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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现今而言,能最快给魏老夫人生出个嫡亲曾孙子来的,也只有她了。
  进了远心堂她才觉得她又高估自己了,四条腿的蛤 | 蟆因为陈大岭的关系,在魏国公府真是很难找到,但是想嫁给沈大人的两条腿的人排排队估计能绕魏国公府一圈了。
  她到的挺早了,平时魏老夫人应该是刚刚洗漱完在院中踱步活动身体才是,而现在远心堂的正屋中笑声一阵一阵的传出来。
  屋中除了魏老夫人还有两个姑娘坐在她旁边,笑的欢畅的那个姑娘穿着杏黄小衫披着湖蓝色的披帛,她眼睛大大的且乌黑圆亮,虽然笑声爽朗眼底却是一片沉静,宁泽此前不曾见过。
  另一个气势华贵,凤眼含笑的是嘉宁长公主。
  嘉宁长公主见了她嘴角扬起一抹奇怪的笑,有些轻视有些不屑,看她神色宁泽猜想她应该是知道她的身份了。
  消息总是不胫而走,总是让人猝不及防,宁泽腹诽一句,低头规矩给魏老夫人行礼:“孙媳给祖母请安。”
  魏老夫人没难为她,淡淡嗯了声,便让她起身了。
  这时那个笑的欢快的姑娘款款上前对她俯了一礼,轻柔和善的道:“毓彤见过表嫂。”
  宁泽未曾听过这个名字,魏老夫人却也不给她介绍,这位毓彤姑娘说了这一句也不再多言,她只好含笑问道:“此前倒是从未见过妹妹,不知妹妹来自何方?”
  毓彤姑娘才拍了拍额头,抱歉似的笑了笑说:“是我疏忽了,我是浙江承宣布政使家的女儿,我叫林毓彤。”
  这时木扇门外一连串的声音响起:“祖母,母亲给我布置了功课非要让我绣手帕,我这眼睛都要熬坏了,今日我又来晚了,祖母可不要怪我,我可是真的在认真学习功课。”
  声音娇娇润润,听着便让人觉得舒心,是七姑娘沈宜慧,只是她这一连串的话说完了,人还没到。
  等她到了厅中,见堂屋中换了摆设显得更富贵吉祥了,魏老夫人旁边还坐了两位富贵吉祥的姑娘。
  她红着脸呀一声,先给魏老夫人请安,又给嘉宁长公主请安,给宁泽问了好,才看向林毓彤,说:“表姐什么时候到的京中,我竟然不知道,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去迎一迎表姐。”
  沈宜慧说完却是觑了宁泽一眼,此前她一直以为林毓彤是要嫁给她五哥的。林毓彤是她祖母魏老夫人的侄孙女,很得魏老夫人喜欢,此前也是经常来府中走动的,只是一年前她的祖母去世了,她服丧回了浙江。
  往日魏老夫人是不留她们用饭的,今日许是人多,或者是故意要让宁泽知道前路有虎,便留了她们几人用饭,中间还有几个长辈的夫人来过不过很快便离开了。
  饭食刚摆放妥善,沈宜鸳才姗姗来迟,宁泽听到帘子响动,便抬起头看了眼。
  沈宜鸳那一双眼睛都肿起来了,眼睛周围都浮上了红丝,鼻头也红红的,再不复细白如瓷的面貌,现在她这个样子是宁泽见过她最丑的样子了。
  沈宜鸳狠狠瞪了她一眼,是真的眼带着毒光瞪了她一眼,宁泽倒是愣了一下。
  林毓彤看到她眼底露出毒光也愣了一下,她认识沈宜鸳十几年,她这人总以为她自己是个温柔亲善的姑娘,对人对事都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这么直白的面对她自己倒是第一次。
  魏老夫人这里是食不言寝不语的,饭毕她们几人从远心堂出来,林毓彤才扯住沈宜鸳问:“六姐姐你是怎么了,谁惹你伤心了不成,是谁这么大胆敢伤了我们鸢鸢小姐的心。”
  沈宜鸳笑着打了她一下说:“你又闹我,说这种浑话,我可要不喜欢你了,我不过是近日读书读的累了,伤了眼罢了。”
  昨日魏老夫人已经下了严令,尤其对她耳提面命了一番,关于宁泽的身份让她从今后只字不提,还说若是泄露了唯她是问。
  她明明是好心要帮五哥,竟落得如此下场!五哥也是好生糊涂,怎么就能这般忍下这口恶气!
  她又忍不住狠狠瞪了宁泽一眼,沈宜慧终于也觉出了氛围不同寻常,停在小花园旁问道:“沈宜鸳你今天是怎么了,眼睛痛你就回去睡觉啊,在这里挤眉弄眼给谁看啊!”
  嘉宁长公主却是轻斥了一声,说:“七妹,你又无礼了。”
  魏国公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虽然被魏老夫人压了下去,但是连昨日刚到府中的林毓彤都嗅到了风吹草动,沈宜慧却还傻乎乎的什么也不知道。
  沈宜慧又拉住宁泽的袖子说:“五嫂,你身体可是大好了?这几日我一直想去看你,母亲却说你要静养,就是不让我去,我可是着急死了。”
  她说完便见另外几人齐刷刷看向她,看傻子似的……
  哼!沈宜慧难得对着她们翻了个白眼!
