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薛家庄后山,一座僻静的院子内,忽的传出了一阵‘砰砰乓乓’的声音,这声音断断续续持续了许久,才安静下来。
不多时,两名黑衣蒙面人悄然退出院子,顺着一条偏僻的小路渐渐行远。一直退到山下的一片树林中时,二人才停下脚步,面面相觑片刻后,皆是露出了苦涩的笑意。
其中一位身形较高的黑衣人低声叹道:“这日子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哼。”另一人嗤了一声,眼中流露出些许不满,抱怨道:“麻烦又不是我们惹来的,尊主整日只知道责骂咱们,却连幕后之人的半点儿消息都查不到,底下的兄弟们折了一批又一批,他还不同意暂停生意……”
要不是实力不够,他都想效仿组织的前头号杀手中原一点红那样,也叛逃了。
“嘘,慎言!”
警惕的打量了四周一圈,那高个黑衣人无奈道:“这些话你切莫再对其他人提起,万一传到尊主耳中,你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活的。”
“放心吧,除了你之外,我谁也不敢相信,更不敢对他们说这些话。”
闻言,高个黑衣人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后又立马恢复平静,催促道:“咱们赶紧走吧,这里可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嗯。”
当晚,一封密信从山东遥遥传向江南。
第112章
过完年,西门吹雪便回了塞北,向来闲不住的陆小凤也紧跟着告了别,说是身上没钱花了,要去找点乐子。
陆小凤有个绰号叫‘陆三蛋’,这三蛋分别是混蛋、笨蛋、穷光蛋。
女人喜欢叫他混蛋,因为他是个永远收不住心的风流浪子,朋友喜欢叫他笨蛋,因为陆小凤的精明很少在朋友面前展现,而穷光蛋这个说法,则是陆小凤时常用来打趣自己的。
他是个很会享受的人,喜欢喝最好的酒,给女人买最贵的首饰和胭脂,不管身上带了多少钱,要不了多久,就会散得一干二净。
可陆小凤从来都不会为钱财而发愁。
他有很多赚钱的法子,其中最常用、最好用的法子,就是赌。
一般人赌钱总是十赌九输,陆小凤却是十赌九赢,他的赌术很厉害,运气更厉害。
赌场一般都不会欢迎陆小凤这样的客人,因为在陆小凤身上,他们别说是赚钱,能不赔的血本无归就算是好事儿了。
已经有很多赌场把陆小凤设成了拒绝进场的客人,所以这一次,陆小凤想要去赌场捞钱,得稍微费点儿力气,找个自己以前没去过的地儿。
他想了又想,忽然发现除了关外,自己竟然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当然,陆小凤完全可以易容一番,又或者是刮掉两条胡子,脱下标志性的红披风,重新换个身份混进赌场,但是前者他嫌麻烦,后者又不情愿……
最后,陆小凤只能雇了辆马车,朝着关外行去。
关外最近很乱,无数奔着罗刹牌而来的势力聚集于此,他们表面上维持着和谐,内里却像是一锅滚烫的热油,只要稍有一滴水花溅入,便会沸沸扬扬起来。
陆小凤一路低调的抵达了边城。
他无意多惹麻烦,只想找个赌场进去捞上一把,赚够一段时间的生活费。
这地方的气候格外阴冷,陆小凤找了家客栈入住后,便开始向店小二打听情况,他想知道城里最大的赌坊是哪家,以及哪里有可以泡澡的堂子。
“客官您是头一次来这里吧,咱们城里啊,就只有一家赌坊,跟这儿离得不远,您出了客栈左转,再走两条街,就能看见那银钩赌坊的招牌。”
店小二搓着手,嘴里冒着哈气,目光一个劲儿的往陆小凤放在桌上的钱袋飘。
“至于澡堂子,那就好找多了,光是客栈附近就有三四家,不过,您要是想找个环境好点儿的,还得去银钩赌坊那边儿,咱们城里最大的澡堂子也开在那里。”
陆小凤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捞起钱袋,从里面取出一锭碎银扔到了店小二的怀里。
“行了,让厨房给我热壶酒,再上几个小菜,这儿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越往关外走,一路上能歇脚的城镇就越少,陆小凤已经有两天功夫没吃顿热乎饭了,他这会儿就想赶紧填饱肚子,然后去泡个热澡,等缓过劲儿来,再到赌坊玩上几把。
是夜,黑暗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一片静寂。
陆小凤跟在一人身后,脚步轻快的朝着前方走去。
他没想到,在这偏远的边城,竟然也能遇到一位老相识。
方玉飞,绰号银鹞子,是个小有名气的花花公子,吃喝膘赌,样样精通,武功也还不错,跟陆小凤算是一对臭味相投的好朋友。
三年前,二人相识于一家妓院,平时偶尔也会约着一块儿去喝酒赌钱,交情算得上不错。
陆小凤刚才去澡堂子泡澡的时候,恰好碰到了方玉飞,才知道方玉飞原来就是这边城的本地人,只不过他常年游走在中原,只有年底,才会回来小住一段时间。
故友相逢,心情愉悦的二人便立马约好了一块儿去银钩赌坊。
穿过阴暗潮湿的冷雾,一盏残旧的灯笼出现在陆小凤的视野中,那灯笼斜挂在街道尽头的一扇窄门上方,灯笼下连着一个闪闪发亮的银钩,随风左右摇晃。
银钩赌坊,到了。
走进那扇不起眼的小门,映入陆小凤眼帘的,便是一派灯火辉煌、奢侈豪华的大厅,厅里聚着近百名赌客,四处充斥着热闹的呼喝声,空气中,蔓延着一股混杂着脂粉气的酒香。
方玉飞脱下身上的暗色披风,随手递给侯在一旁的侍从,轻车熟路的带着陆小凤在大厅内穿梭,找到了一处玩骰子的桌子。
桌上的客人们都在聚精会神的盯着骰蛊,没有人注意到旁边多了两个人。
但隔壁桌的人却发现了方玉飞。
方玉飞在本地也算是个名人,前段时间,他的姐姐还嫁给了这银钩赌坊的大老板,所以经常来往这里的赌客,大都认识他这个赌坊老板的小舅子。
跟着方玉飞一块儿来的陆小凤,也有幸得到了几分关注。
