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刘青又一次打完招呼,刻意忽视了江男神有话要说的眼神,不等他开口先告辞去了后院,溜之大吉。
刘延宁看着好友眼底一闪而过的郁闷,心情简直大好,止不住得意的心情,状似欣慰的感慨道:“青青长大懂事了,好歹知道避嫌。景行别往心里去啊。”
江景行在心底“呵呵”两声,收回视线看向刘延宁,若要比口才,他也不会输给刘延宁,江景行很快反问道:“听延宁的意思,我是外人了?”
反正不会是青青的亲哥,和自己没法比。刘延宁心里回了一句,嘴上还是笑道:“景行误会了,我是说青青毕竟是大姑娘,再过个两年指不定就要嫁人了,自然不能还像小时候一般玩闹。”
听着好友暗藏得意的语气,江景行有心反问一句,既然要避嫌,怎么不见他们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即便是亲兄妹,也不得不注意男女大防。
只是比起他们兄妹的相处方式,江景行更介意对方提到她要嫁人的事,不由眯起了眼睛,状似无意的问:“说起来……孙家那儿还没有回音吗?”
事情过去几个月,江景行早就想问了,只是好友家一直没有动静,他知道如果已经订亲了,想必不会这般安静,心里便思忖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要是真的没定成亲,他更不好问了,到底不是件光彩的事。
当然江景行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甚至是庆幸的,然而现在听见刘延宁提到这茬,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刘延宁也顿了一下,心想自己是得意忘形了,怎么又提到这茬了?
就像江景行怕结果“不好”,问了叫他尴尬一样,刘延宁也有些尴尬,妹妹的终生大事,家里边都瞒了好多人,他和景行关系再融洽,也不能把这件事当谈资,最多以后订亲宴邀请好友一同出席,现在是不好说这些细节的。然而师傅起初又把打听孙家的事交给了景行来办,等于景行帮了自家的大忙,自己现在反而瞒着不叫他知道结果,多少有些“过河拆桥”之嫌。
刘延宁为难了片刻,还是如实相告,表示对方尚在孝中,不好议亲,只等一年后再提。
“一年后?”江景行心里沉了下去,这么说早晚还是要跟这孙韶渝定亲的。
江景行莫名有些不爽,忍不住道:“这个当口出事,兆头是不是不太好?”
刘延宁愣了一下,还以为京城里头都讲究这个,旋即笑着道:“无妨,那孙知府并不介意,我们也互留了信件。”
江景行更加不悦了,连信物凭证都有了,跟正式的定亲又有什么区别。
刘延宁还在真诚的感谢道:“我想孙大人贵为父母官,轻易也不会出尔反尔,景行不必多心。”
他担心什么啊,他巴不得那孙知府出尔反尔呢。江景行不是滋味的想,自己把那丫头当妹妹,那丫头可未必把他当哥哥,不过是嘴巴上说得好听,现在为了个没见过的男人就要和他避嫌了,怎么没见她跟延宁避嫌?
可见她根本没拿他当自己人,这般没心没肺的丫头,他还为她操什么心?
江景行这会儿心里极度不平衡,所以也没意识到自己有些“恶毒”过头了,小丫头是过河拆桥,见色忘义了点,但也没严重到他诅咒人家被悔婚的地步。他根本就是暗藏私心!
可惜江景行还没意思到自己的心思,反而同刘青赌气起来了——当然是他单方面的,江景行心想那丫头见色忘义,为了个没见过的男人都恨不得离自己三米之远,他何不成全她?