  她本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觉得奇怪,怎么连着七八日猗竹院都锁着大门,大长公主还和祖母一起去了猗竹院,除了五哥成亲那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大长公主和祖母一起出现。
  她去问她母亲,四夫人还是一言不发,反而十分忧愁的看着她,难得慈爱的抚着她的头发说:“我的傻姑娘,幸好你是咱们家的女儿,不然可怎么放心把你嫁出去。”
  她只不过是嘴笨,又生的太好,万事不需费心,却不是真的傻,听她母亲这般说便着意留意了一下,猗竹院不准进不准出的,哪像是五嫂生了病的样子。
  她终于是把宁渝从沈宜鸳那里救了出来,这几日她一直和宁渝一起吃住,宁渝这个姑娘胆子小,自从猗竹院关了后她就开始吃不下饭了,每日里还偷偷抹泪,宁渝一向不太爱开口说话的,却屡次三番的问起猗竹院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觉得奇怪,昨日午时她琢磨了一番,装作急匆匆的样子跑到她面前说:“不好了,不好了,五嫂好像不好了……”
  然后宁渝终于不那么慢吞吞的了,迈开了步子想去往猗竹院,她上前拦住她,又说:“你去做什么?”
  宁渝也不哭了,半天才道:“准是你们家那个六姑娘害了我三姐……”
  沈宜慧想到这里还是抓紧了宁泽的胳膊,拉着她想远远离开那三个人,宁泽顺着她走,嘉宁长公主却又开了口说:“听说五表哥昨日又病倒了,我从宫中带了几味药,想去给五表哥送过去。”
  宁泽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回道:“长公主好意,我替我夫君接受了,只是长公主还是请回吧,长公主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纵然是表兄妹也不太方便相见。”
  嘉宁大约没想过会遭到这般直白的拒绝,瞬间羞红了脸,有些生气的说了声:“你……”便无后话了。
  林毓彤只是冷眼旁观了几人的交锋,没再说什么,同几人告辞,带着丫鬟走了。
  沈宜慧不再搭理嘉宁,拉着宁泽走出去好远,才道:“五嫂,她们几个人心思百转千回的,你可千万要小心。她们总以为自己千般好万般好,却不知道五哥并不喜欢她们,不然怎么会让她们等到现在。”
  又说:“五嫂,我其实是有些糊涂的,只是不管你是谁,只要我五哥喜欢,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她们走在青石板道上,清晨朝阳不毒,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宁泽有些震动,七姑娘一直是个憨憨可爱,单纯善良的姑娘,大约因为出身高,母亲又精明的关系,在这魏国公府她活的最是自在,宁泽虽然心里并不介意别人怎么看,能得沈宜慧这话还是让她心里暖了许多。
  宁泽侧过头说:“多谢七妹妹,我会记得小心的。”
  回到猗竹院时已经不早了,一路上她都有些担心沈大人万一等着她一起用早膳该怎么办,他不会饿着他自己一直等着她吧?
  回去后一看,沈大人早离开了猗竹院,果然她又自作多情了。
  嫁过来这些日子她一直接受魏老夫人的教导,空闲时候不多,只酿了几坛酒,大多都给了张惟了,倒还留下一坛黄酒,她让菱花挖出来,准备抱着送到石榴院去。
  说来她学酿酒也是上辈子的事了,其实是为了和张惟套近乎才学的,为了偷雪染白,想到这里便觉得很多时候很多事是冥冥中注定好了的,别人百年修得同船渡,她用两世修得一段缘。
  宁泽低头想事,心里琢磨着魏老夫人大约是真的要考验她,那个林毓彤此后一年大约便是她的竞争对手了,看今日情形这个姑娘是个冷静沉稳的,不好对付,幸而沈大人对感情上比较冷淡……
  她又想到了些别的,脸忽然红了红。
  又想着沈大人金口玉言,说了不赶她走,自然不会赶她走的,只是她觉得自己大约是真的很喜欢沈大人了,现在竟然有些不知足了,总想着有一天他能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说喜欢她……
  想到这里她痴痴的笑了笑,因为低着头走路,并未在意前路,等采苹呼叫一声时已经来不及,她一头撞进了一人怀中,一个不妨向后跌倒,那人捞住她,黄酒险些跌落也被那人捞了回来。
  这人身上有着清淡的脂粉气,宁泽闻着熟悉,抬起脸便撞入了一双深琥珀色的眸子……是卫风。
  她以前是经常观察他的眼睛的,因为比别人特殊些,像一种标记,她突然有些恍惚,刹那间模糊了前世今生。
  卫风的手勾在她的腰间,本意是防止她跌倒。低头看到她的眼睛时,一瞬间的眼神交汇似乎越过了许多东西,蓦然间让他有些心痛,莫名其妙的感觉,去抓时这些感觉又消散了。
  沈霑正在堂中和吏部侍郎魏洵商量撤藩的事,六扇的窗格全都打开了,只要一转脸就能看清外面的情形。
  魏洵见他话说了一半,忽然打住了,忙问:“大人,可是突然想起了别的什么?”
