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此刻,他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在意。在眼前这个很可能就是玉笛制作者的人面前,关阳侯再一次被羽鸿意忘到了九霄云外。
第64章
羽鸿意将眼前的花男打量了一下,然后走上前去,用矛尖狠狠扎进对方的脚铐边缘,再一使力。只听咔嚓数响,这脚铐便被他挑开。
那花男伸手摸了摸足腕处经年累月被锢出的凹痕,目露惊讶。
“你就是帮他们制作出那些玉笛的人吗?”羽鸿意问,“你叫什么名字?”
“秦礼。”那花男愣愣地答了,又看着跟在他后面出来的那些小兵,终于发现自己之前的一些想法似乎错了,“你不是被他们捉来的?”
羽鸿意笑了笑,“他们倒是想捉。”
小兵们在紧邻着这儿的几个山洞内找到了更多花男。这些花男都被迷药弄晕,全躺在地上,通通人事不省。
据秦礼说,这些花男都是最近半年才被那些驯鸟人给捉来的。因为金水林那边的走私路线被赵磐给毁了,这些花男才暂时积压在此,等待寻到下一条路线。
包括那个数月前失踪的那个齐宏友人,此时也正在其中。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齐宏整个人都高兴极了。
至于秦礼自己,倒是已经被困在这儿好多年了,甚至都已经习惯了这被关押的生活。羽鸿意想救秦礼出去,秦礼反而显得有些迟疑。
羽鸿意也不和他废话,干脆叫人把他提起来,扛在后面就走。
直到再次回到那个山腹,亲眼看到那些被绑成粽子一样的驯鸟人,秦礼才终于相信,羽鸿意是真的能将他救出去。
“可是讯鸟分明找到了你……”秦礼困惑道,“难道你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吗?”
“哦,我是,但那只是一个巧合。”羽鸿意回答,“这次是我主动找到了他们。”
倒是那些驯鸟人得知了讯鸟之事,再看到羽鸿意袖口上缺的那块布,纷纷露出惊恐的眼神。
什么情况?难道这个煞星就是那个跑掉的关阳侯妾室?开什么玩笑!他们是知道那个妾室很辣,但没想到能辣到这个地步啊!
羽鸿意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对着他们露出一个微笑。
驯鸟者们顿时纷纷低下了脑袋,只觉得背脊一阵凉嗖嗖的。
“把他们拖出去吧。”羽鸿意又对着那些小兵道,“拖去北宜郡的大牢,先关着,然后再慢慢地审,该是什么罪就判什么罪。”
小兵们得令。
驯鸟人则都心中一寒。虽然看似暂时逃过一劫,但他们心里都清楚,如果按照他们犯下的罪行,最后必然还是逃不过一个死罪。
羽鸿意带着秦礼,一部分小兵带着那些花男,先一步出了山隙。另一部分小兵们跟在后面,将那些驯鸟人一个个拖在地上。
“不!你不能这样!”其中一个驯鸟人大概是过于惊恐,一路上不停吱哇乱叫,“讯鸟已经把你的消息带去关阳侯那边了,关阳侯很快就会找过来!如果你不想被他找到,就快放了我,我还能帮你拖延一二!”
羽鸿意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此人。
此人顿时觉得有戏,连忙叫得更加卖命,“讯鸟是我们一手养出来的,我可以帮你把讯鸟唤回来!你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怎么还敢这么对我们!”
羽鸿意笑了笑,“你们虽然罪大恶极,但如今是非常时期。如果你们愿意戴罪立功,倒不是没有饶你们一命的可能。”
此人以为羽鸿意已经被他说服,整张脸都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羽鸿意两步走过去,却又开口道,“但你试图用区区一只讯鸟来拿捏我?”
此人终于从羽鸿意淡漠的面容中体会到了一丝凉意,嘴角勾起的弧度也僵了。
下一刻,羽鸿意猛地提起手中骨矛。
“不!”
