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牧生的车祸是在10月29日,这绝对算是10月末了,可朴理第一次去蜂猴市是在月初,所以他前往的理由一定不是为了处理于牧生的车祸。
但于牧生的车祸,从报道来看,不出意外就是由朴理作为律师出面处理的,而这件事,只能是朴理在10月末、也就是第二次前往蜂猴市时办成的。
但是这次,他带上了自己的儿子。
去处理一个车祸案,为什么要带儿子一起?
还有,10月末是为了处理案子,那10月初去蜂猴市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里面的问题太多了,而且是事关并案中两个被害人的问题,一定要彻底查清才行。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弄明白当年被于牧生撞死的“本市一年轻女性”到底是谁。
诸弯弯觉得,她恐怕是要拖着这个石膏亲自往蜂猴市去一趟了,希望老诸见到自己的脚时,不要吓得跳起来。
……
不,他肯定会吓得跳起来。
虽然总是装成一副鼓励诸弯弯多经受磨炼的样子,但每次只要她受了伤,他都要偷偷地躲起来看着她的伤口难过好久,还总以为没被她发现。
想着老诸看到石膏后会有的反应,摸着脚上新打的石膏,诸弯弯开始发起了愁。
突然,路灯的光被挡住了。
诸弯弯奇怪地向后扭头,脖子刚刚转动,后颈骤然感到炙烫,如同被火舌猛地燎到,来不及反应,一股麻木瞬间蔓延到手指。她猛地浑身抽搐一下,紧接着失去了知觉。
——
不知道过了多久,诸弯弯逐渐有了意识。但她的反应十分迟钝,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地找回了知觉。她能感觉到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双脚也被捆在一起,眼睛被紧紧蒙住,看不到一丝光亮,嘴里也勒着布条,舌头被压住,发不出声音。
这种处境,让她眩晕的大脑稍微的清醒了一点。她尽量放稳呼吸,利用其它的感官去了解环境。
经历了几次颠簸,诸弯弯意识到了她正在车上,而她所能活动的空间几乎没有,只能是窄小的后备箱。
她蜷缩着身体,试图用手解开脚上的绳子,但打了石膏的右脚非常碍事,累得她后背前胸都被汗水打湿,却还是没有成功,反而因为大量的动作导致缺氧,让她眼前一阵眩晕,几度强烈地想要呕吐。
知道自己目前做不到逃脱,她干脆放松下来,闭上眼,静下心,记住道路中的一切声音、气味、颠簸……
如果是平时,诸弯弯十有八~九是能判断出身处地段的,可她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意识非常地模糊,精神根本集中不起来,听到的声音也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如同水面的涟漪般一次次散开。
急躁却无力,诸弯弯只能随着颠簸,意识再次模糊起来。
……
再次恢复意识时,诸弯弯发觉这里已经不是车内了。她坐在地上,被捆绑的双腿前伸,困在背后的手触碰了像是水泥的墙面。
没多久,有人解下了勒在她嘴里的布条,强迫性地给她喂了几口水。
诸弯弯不肯喝,被第一口水呛到,咳嗽了很长时间,但犯人却很有耐心,直到她的呼吸恢复平静,才接着喂她喝第二口。
等她安静地把水喝完,他却没有用布条再次把她的嘴勒住,仿佛不担心会有人听到呼救。
诸弯弯在听到他的脚步离开后,试着大喊呼救,但等她出声,她才发现,她拼劲全力喊出来的声音非常微弱,连她自己都只能勉强听清。
她明白为什么犯人不急于塞住她的嘴了。
现在的处境真的很不妙。
犯人的性格冷静、思考周密,对目前的情况有着十足的掌控,而她甚至还不清楚她遭到这次绑架的原因。
她的确破获了无数的案子,有些案子也的确十分危险,但那些案子都处理得干净利索,不可能有犯罪团伙的漏网之鱼。
难道是凶手亲人的报复?
就在她回忆过往案件时,突然,一个冰冷的尖锐金属扎到了她胳膊的皮肤上。
诸弯弯吓得一个激灵,不受控地抖动肩膀,但却被尖锐金属划伤了自己的胳膊。这时她才意识到,那个尖锐的金属就是针头。
这个时候做出抗拒没有任何效果,只会伤到自己、激怒犯人。诸弯弯不再动弹,默默地让凶手通过针头,把冰凉的液体慢慢注射进了自己的体内。
随后,那种晕沉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诸弯弯咬破舌尖都抵挡不住,只能含着满嘴弥漫开的血腥味,再次昏迷了过去。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醒了过来。
这次,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找回神智。
但为了防止凶手看到她醒来、再次给她注射,诸弯弯只能继续装作还在昏迷中的样子。
等头脑可以思考,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犯蠢。
那么宝贵的清醒时间,她竟然用来去思考到底是谁绑架了她……
她可是因电击昏迷,又被多次注射了麻醉剂。
电击!麻醉剂!这根本不是什么以前的案子,就是现在的!就是于牧生和朴理的!