于是一连好几个月,刘青照常每天进出江府,和江景行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他们碰面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刘青是有察觉到这点反常的,但就像江景行怨念的一样,她的确是没心没肺,竟然还在庆幸,她跟江景行少见一次面,她就少尴尬一次,再过上一年半载,她大概就能忘记曾经翻过的蠢了。
不过老天没有叫刘青如愿到底,因为又要过年了。
生活过得舒心了,时间便快如流水,一眨眼又过去一年,江远辰父女今年仍然没打算回京,不过他问过江景行的意思。
虽然远在江州,已经快两年没回京,江远辰他们与江宁侯府的联系也没有断,以前侯府就隔三差五有东西送过来,生怕他们在这乡下地方吃苦受罪,后来江景行管了这边的生意,府中下人来往就更频繁了,侯府那边连刘青和刘延宁生辰都没忘记送上礼物,通信就更不在话下。
江远辰特意问江景行,是因为收到了兄长,也就是江景行父亲的来信,侯府那边希望江景行回京过年,除了家中长辈惦记,还因为江景行的年纪也该议亲了。
其实就算没有这封信,江远辰也会叫江景行回京一趟,他知道侄子还想科举,他也希望他考科举,只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景行暂时接管府中庶务,再历练两年,等过些年朝中局势渐乱,各方势力无暇顾及这么多,景行才有机会崭露头角。
眼瞧着侄子这几年里或许都无法施展拳脚,婚事总不能耽搁下去,而且侄子与他徒弟的情况又不同,延宁现在是不上不下,除非想要攀附的人家,否则说不到什么好亲事。不过好在他尚且年少,也不急于现在成婚,只待日后金榜题名,或许也会有大家闺秀愿意下嫁。
景行到底是侯府公子,日后科考只会是锦上添花,便是他现在一事无成,他未来的妻子也必定是世家贵女。
都说先成家后立业,江景行的出头之日还在很久之后,那先成家也无妨。
然而还没等江远辰开口,江景行已经先在信中拒绝了父亲,所以江远辰次亲自找他谈了一次,谈话的结果是江景行也没有回京,继续留在江州过年。
江景行倒不是不愿意回京,如果只是回家过个年,然后再回江州,他也不会介意,只是他看父亲在信中的意思,是叫他回了京城就不必再来了。
江父以前同意嫡子随三弟来江州,既是为了避开京中混乱局势,也是想叫儿子跟着他三叔多学一些。
只是现在情况又不同了,五、六、七等三位皇子陆续完婚,入六部历练,如今朝中反而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江景行此时回京也无妨,再加上他打理家族生意,叫侯爷等人都看到了他的能力,留在江州就有些大材小用了,倒不如回京打理府中庶务,能得到更多的历练。
江景行也知道,回京比留在江州对他更有好处,只是某天,他突然想起那个没心没肺、叫他咬牙切齿的小丫头,眼看着她就要订亲了,日后还会随延宁进京吗?或许不等延宁进京赶考,她就先嫁人生子了。
那他们也许就此别过,平生都不得再相见了。
这么一想,江景行竟然有些慌乱——竟然不是不舍,而是慌乱。
意识到这一点,江景行心里蓦地一跳,下意识拦下了将要送回侯府的信,重新写过了一封回信。
江景行现在还没有真正理清自己的思绪,只能采取拖字诀,他父亲写信叫江远辰劝他,效果却也不大。
江远辰到底同远在侯府、不了解任何情况的江父不同,他们叔侄生活在一块,自然知道他不是置气,更不是像他父亲担心的那般,是不是在外边学了些不好的习性,江远辰知道侄子不肯现在回京,必定是出于某些不得意的原因,或许连他自己现在都还没有想通,所以见他拖延,江远辰也没勉强,只是给了个期限:“最迟明年三月,要么你代我回乡祭祖,要么告诉我们你的打算。”
三个月。江景行抿了抿唇,虽然感觉到压力,但是心里已经有了头绪,想来到时候也有应对之法。
眼下的问题是,他到底该拿那丫头怎么办?
刘青不知道她这下是真的苏了一把,吹皱了男神心头的一池春水,但是她知道男神他们又要去她家过年了。
早在得知师傅今年又不回京城时,刘青就有了心理准备,“师傅有其事,弟子服其劳”,那师傅现在不回家,他们当徒弟的自然要把人接回自家孝顺了。
刘青唯一感到意外的是,她记得小伙伴江曼桢同自己说过,江景行好像这次要回去的,结果也不了了之,是因为他们家出了什么事吗?