一声凄喊还没落地,矛尖已经当胸穿过。
羽鸿意眉头微皱,将骨矛从对方的尸体上抽出,甩臂挥落其上血迹。然后他回过头,看向哪些吓得面白如纸的其余驯鸟人,“不要试图威胁我,不要试图揣测我的弱点,否则这就是下场。”
剩下的驯鸟人都噤若寒蝉,不断点头,再也不敢起什么心思,就连关阳侯三个字都不敢提了。
但小兵们不会有这顾虑。
很快,就有小兵古怪地问羽鸿意道,“老大,这些人说的是真的吗?你是西泽那边关阳侯跑掉的妾室?”
众人闻言,都纷纷支起了耳朵,就连那些驯鸟人也不例外。
羽鸿意想了想,似乎没有好隐瞒的,便点了点头。
众小兵都是一阵惊呼,纷纷露出见了鬼般的神情。早就知道这事的张老三等人则纷纷嘲笑他们大惊小怪,几乎忘了当初自己也是如此像见了鬼一样。
“当然,都是过去的事了。”羽鸿意皱了皱眉,“却不知那关阳侯为什么要如此纠缠不休。”
“那还用说吗,老大,必然是想要把你追回去啊!”张老三谄媚道,“那关阳侯有眼无珠,竟然放你跑了一次,此时必然悔不当初!”
众小兵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闻言却纷纷点了点头。虽然他们不知道关阳侯和羽鸿意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老大的魅力是毋庸置疑的!甚至于他们还十分佩服关阳侯的勇气,竟然敢娶老大当妾……
嗯,妾?
好些小兵这才注意到这个关键字眼,顿时纷纷跟着张老三大骂关阳侯有眼无珠。哪怕娶妻都不知道要哪里来的胆子,竟然还是妾,简直不想活了!
“老大,你放心!”小兵们纷纷拍着胸脯保证,“那什么关阳侯,只要敢来,我们保准帮你把他打回去!”
羽鸿意看着这忽然之间的群情激奋,无奈摇了摇头。因为隔着个原主,他没法解释清楚自己和关阳侯的关系,只能由着这些小兵们误会。
他只看了慎思一眼。原主与关阳侯之间的事情,这小子比他还要清楚。
但此时慎思也皱着眉头,只为这纠缠不休而懊恼,说不清这纠缠不休的缘由。
既然说不清,羽鸿意也很快不再纠结了,他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将小兵们丢在山林,交由张老三等人照顾着,然后和叛军一起将那些驯鸟人押进了北宜大牢,又将那些仍旧晕迷的花男安置在府中休息。
之后羽鸿意又与秦礼长谈了一夜。
秦礼早已等候羽鸿意多时。但他本以为羽鸿意会审问他这些年究竟都为驯鸟人做过什么事情,结果却一概没有。羽鸿意的目标很明确,句句都围绕着驯鸟人的那些玉笛,围绕着秦礼是否真有制作神器的本事。
好半晌,秦礼才意识到,羽鸿意其实并不在乎他的善恶,只在乎他身上的本事。别说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被驯鸟人控制,就算他真是那些恶棍的其中之一,只要他有用,羽鸿意就必然会用。
想通了之后,秦礼也不再迟疑彷徨,更不纠结羽鸿意的态度,一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这些年来,是为了活下去也好,是因为受尽威胁也好,他总归为驯鸟人办了不少事情,如今只不过是换个东家。更何况,羽鸿意总比那些驯鸟人要好得多。
“那些玉笛确实是我做的。”秦礼道,“当然,我也不可能一口气做出那么多神器。那些玉笛虽然数量看着很多,其实都是取于同一块凶兽之骨,是一整套的,本质上也不过是一件罢了。”
“一套和一件,可不能混为一谈。”羽鸿意笑道,“神器需量身定做,你却将玉笛配给那么多人,每一根都得进行独有的调整,这并不是一个可以忽略的工作。”
秦礼点头承认,“确实并不轻松。”
“如果是普通的神器,”羽鸿意又问他,“你大概多久可以完成一件?”
“雏形大约十天半月,但最后能否进阶,还得看运气。”
这速度和羽鸿意本人相差不远,在此方世界却是极为难得。羽鸿意确信自己找到了人才,心中不禁越发高兴。
“刚好我这里有些材料。”羽鸿意连忙道,“不如你先随心意打造一件出来看看?”