但是为什么?
冷静下来想想,刑侦总局还什么线索都没有,凶手为什么要冒险抓她一个探员?
即使抓了她又怎么样,对案子的调查还是会继续,甚至会加大力度、除非凶手认为,她对他有着威胁,必须要除掉她才能保证他的安全。
她手里确实掌握着连一组同事都还不知道的最新线索,但凶手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不可能,凶手不可能知道……
关于1989的很多事,她也是今晚才知道,而且没有向任何人具体地提起过,连消息外泄或者有内奸的可能性都没有。
想得太入神,当凶手掐准时间再次来给她注射时,她下意识抖了抖,被凶手发现了她的伪装。
这次,凶手注射的药量明显加大,不肯给她丁点清醒的时间。
诸弯弯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诸弯弯一直处在昏迷与清醒的边缘。
每当她觉得自己快要醒来时,就会被凶手注射麻醉剂、在药效下继续昏睡过去。
不知道时间,分不清黑夜与白昼,偶尔会听到外面传来汽车的鸣笛和男人的吆喝,但全都朦胧在耳边,听不真切。
因为药物的关系,她的思维也变得非常混乱,即使有少数清醒的时间、想要极力恢复意识,但她越努力地去想,她的头就会越疼,简直要炸开一样,折磨得她几近崩溃。
不知道又过去多久,她的意识里再次有了声音,同时,她也闻到了血的味道。
耳朵里嗡嗡的快把人逼疯,冲鼻的血腥味却越发浓重。
不是她的血,是别人的。
因为强烈的眩晕,诸弯弯汗流如浆,但她还是强忍住去调整呼吸,终于,耳鸣渐渐消失,她听到了男人痛苦的、被压在嗓子中无法发出的嘶鸣。
一声一声,一声一声,那种喊叫不出的嘶鸣,随着鲜血味道的弥散,最终化为了绝望的呜咽。
诸弯弯艰难地吞咽了口水,却发现她的嘴又被布条捆住,不能出声。
药力还没散,她连根小拇指都很难动弹,只能靠听来判断目前发生的的事情。
男人痛苦的呜咽声音渐小,变成了隐忍的喘息,随后出现了身体拖拽摩擦的声响。
诸弯弯凝神去听,突然听到了一个沉重的身体间的撞击声,几乎同时,还出现了一声陌生的闷哼。
是凶手!
凶手被流血的男人袭击了!
诸弯弯屏住呼吸,听得更加专心,没有放过任何一点声音。
时间很短,这段抗争就结束了,流血的男人还是被凶手制服,拖了出去。但诸弯弯的精神却在这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集中。
也许是被流血男人分了心,凶手并没有发觉诸弯弯的异样,离开前,他没有再给她注射麻醉剂。而也就是在刚才的那段抗争中,诸弯弯清楚地听到,凶手的刀被甩了出来,就落在离她很近的地面上!
1。
2。
3。
……
诸弯弯在心里默数着。
当数到60秒,她还是没有听到凶手回来的脚步,她立刻翻倒在地,向着她预判的刀落位置蹭去。
她的判断很准,几乎只摸索了几次,她就摸到了那把刀。在把刀握进手里的瞬间,她的手心当即被锋利的刀锋划得鲜血淋漓。但她却根本顾不得这些。她的动作必须要快!要堤防犯人再次回来!
翻转着刀锋,她的伤口不停增加。终于调整好了角度,她用刀锋对准捆住她双手的绳子,开始反复地切割。
无数次划到了自己的胳膊和手腕,但她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她早就紧张得失去了痛觉。
快一点!
再快一点!
还差一点就彻底割开,她的手腕却抽了筋。早就精疲力竭的诸弯弯不知从哪儿爆发出了一股力气,猛地把绳子彻底挣开!
好了……
诸弯弯喘息着告诉自己。
双手获得了自由,接下来要快点把蒙眼的布摘掉。
但因为长时间的昏迷和抽筋,她的胳膊软得厉害,无论如何都举不到头顶。
诸弯弯忍住想要哭的冲动,努力地调整了几下呼吸,然后干脆地举起刀,毫不犹豫地从耳后割开了蒙在眼镜镜上的布,随着大量断发的掉落,她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亮光。
这种时候,什么疼痛,什么流血,在求生的欲望面前都不算什么。
诸弯弯握紧刀,吞回哽咽,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现在是黄昏,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
光照进房间,这里完全是施工中的样子,地面墙面都只抹了水泥,门窗的位置全是空的,角落还推着几袋破损的石灰。
她认得这个地方。
这是……
是……
是……
明明就在记忆里,可她的脑子太过混乱,她就是没办法想起来。
诸弯弯咬着嘴唇,拼命地割断了捆住她双脚的绳子,又用力地强拨开了嘴里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