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泽源不说话,还靠在桌子上,握紧了林显的手。
大约有一分钟,他说,“如果你见她,跟她说句对不起。”
窗外瓢泼大雨,夜黑的沉暗。遥远处有警笛声传来,易泽源忽然站起来,他转身看着林显。
“我要现在亲你,小叔会不会打死我?”
“你敢我就先打死你。”林显知道他说的不是亲额头。
易泽源耸肩,笑道,“那不亲了,我走了。”
他松开林显的手,快步往门口走。
“易泽源。”林显叫他的名字。
易泽源回头,“嗯?”
灯光下,他目光傲然,一如初见。
“我们是朋友。”
那一天她坐在路边咬着面包,可怜的像个被丢弃的布娃娃。她把面包吃完,走到他的车前开始拍照。易泽源走出便利店打开水灌了一口,他擦掉下巴上的水迹,微眯了眼。
这么小一个丫头对机车感兴趣?
小白说,“易哥,有人拍你的车。”
她回头,与外表不符的是那双眼。狂的不可一世,倨傲的抬起下巴,“比一局?输了叫爸爸。”
“我不跟你做朋友。”易泽源抬起下巴,微微眯眼看着病床上的林显,“最后赌一次,我赌你会记我一辈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
闪电划过天空, 雷声轰隆隆而至,病房门碰的一声关上。
林显愣了几秒,迅速按下护士铃,她要叫护士过来打电话给简易。易泽源想干什么?窗外又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大地。
窗外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响彻整个病房。
林显抿了抿嘴唇, 挣扎着下了病床, 她扶着墙走过去拉开门。有警察冲了过来, 林显发懵, 她扶着门。
“易泽源在哪?”林显被撞了下,有个警察扶住她,“他是不是来找你了?”
“我不知道。”林显大脑一片空白。
警察冲入了病房, 林显紧紧抓着身后的门,病房没有易泽源。
“他走了。”
“找。”警察拿着胸前的对讲, “目标不在。”
“他怎么了?”林显张了张嘴发出声音, “易泽源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 他们往楼上跑, 搜查着易泽源。
一楼封锁,他出不去。
林显头疼欲裂,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易泽源这家伙要作妖。她想给简易打电话,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警察拦住,“你不能走,你可能有危险。”
林显眨眨眼, “我有什么危险?易泽源干什么了?”
“涉嫌故意杀人。”
林显脑袋嗡的一声,她知道易泽源想干什么,她抓着面前的警察,“手机借我用下,拜托,手机借我用。”
警察迟疑之后把手机递给林显,她按号码的时候手在发抖,她终于打通了简易的电话,他熟悉的声音落入耳朵,林显的泪就滚了出来,“简易,易泽源——”
“我——”
简易的话没说话,人就摔在了他面前。他拿着手机,漫天都是黑暗,雨水冲刷大地,易泽源的身体以扭曲的形状躺在雨里。
血渐渐从他身下往四面八方散开,简易冲了过去,他从地上抱起易泽源。他嘴里有大量的血涌出来,眼睛睁着,已经没有了生机。简易的手拂过易泽源的嘴,他想去按住更多涌出来的血,血从他的手指溢出。
跟简易一起过来的宋宁喊道,“医生!叫医生过来。”
易泽源还是自杀了。
他答应简易不自杀,最后还是自杀了。
他早上离开医院就去找彭雨了,跟了彭雨大半天,下午彭雨出席活动,刚走出酒店。易泽源冲上去就把他捅了,彭雨失血过多当场死亡。
简易一直认为易泽源能走出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在挣扎,他们都走了过来。但易泽源没有走出来,他用着自以为是的牺牲,让人记住他曾存在过。
绿毛怪走出来了,这世界上孤单的只剩他一个人。
林显在病房门口站了很久,一直站到天亮。
有人走近了她,把她抱进怀里,林显紧紧抱住简易放声大哭。
她不喜欢易泽源,从认识那一天,他就是负担。他强势的闯入林显的生活,他用死在林显的生命里画下重重一笔。
他把他的幸福寄托到别人身上,可林显也想要幸福,她给不了易泽源任何东西。
她抓着简易的衣服,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哭到喘不过气,简易紧紧抱着她。他的衣服湿透,浸湿了林显的衣服,他的嗓音沙哑,“我没办法了……”
他们都只是普通人,谁也不是救世主。
他们连自己都救不了,拿什么去救别人?
