟还在这里不务正业?”他先时以为,韩玹是在演武厅练武的,没想到却是在陪哪家的小姐玩耍。
复细看一回,谢鸿松仍然没有认出沈落的身份,只疑心她与韩玹独处,这到底不像话。谢鸿松表情越显严肃,他沉着脸终于将视线落到韩玹的身上,“我可以不过问你的事情……”
“谢大人,”韩玹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冷静,他打断了谢鸿松的话,道,“请你摆正自己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事?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们谢家,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沈落感觉自己看到了最初与她关系陌生的韩玹,紧绷着仿佛是待出鞘的利剑,要靠着这样一股力量披荆斩棘、翻山越岭。
她虽看不到韩玹的表情,但能想象他此时眼眸的冰冷。她不知道韩玹与谢家之间有什么矛盾或冲突,却能猜测那必定是令他愤怒与厌恶的事。
会和清河郡的那些有关系吗?躲在后头的沈落一面想着,一面去勾韩玹的手指,又去挠他的手心,甚至很不正经的戳了戳他的腰臀。
那样的小动作让韩玹差点绷不住表情,而因谢鸿松高高在上姿态引发的恶感也得到缓解。当沈落用手指戳他时,韩玹背在身后的手将她的手握住,又捏了捏,示意她安分。
谢鸿松看不见他们的这些,且韩玹的话也将他的全部注意力拉了过去。像是无可奈何,谢鸿松抬手摁了摁眉心,缓下情绪方说,“玹儿,我知道你怨恨我,但你心里定也明白,我究竟是你父亲。”
这时反而不介意沈落在这了,但明明是私事,不好随便叫外人知道。沈落听到谢鸿松的话,既震惊又错愕,反应过来,便察觉到这人的不怀好意。
沈落觉得有些生气,这样公开韩将军的*是想要逼迫人吗?韩玹在沙场的那些事迹她一清二楚,那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忙或顶替做到的,谢家更是如此。
什么好事都没有做过,且很可能曾犯下许多的错,而今却自认厥功至伟、还以为别人要感恩戴德吗?沈落从韩玹身后探出脑袋,瞪眼看谢鸿松,语气恶劣问,“谢大人,您是在故意说给我听吗?”
韩玹将沈落的脑袋推回去,让她继续藏在自己的身后。沈落却倔强的不肯服气,坚持探出脑袋,又说,“其实我没有想要听,听见了也不会往外面说。但我曾听说过,英武侯府的三位夫人都很有福气,因为三位大爷都十分疼自己的夫人,且从不曾纳妾。”
那是暗藏的嘲讽,谢鸿松既不曾纳妾,也无外室传闻,何以自称韩玹父亲?那可不见得会是如何光彩的事情,即使如今的韩玹前程似锦。
沈落想得想,谢明轩似乎与韩将军同为二十的年纪,这意味着两人年龄相差不大。孰大孰小不知,但假使那是真的,还不知藏着什么肮脏事,也不是一句两句话能够说得清的。
自己犯下这样不好见人的事,怎么还能这样理直气壮反过来讨好处呢?显而易见的是,韩将军过去并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换做是她,也不可能给这样的人好脸色,沈落觉得自己太能够理解韩将军了。
低头看到沈落气愤的模样,韩玹是什么其他的情绪都没有了。他失笑,伸手掌住沈落的后脑,再次将她塞回身后,抬头语气平静对谢鸿松道,“我没有了母亲也并没有父亲,您想要认亲,出得这府宅,转三条街道,去那里应该会容易得多。”
韩玹说的地方是买卖丫鬟仆从的市集,谢鸿松黑了脸,沈落却笑了。
第34章 往事
话不投机半句多,大概说的正是韩玹与谢鸿松两个人的情况。即使觉得脸上很是挂不住,谢鸿松仍竭力淡下想要训斥韩玹的心思。
他并没有想得罪韩玹,或者说不愿意将本就不好的关系闹得更僵更糟糕。沉默一会,谢鸿松冷着脸,沉声道,“当年的事本便另有隐情,然而你怎么都不愿意听我的解释。假使你母亲没有瞒着我逃走,我定是会娶她的。”
韩玹的母亲在这个时候被谢鸿松提起,沈落忽而想到了许多的事。譬如在清河郡的时候,那些村民叫嚣是韩玹杀死了自己的母亲;譬如韩玹明知不被欢迎依然回去取的那些东西。
她曾猜到那或许是灵位牌,现下便觉得说不得正是属于韩将军的娘亲。沈落从谢鸿松的一句“假使你母亲当年不瞒着我逃走”里,很快分析出许多的信息。
谢大人这样肯定韩将军是他的孩子,定是那位夫人逃走时已有身孕,且他没准一直知道这位夫人的动向。如果中间断过联系或者没有消息,很难这样的笃定。
究竟是娶了现在这位谢夫人,哪怕谨慎推测,也不难知道那时而今的谢夫人恐怕也同样怀有身孕了。这不难确认,端看韩将军与谢明轩年龄差距。
沈落凝思,却又忍不住想,无论怎么看,韩将军都不像是和这位谢大人或谢明轩一家的。但也有“龙生九子,各有所好”的说法,那位夫人听起来倒很不错,韩将军应也极敬重爱护她。
即便谢鸿松是出于解释的心思才说了那两句话,却无疑很难起到缓和关系的效果。韩玹未被挑衅,他只笑了一声道,“那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不必特地说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