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相也是没想到是他来说情,愣了一下,才斟酌着问道:“请问郁叔公,为何如此?”
这郁阁老讪讪着不说话。
等他走后,宣仲安着人去查,才查明白,他那三叔当真是好本事,进京的第二天,就送了一个与郁阁老早年死去的原配夫人一模一样的女子进府。郁阁老的第一个嫡妻是与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在为他生他的头一个儿子的时候死在了产房,郁阁老还因此替她守了三年的孝,之后又三年才续娶,当年在京也是一桩美谈。
这事也过去很多年了,现在能知道这事的人不多,没想,被宣家用上了。
郁阁老这人情,还真不好不给。
他可是当年暗地里帮过他们上位的功臣,帮了也没讨赏,比杨阁老这样得了赏讨了名头的阁老们可是要低调了许多,也帮他们省了许多事。
宝络知情后,也是气笑了,道:“这宣家也是好本事。”
连他们这边的人也能收买到手,难怪宣岳普就是被抓到了他面前,也敢有持无恐。
“您看呢?”宣仲安问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呢?”宝络不答反问。
宣仲安沉默了下来。
他这一沉默,宝络就有点明白了。
这人情,不能不卖。
郁老这都快要进土的人了,腆着老脸来求这个没有脸的情,于他平时诺诺不言语求安稳的性子截然相反,且他这阁老也不是白当,这些年大韦府县扩建官学书院的事交在了他手里,他可是没出过什么差错,没给他什么钱,他也跟杨阁老那边一起帮着朝廷立了不下百家的官学出来……
“先……”宣仲安说了个先字,笑了起来,顿了一下才道:“先卖罢,说起来,这离咱们先前的意思也没多远,就是这次卖了郁老的面子,您得好好想一想,怎么在这事里做点文章,别让后面的也跟着蹬鼻子上脸。”
宝络皱眉。
“至于宣家那边,那层皮还是要刮,”宣相敲了下桌子,“那边的刘、张、陈三家与他们分着广海,我的意思是择陈家上来,您看如何?”
宝络咋舌,陈家是广海本地的大家,与宣家看似是同盟,但与宣家也是有生死大仇在里头。
这事他们原本不清楚,也是查珍妃的事里头带出来的。
珍妃这事,宝络这绿帽子戴的不冤,这往下查下去,一线牵一线,一环接一环,原本广海密不透风的那张网,瞬间变得支离破碎了起来,各家面和心不和的真实面孔也绽露了出来。
“朕看,”宝络轻咳了一声,才接道:“好得很。”
丞相都不介意对宣家下杀手,他就更不介意了。
就是这一个决定下去,广海就要掀起腥风血雨了,也不知道宣家这般冒进,有没有想过他们会激怒宣丞相后果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上午好。
第165章
原本宣相也没想对宣家下此杀手, 毕竟,扶另一家起来, 问题也不会少,对于宣家, 有把柄在手中,也好控制, 但此一时彼一时,宣仲安也不介意再改个主意就是。
这要是换个君主, 他这朝令夕改,是为大忌,但好在这宝络与他不是一般的君臣关系,看宝络按捺住高兴,假装正经地点头, 道爱卿说得极是,宣相笑着摇了下头。
“咳,”宝络又咳嗽了一声, 声音也放低了, 像说悄悄话般地道:“朕还以为,你怎么也会给你家祖宗点面子。”
他义兄这人,骨子里还是很尊祖奉宗,很正人君子的,不像他,亲爹的坟都敢挖,他亲爹也是,他们皇家一脉可说是天下最喜最会窝里斗的人家。
宝络皇现在对先帝私下的称呼也是一口一个老畜牲,他是叫得欢天喜地,但他义兄家祖宗可跟他们家祖宗不一样,归德侯府的历代祖宗对嫡长这一脉,那可是从来没有对不起过。
“祖宗在上,给还是要给的,”宣相淡道:“命还是会给他们家留几条,断不了他们那一支的根。”
就是还想接着荣华富贵下去,那就难了。
但这是他们自己找的,想踩到他头上来,那他们肯定也做了好他会反击的准备。
宣相到底是不如外人以为的那般公正无私。
他这些年克守己身,也不中饱私囊,侯府的那位少夫人也安安份份从不插手朝廷各家相斗相争之事,以至于百官都以为宣相就跟归德侯府明公殿牌匾所示的家训一样,明净公正。
广海宣家出手,向君臣两人展现了他们的了得手段,偏偏,君臣两人都是表里不一、最恨被胁迫之人,宣家人原本以为郁阁老出面,皇宫会有好消息出来,哪想,过了两天,却听到交到了大理寺手里的宣岳普被移交到了内务府手里的消息。
宣家人心惊,忙又找上了郁阁老,郁阁老又捂着老脸进了趟宫,得了皇上的一句准话,灰溜溜地回去给宣家人报了信,给宣家那边的人送了个准话,内务府把人要去只是要走一个过程,珍妃之事有涉及到这位宣二爷府里的人,内务府需把口供做齐了,须待一些时日,才能把人放出来。
郁阁老的一世英名毁了,老阁老自认无颜见圣上和丞相大人,托病请辞在家,不再上朝,从此对宣家之人也闭门不迎。
而宣家人这边得了准话,宣洱也算是彻底放心了,郁阁老不再见他们也无事,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再说,人是他们宣家人送过去的,郁阁老收了人,想彻底摆脱他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堂侄那边有了准信,宣洱来京不到十日,就化险为夷,即便是他城府颇深,也难免有些满意了起来,这头他思量再三,还是给侯府递了帖子,要上门拜访嫡兄。
至于这厢病得连床都起不了,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的宣老夫人,他连做态都没想做一次,连过去瞧她一眼都未曾去过。
这老婆娘非要跟来,以为还能像以前那般争出一个子丑寅卯,争得他都要在她面前认输,那他就让她看看,她能争出个什么来。
这次她有来无回,死都死不了在家里,少了这个老丑的悍妇碍他的眼,宣洱难得舒心,但想及就是她教养的好女儿败了宣家下的大棋,顿时又觉得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恶心,这也就让宣家的下人根本不敢在二老爷面前提起二老爷夫人的事来,宣老夫人原本没想能从他那边得他一句好话,他们夫妻早年就已经形同陌路了,她没存那个他会顾念旧情的痴心妄想,但她病了几天,发现她这边的人去支钱买补药,请大夫的事都被府里的人推托,甚至避而不见后,宣家这位老夫人就知道她家那位老爷是想让她死在这里的心思了。
下人都帮着他,看来,大伯和族里也是这个意思,宣家是打算让她去死了,也不管她为宣家做了多少,一点脸面也不给她留。
宣老夫人身边的人因老爷的绝情绝望不已,宣谢氏早年早在宣洱那里伤够了心了,这时候除了对整个宣家滔天的恨,她对宣洱什么感觉都没有。
而她是从不认输之人,这些年她不择手段在宣家争得了一席之地,绝不是那般好打发的,当下就喝止了身边人那些没用的伤心指责,痛骂了他们一顿,随即又指挥起了他们暗地里替她跑腿做事,意图就是死,也要拉着宣洱去死。
宣家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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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归德侯府,许双婉收到了宣洱的拜帖,紧接着,她又收到了一封看不清样貌身型的怪人送到侯府中人手里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