他的装扮太显眼,那标志性的大红披风,和两撇长得跟眉毛一样的小胡子,但凡对江湖稍有了解的人,都能猜出陆小凤的身份。
比起方玉飞,陆小凤在江湖上的名气可要显赫多了。
近年来,陆小凤前后破获了大通钱庄的银票案,以及铁鞋大盗的案子,还剿灭了青衣楼和红鞋子,是武林年轻侠客中的佼佼者,在许多人眼里,他已经是个传奇人物了。
所以当有人认出陆小凤,并叫出他的名字后,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立马都聚集了过去。
“陆兄的名号可真是越发的响亮了。”
见状,方玉飞忍不住笑着对陆小凤打趣道。
“方兄你就别取笑我了。”陆小凤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常言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以前没什么名气的时候,陆小凤还羡慕过那些声名赫赫的前辈们,但等到他自己出名之后,才亲身体会到了其中的诸多不便。
走哪儿都会被人关注,麻烦接踵而至的找上门来,连躲个清静都会被各种意外打断。
说实话,陆小凤真心觉得太出名也不算什么好事儿。
这下子,他原本想要低调行事的算盘,估计也打不成了。
当所有人都在关注陆小凤的时候,陆小凤却发现,大厅里还有个人对自己视若无睹。
那是一个女人,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穿着件轻飘飘的绿色的丝袍,身形苗条,皮肤细腻光滑,几乎看不到丝毫瑕疵。
她的脸上竟然一点粉黛也没沾,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始终紧盯着骰蛊,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往陆小凤所在的方向撒落半分。
有意思。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饶有兴趣的向方玉飞打听道:“那是谁?”
“你倒是有眼光。”方玉飞摇了摇头,笑道:“这屋里少说也有七八个女人,你怎么偏偏盯上了这个最难征服的冰山?”
“男人嘛。”陆小凤耸了耸肩,心道男人的本性可不就这样嘛,越是不好樊登的山岭,就越是能激发男人的征服欲。
方玉飞:“我劝你最好还离这个女人远一点。”
陆小凤:“为什么?”
方玉飞压低了声音,道:“因为这女人不仅是个冰山,还是个爬不上去摔下来就会要人命的冰山!”
听他说的这么危言耸听,陆小凤反而笑了起来。
越是有难度,他才越是有兴致啊。
下一秒,陆小凤便径直迈开步子,朝那个女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嗅觉出众的陆小凤便闻到了一阵独特的芳香,那香味儿不是脂粉香,而是女人身上天生的体香,这样的女人并不多,但每一个,都是天生的尤物。
陆小凤停在对方身后,陶醉的眯起了眼睛。
这个动作换作一般人来做,只会显得好色下流,但陆小凤做起来,却并不显得猥琐。
那冰山美人并没有回头,依旧凝神贯注的看着赌局,她手上拿着叠筹码,似乎正在思考这一局该压大还是压小。
陆小凤眨了眨眼,忽的探出身子,将一张百两的银票压在了小的赌注那边,然后扭头冲那女子小声道:“这一注应该押小。”
对方斜着眼角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随后,却把筹码压在了大上。
庄家掀开宝匣——
“七点小,吃大赔小。”
赢了钱,陆小凤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因为那女子输了钱之后,不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转身就往赌场外走。
“你不去追么?”不知何时,方玉飞已经走到了陆小凤的身旁,他看着已经走到门口不远处的女子,小声对陆小凤问道。
陆小凤笑了笑,没有应声。
“这可不是陆兄你一贯的行事作风啊。”
方玉飞似乎很是吃惊,他瞪大眼睛,直直的盯着陆小凤看了很久,才呐呐道:“你倒是变了许多,变的都快和我认识的那个陆小凤不像同一人了。”
“没办法。”陆小凤扯扯嘴角,意味不明的叹道:“最难消瘦美人恩呐。”
一方面,陆小凤还没彻底从薛冰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陆小凤看出,那个冰山美人是在刻意的‘勾引’他。
他是风流没错,但栽倒在女人手上的次数太多,也早就学会长记性了。
“听不懂。”方玉飞撇了撇嘴,忽的伸手勾住了陆小凤的肩膀,提议道:“你看你这会儿也没什么兴致继续赌钱,要不,咱找个地方去好好的喝一杯?”
“好啊。”
陆小凤眼睛一亮,颇为期待的笑道:“听说关外的酒和中原的酒酿法不一样,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你这个东道主可得好好帮我介绍几样本地的好酒啊!”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
方玉飞笑容豪爽的拍着胸口保证道。
二人离开赌场,坐上方玉飞不知道从哪儿用来的一辆马车,朝着与银钩赌坊截然相反的方向行去,马车内点了暖炉,车窗被一层厚厚的棉布封死,半点儿凉气都透不进来,形成了一个暖和的密闭空间。
陆小凤和方玉飞说说笑笑的打发着时间,约莫过了有两刻钟之后,马车终于停下。
下了车,出现在陆小凤眼前的,是一座优雅别致的小楼,小楼周围载满了梅树,枝头缀着点点嫣红,格外的有情趣。
方玉飞介绍说,这里是蓝胡子、也就是银钩赌坊的大老板,他姐夫名下的一处房产,现在已经送给了他的姐姐,他也能算是这里的半个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