林显第二天就发烧了,伤口感染,她在高烧中沉沉浮浮。想要抓住什么,什么都抓不住。她混混沌沌昏迷了两天,简易本来已经找公关压下去的风波,随着易泽源杀人舆论一面倒攻击林显。
简易也累了,不想管那么多。
他现在怕林显醒不来,简易坐在病床前,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做。大哥没有回来,接到电话他就叹了一口气,要简易处理后事。他早就放弃易泽源了,他跟易泽源没有任何感情,也不愿意让易泽源的身份曝光出来,影响到他。
事发后的第二天,易泽源的父母就飞往美国,他们都不愿意跟易泽源扯上关系。网上关于易泽源的新闻压下去,他的名字没有出现在新闻上,他只是为了给林显出气,一个仰慕林显的人。
易家的人,万事利为先,没有利益的事,他们不会去做。
那个家没有温情,全是冰冷的金钱关系。
林显是晚上醒来,一眼就看到简易趴在床边,灯光落下来,林显看到他头上有一根白发,十分刺眼。她挪过去,握住简易的手。
简易立刻坐起来,对上林显的视线,“醒了?我叫医生。”
林显眨眨眼把泪强行压回去,简易今年三十,他还年轻,他不应该有白头发。林显抓住简易的手,抿紧嘴唇,半晌说,“我没事,不用叫医生,你怎么不让医生再加一个床?”
简易掐了掐眉心,伸手摸林显的额头,她已经退烧了。
“等你醒来。”
林显心里难受,她知道简易心里会更难受,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疼。简易一个人扛这么多的事,他不是内心强大,他是必须得强大。
林显抱住简易的手,闭上眼,“简易,你别再离开我,我受不了。”
“嗯。”
林显到底是年轻,身体恢复的也快。
又住了两天院,林显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简易把易泽源送去火化,他不想把易泽源放在b市,还得带回h市。
又在b市留了一天,简易和林显决定回h市。下了车,突然斜着冲出来一群人扑向了林显,简易护着林显挡住了攻击,抽出一根木棍横在面前。
彭雨平白无故被捅死,易泽源已经自杀了,他的家人只能把怨气发泄到林显身上。宋宁在后面打报警电话,简易不想事情闹大,他没有还手。起初的那个人手里的钢管擦到他的额头,现在已经流了血,林显抬手捂住简易的头。
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仅仅因为她赢了,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杀人偿命!你把那个女人交出来。”
“她没有杀人也不需要给任何一个人偿命。”简易目光阴霾,他扫视众人,“你们谁敢碰她,我让你们活着走不出去,试试看。”
简易怕林显冲动冲出去跟人打架,用力把她往身后按。
林显人生第一次感觉到憋屈,不敢还手,没有还手之力。她只能忍受,人生有很多事不是有拳头就能解决,对峙的五分钟,前所未有的漫长。
警察终于到了,这边都有监控,他们抓了动手的人,有人建议简易去医院,他摆摆手,抬起手腕看时间,“飞机马上要起飞,时间来不及。”
宋宁飞快跑去附近店里找止血药和包扎纱布,林显进安检门的时候,宋宁跑过来把药一股脑塞给林显,“给简哥包扎。”
回去路上就两个人,林显和简易,克雷尔早就回去了。
他们的时间很赶,林显拉着简易的手一路往登机通道走。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上了飞机,简易额头上的血已经干了,看起来十分狰狞。
林显拿水浸湿了棉签,帮他擦着额头上的伤口,“疼么?”
她心疼死了,妈的,她真的气的要杀人。
“不疼。”
又有血渗了出来,林显把止血的药倒在伤口,简易皱眉,她立刻停住动作,“没事吧?”
简易摇头,林显把纱布按在伤口上给他固定好。
她很烦躁,偏头靠在简易的肩膀上,“对不起。”
都是她的错。
“不关你的事。”简易揉了揉她的头发,“扣上安全带。”
空姐过来提醒,林显扣上安全带。
易泽源的事对她对简易都是打击,他们都没有想到易泽源会走这条路。本来是一件小事,闹到现在,林显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烂摊子。
回到h市,他们找地把易泽源安顿好,回到家,一切像做梦一样。林显的东西还在出租屋,她也不想去拿,她窝在沙发上,跟废了似的。
简易也不说话,这样低气压的沉默持续了一周。克雷尔过来找林显,简易才中止了沉默,他抬头看了眼面前滔滔不绝撬他媳妇的人。
“什么?”林显对克雷尔这个时候来游说让她参加比赛的行为,很是敬佩,迅速看了眼旁边的简易。
“哈佛车队对你发出了邀请函,希望你能加入他们的车队,参加澳门站三级方程式赛车。”克雷尔说,“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处于悲伤的状态,现在舆论的压力,我不认为你龟缩着就是好事。你不应该逃避,你能越战越勇,而不是被舆论打败。”
“她身体不好,现在不能参加训练。”简易说。
林显点头,她经历了易泽源的离开,现在根本不敢拿自己冒险。这个老男人也不容易,她再出事,简易该满头白发了。
想想她心里都难受,舍不得简易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