  沈霑没应他,反而伸手抓过旁边桌上的棋子,弹飞了出去……
  魏洵是知道沈大人会功夫的,却是第一次见他用,那棋子直直飞出一点没向下跌落,这力道可见功力深厚,直到院中响起了哎呦一声,沈大人才又开口续起了前话。
  第68章 献身
  有破空之声响起, 卫风眼疾手快, 转了个身挡在宁泽身前。
  宁泽被他这么一带,手一滑,只来得及哎呦叫了一声,一坛好酒就这么报废了。
  她抬起头狠狠瞪了卫风一眼, 做什么突然动作,毁了她一坛好酒!
  卫风可是委屈的很,明明是怕暗器伤到她, 好心挡在她面前, 他抬脚踢了踢地上的白旗子, 又捂住腰侧,哀怨的长叹一声,连连摇头看着宁泽。
  只是这可是魏国公府中,哪里来的人暗算他?他估算了下方向,锁定在西次间,然而西次间只有沈大人和魏侍郎, 沈大人正谨雅的坐在窗边同魏侍郎低语着什么,魏侍郎似乎不会拳脚功夫……
  是他?不是他?卫风皱皱眉, 做什么暗算他, 光明正大的打一场试试, 一准儿将他打趴下。
  宁泽见他眼睛半眯着,眼角透着点微光,知道他许是又在盘算着坏主意,低头瞅了眼卫风脚边的白旗子, 忍不住哼了一声。
  “这是我掉的。”她附身捡了起来。
  卫风唇角勾了勾,这可是脸不红气不喘的睁着眼说瞎话了!
  他背转身,挡住西次间或许会飘来的视线,也将宁泽整个挡住了,他低头问道:“你真不是我去年在通州见过的小娘子吗?”
  宁泽没回答,用袖子擦了擦白棋上沾了的灰尘,反而问道:“她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吗?卫公子作何老是惦记着别人,这样下去辜负了身边人可就追悔莫及了。”
  卫风被噎住了,他不过是觉得那小娘子有趣,便记住了。他自幼又是混在脂粉堆中长大的,辨识能力比别人强些,看宁泽说话语气他更是怀疑……由是有此一问。
  他瞪了宁泽一眼,他就是惦记着又怎样了,他身边有谁了?他明明年华大好尚未娶妻!
  此刻西次间,魏洵道:“杨大人说孟峙将军当场拒绝了他的提议,孟峙将军和李世子也算是肝胆相照的兄弟,策反他恐怕不易,大人,我们还是稳妥些先取到药……”
  他抬起头,却发现沈大人又走神了,他正转头看向窗外。
  外面是有什么新鲜东西吗,这么吸引人的注意力?
  魏洵做的位置正好是木窗棱的位置,挡住了视线,他略微向后仰了仰,院中除了背对着他们的卫风,只有花啊树啊,没什么别的啊。
  沈霑这时不看了,继续说道:“关于孟峙,中秋节后自见分晓,魏大人莫急。”
  魏洵还在观望,闻言也只好将眼睛收回来,又说:“下官还担心一事,虽然李世子想向来做事沉稳,可此次不同往昔,万一把他逼到困兽的地步,来个玉石俱焚,我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这边为了药忧心忡忡,沈霑却不当事的说:“也没什么,左右拿不到药罢了。”
  这话说的好像中毒的不是他似的!魏洵也不知道沈大是越来越高风亮节了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现在的他似乎已经为了国之安稳不顾自身安危了。
  他选择站在沈霑一系,一是魏国公府手握兵权比纯文官多了一层保障;二是因为沈霑年轻,比之一只脚迈进棺材的杨一清自然要强出好多。
  他一路仕途走的顺当,都是多亏了眼光好,从没跟错过人,他想了想说:“下官再去孟将军哪里加把火?”
  只要孟峙心里有一丝动摇,再加把火烧一烧,或许可成。
  沈霑点点头,他心里清楚前世的一切,孟峙此人上辈子既然会背主,这辈子策动他便不会过于艰难。
  这边说完了话,魏洵起身欲要告辞,沈霑却道:“舅舅,莫急。”
  魏洵脚下打了个滑又坐下了,这是沈霑第二次叫他舅舅了,他还是习惯不来,虽然沈霑不是君,却是现今朝廷真正的掌控着。
  魏洵为人向来谨慎,不认为这种姻亲关系能对自己有利,也不愿在沈霑面前放松,只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沈霑却是对着外面叫了一声:“宁泽。”
  他此声一出,众人反应不一。
  卫风愣了一下便笑了,他早已知道通州遇到的那位小娘子是谁叫什么,就说……他果然没认错。
  魏洵也是知道这个名字的,是他那可怜的被活埋了的外甥女,这是同名吗?然而看向窗外他却愣住了。
  “……”宁泽无语凝噎,沈大人疯了吗!魏老夫人想将这件事捂严实了,他偏偏反着来是吗?三岁吗?
  她气闷闷的,一步一挪,不愿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