“材料?”秦礼眉头微皱,“神器所需的材料,可不是简单可以弄到的。”
羽鸿意闻言也不废话,直接带他去了仓库。
这整整半个月所猎杀的凶兽全在这儿,足足几十头,几乎将整个仓库堆满。秦礼只看一眼就跪了。
“够不够?”羽鸿意问他,“不够我再叫他们多弄几头过来。”
“够了够了!”秦礼忙道,“太够了!”
他果然也是个热爱炼器之人,一看到眼前场景,就连眼睛都直了。
之后的几天,秦礼一直都泡在这仓库里面,哪怕吃饭睡觉都不挪窝。
制造团队中的其余人,虽然没有秦礼打造神器的本事,这些时日却也兢兢业业,造出了不少精良的武器和铠甲。
后勤有了保障,在当地招兵买马的事情也被羽鸿意提上了日程。因为羽鸿意已经在北宜经营了一段时日,加之叛军倾情的推荐,来应征的还不少。
一切都似乎步上了正轨,羽鸿意在当地的势力蒸蒸日上,只等着朝廷的讨伐军何时到达。
而这个时候,那只讯鸟早已将羽鸿意的消息带到了西泽。
很快,一队由关阳侯所派的人马已经穿过金水林,笔直朝着北宜而来。
第65章
北宜郡城中央,自从前段时间有闹事者被罚在这儿蹲了三天三夜,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足足数千人站在这儿。他们本是当地的百姓,而后通过这几天的应征,如今已经是羽鸿意所建羽家军的其中一员。
羽鸿意站在他们的最前方,目光看过他们每一张脸。
他们中有许多年轻人,却与第八旅小兵最初的稚嫩朝气甚至嚣张跋扈完全不同,脸上满是被生活打磨出的风霜。他们有些是因为对朝廷的厌恶,有些是因为心中尚未磨灭的抱负,有些是想要用一腔热血打拼到更大的利益。甚至于还有许多人,之所以会应征,只是因为羽鸿意所提供的每月二两银子的军饷。
他们不像第八旅当初那样单纯。但是对羽鸿意而言,这样的一张张脸上的神情,才是他最熟悉的。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羽鸿意道,“想要吃饱穿暖,想要不为生活所忧,想要理所当然地活着。不被人轻易欺辱,不会因为各种原因轻易丧命,甚至将那些曾经欺辱过你们的人拉下马去。”
众人抬起了头,木然地看着他。有些人勾起了嘴角,似乎不屑一顾。
羽鸿意继续说道,“但你们来应征,来加入进我的麾下,来和我一起反抗朝廷,未必能得到你们想要的一切。”
那些勾起的嘴角顿时僵住。众人的目光中流露出惊讶,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傻子。
“奇怪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吗?因为我很清楚,这就是你们所想的,这是你们都知道的事情。战争不是玩笑,在得到想要的一切之前,你们很可能已经死在战场。”羽鸿意笑了起来,“无论我拿怎么美好的画饼来诱惑你们,你们都早已清楚其中的危险。但你们还是来应征了……为什么?”
有些人动了动嘴唇,有些人的眼眶微热。
“因为那些更重要的东西!因为总有什么能让你们甘愿历经生死!”羽鸿意提高了声音,“一个美好的希望,一个名留青史的机会,一些你们想要守护的人!”
“为了未来的人啊,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会改变这个国家,它迟早会成为你们心中的样子。”
“为了荣耀的人啊,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会将你们的名字篆刻下来,让你们的名字被后世瞻仰。”
“为了家人的人啊,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他们的生活会更好。假若你们牺牲,你们所赚下的银钱,会加上十倍再送到你们的家人手中。并且我将押上一切守护他们的安全。”
“你们愿意用性命来拼搏的东西,无论生死,我都会为你们来守护!”
羽鸿意一句更比一句有力,句句扣入这些人的耳中,砸在他们的心中。羽鸿意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始终凝视着他们。
有些人开始发颤,有些人咬紧了齿门,有些人的眼眶已经彻底红了。
忽然羽鸿意却又笑了。
他放缓了声音,“当然,我更希望的,还是你们能活下来,和我一起见证一切,用你们的双手亲自去守护你们想守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