可惜江曼桢离开侯府已久,自己对府上的事也一知半解,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刘青无论是从她师傅,还是从江景行脸上,更加看不到丝毫破绽,胡乱猜想了两天就放弃了,不想那么多,好好度过这个寒假吧。
腊月中旬,几辆马车驶入了落水村,村民们围着过来看新鲜,但是脸上也不见惊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去年过年老刘家也这么风光了一回。
事实上早在前几日,就有村民向刘大爷他们打听,问延宁他师傅今年来不来村里过年,从京城来的贵人,他们虽然搭不上交情,但是能够多见几次,沾沾贵气长点见识也是好的。
得到刘大爷的肯定回复后,大家伙就翘首等待了。腊月里不用干活,今年又是丰收的一年,地里出息好不说,老刘家隔三差五还要雇人干活,给的工钱又厚道,连家里头的女人们都跟着赚了钱,一年下来可攒下了不少铜板,大家吃得饱穿得暖了,心里欢喜,凑热闹的兴致就更高了。
远远瞧着马车进村,就有人去通知刘大爷他们,马车一停下,不得里头的人下来,男女老少们便一拥而上,热情洋溢的替他们搬起了行李,还有些年轻媳妇,和小姑娘们喊起了刘青的名字。
刘青掀开车帘同她们打了招呼,每次回家总要来这么一遭,她早就习惯了,大大方方回应了,才拉着有些不适应的江曼桢下了车,木棉和木槿想要扶她,谁知蒋氏刚从家里出来,看到刘青眼睛就刷的一亮,一马当先推开了两个小丫头,亲自拉了刘青的手嘘寒问暖起来。
要说刘家蒋氏现在最喜欢谁,刘青排不了第一,至少也能排第二。
蒋氏有些重男轻女,以前虽然也看重刘青,但还是比不上她那一串心肝宝贝孙子们,自从得知官老爷要和他们家结亲后,刘青才“异军突起”,成了备受蒋氏喜爱的孙女,连刘延林的媳妇怀了孕,蒋氏马上就要抱曾孙了,刘青在她面前的地位都没有动摇。
摸了孙女儿许久,看她抽条了,越长越高、越来越秀气了,蒋氏心里才稍稍满足,暂时放开了刘青,开始打量后边几个小孙子。
刘青这才拉着小伙伴进了家门,还像去年一般,江曼桢同她住一块儿。刘家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刘青他们回来的少,屋子里也添置了不少东西,还有刘大爷抽空给她打的梳妆台,可惜没有高清化妆镜。
江曼桢受刘青的影响,也把来刘家当做难得的放风了,休息了一日,趁着天气好,竟主动叫上了刘青出去走走。
刘青想了下,道:“我们去钓鱼吧?正好带上炭火,一边烤火一边钓鱼,钓上来还能烤鱼吃。”
李氏刚好听见动静,过来喊她们去洗漱用早饭,听见刘青的话,不由笑道:“大冬天的钓什么鱼?你们要想吃鱼,叫人去捞两条上来便是,可别把自个儿冻坏了。”
江曼桢反而被刘青描述的画面吸引了,强烈支持刘青的建议。她这么一说,李氏倒不好坚持了,江姑娘还是客人,又身份尊贵,加上她自己又是宠孩子的,便让两姑娘劝住了。
在刘青和江曼桢吃早饭的时候,李氏已经帮她们准备起来了,今儿日头好,但还是有风吹过来,厚披风要带上,木炭也捡了满满的一桶。好在刘家现在不缺这个,不然看到李氏这么败家,蒋氏可饶不过她。
也有人看不惯李氏。刘延林和刘延根陆续成了亲,刘家多了两个女人,岂止是多了一台戏,简直是隔三差五要上演一出斗嘴戏。
李氏一回来,两个侄媳妇还没敢做什么,王氏安氏先统一战线了,安氏手段到底更高一筹,更明白大嫂其实碍不到自己什么,她不争不抢,又有一双出息的儿女,下半生又不靠他们过日子。安氏也就在王氏跟前挑拨离间了几回,本来就对李氏有心结的王氏就被怂恿着去找蒋氏“告状”了。
哪知道蒋氏根本没教训李氏,反而把王氏训了一顿,罚她不许吃午饭,转头又问李氏还缺什么,要不是李氏拦着,蒋氏能帮她们把灶房里的油罐盐罐通通搬空。
蒋氏和李氏婆媳关系早就缓解了,有一部分是受刘大爷的影响,刘大爷觉得老大家的孙子孙女都有出息,也是因为老大媳妇娶得好,到底是读书人家的闺女,等刘延根的媳妇钟氏进门,蒋氏满意之余,也认同了老伴“娶妻要娶贤”的观点。
当然,蒋氏对李氏彻底放下怨恨,变得和颜悦色起来,还是因为刘青。蒋氏一直觉得长孙是刘家的骄傲,继承了长子的聪慧,可青青这孩子小时候却不起眼,他们谁也没在意,都是李氏一手带大的,现在这孩子有出息,不仅是老大的种好,看来李氏平时教的也好。
李氏帮他们老刘家生了延宁这个孩子,又教养出了个很快要成为官家太太的闺女,她才是老刘家最大的功臣啊!
蒋氏现在是发自内心的满意李氏了,她的转变安氏她们也看在眼里,安氏心眼多,怂恿王氏不是为了找茬,而是试探婆婆的态度,没想到王氏都要当奶奶的人了,又是大过年的,婆婆竟然一点脸面都不留,罚了王氏不让吃午饭,最迟今儿晚上,全家人都会知道王氏犯了什么错了。
安氏心里沉下来,也不敢再有小动作了,她对大嫂羡慕嫉妒是不假,但是不像破罐破摔的王氏,她更在意自己的脸面,尤其是有了儿媳妇的人,现在当着儿媳的面被婆婆教训,以后还怎么在儿媳面前立得起来?
蒋氏不管她们,帮李氏一起整理了要用的东西,然后有说有笑的送了刘青和江曼桢出门。
刘青和江曼桢各自带着两个小丫鬟,还有厨艺极好的林妈陪在身旁,蒋氏她们也就放心让两个小姑娘去玩了,只是刘青想着家里还有几个堂妹,做姐姐的不带妹妹玩也不好,于是转头问了蒋氏。
“不用管她们,她们天天在村里,早就玩腻了。”蒋氏笑得一脸慈祥,“你同江姑娘玩得开心就行。”
刘青同堂妹感情不深,刚穿越过来时,因为刘雅琴同她不对付,几个堂妹都习惯跟大姐玩,自动同刘青划清了界限。
后来刘雅琴嫁人了,又生了孩子,小时候的事她们都没有放在心上,但她们的关系也就这样了,不远不近而已。
刘青每次回来不会忘记给她们带礼物,只是也玩不到一起,现在想起问了一声,见蒋氏这么说,她也没有坚持,放心拉着小伙伴出去玩了。
然而刘青没有想到,她没有带妹妹们去玩,半路上却跟了个不速之客。
这个不速之客就是江景行了,而且就他一个人,连平时贴身跟着他的小厮都不见踪影了。
江景行的解释是,他三叔正在考校好友的功课,他一时无聊出来透透气,正好瞧见她们的身影,好奇之下就跟上来了。
刘青听完他的解释有点囧,他们家院子也不小了,他从书房跑到河边来透气,这是透了有一两刻钟吧?那他在书房是有多无聊啊!
难道师傅他老人家这么无私,放着亲侄子不闻不问,完全把心思放到徒弟身上了?
所以,江景行给的理由刘青是不相信的,但是她自作多情过一回,再也不会胡乱猜测江男神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为了和她相处事先就在这边守着了。
理由蹩脚就蹩脚吧,刘青礼貌性的相信了,然后也没有再管跟上她们就不走的江景行了,自己玩自己的。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刘青和小伙伴钓鱼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天气冷倒是其次,她们面临最大的挑战是鱼饵太过原生态了——就地取材,木棉在地里挖了几条蚯蚓出来当鱼饵。
刘青:这鱼饵长得太黑暗了,宝宝hold不住啊……
江曼桢也是吓得花容失色,差点连鱼竿都不想拿了,最后还是克服了,捡起被穿好鱼饵的鱼竿扔进水里,然后和刘青一样蹲在河边。
两个小姑娘聚精会神的看着水面,看到谁的鱼竿先动了,就把手里的东西扔掉,冲上去帮忙,虽然往往拎起来的都是空荡荡的鱼钩,却充满了钓鱼的乐趣。
尤其在失败过很多次以后,当鱼钩被拉起来,看着上面挂着活蹦乱跳的鱼,那种巨大的成就感,连淑女派的江曼桢都放声笑了起来,本来就爱笑的刘青,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没断过了。
体会了钓鱼的成就感,刘青和江曼桢已经彻底沉迷了,鱼钓上来以后,烤鱼的工作就自动交到了江景行手上,毕竟她们今天玩得就是生**验。自己动手,不养闲人。
江景行于是从善如流,守着烧烤架了。
刘青又钓上一条鱼,和江曼桢炫耀她的鱼最大时,被鱼尾甩了一脸的水,惹得众人大笑不止。刘青也顾不上擦脸,把调皮的大鱼取了下来,亲自交到江景行手上,一脸正经:“江大哥,这条鱼要好好烤,不能辜负了它这身细皮嫩肉。”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江景行也一本正经的接过了鱼,道:“好,我保证把它烤得香喷喷的。”
刘青满意的点头,江景行眼神宠溺的看着她。
小姑娘璀璨的双眼,竟然觉得比照在身上的阳光还要温暖。
也像阳光一样让人向往,甚至沉迷。
他终于明白,自己那时想到这辈子都可能见不到她时,为何会心慌意乱。因为她是他生命中的太阳。
☆、第145章
新年就这么过去了, 刘青是把这个寒假当作“最后一个寒假”来珍惜的, 因为这半年里她娘几乎数着日子过来的。
大概每翻过一页日历, 李氏心里就多一分雀跃, 距离孙三少出孝的日子又短了一天, 她如今念念不忘的便是这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