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屋内就发出一阵啷当的声音。
“报告!”几名士兵冲了出来:“里面一人也没有!”
“都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里面就几个小房及一大厅,没有任何通道及暗格,藏匿不了什么东西。”
“报告……”又有一个铁甲士跑了出来。
“说……”
“从里面的房间搜到了这个……”
士兵将手上的东西高高举起,赫然是一件带着撕破了的黑色囚衣,将领冷冷地盯着两名被困的女子:“将人带走!收队……”
云婕妤被士兵从身后一施一拉的,开始哭闹起来,董秀却顾不上她,脑袋一片空白的被人从身后押着往前走去。
让董秀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班士兵直接就将她往这地方押来,这个她以为从此再也不会踏足的地方。
看着眼前这即熟悉又陌生的宫殿,董秀是一阵的惘然,命运真是捉弄人啊,再一次走进这松书殿的自己竟然是这般的模样。
甚至连内侍都不是,而是变成此刻这个被人从身后押送着的一个狼狈的犯人。
殿上的龙椅上空无一人,后卫一重又一重的围在了殿上,这儿的守卫竟然比以前森严了许多。
见此阵势,在她身旁的云婕妤也不敢再闹了,静静的紧挨着董秀,两人双双跪在殿中央。
殿上又是兵士,又是侍从的人数众多,但此刻整个大殿却是哑省无声,董秀的心脏不由得是一阵无法压抑的狂跳,等候自己会是怎么样的命运了?
是再一次的看牢狱?还是直接的死亡?
随着一声内侍的宣驾声,董秀的身子不由得一颤,明知道再也无从掩饰,但她依然紧张的低下了头颅。
身穿龙袍的男人随着内传的宣喊声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紧随其身后的还有两名身穿官袍的将领。
众人齐整地向他下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众人纷纷起来,只有董秀硬拉着欲起身的云婕妤,两人静静地跪在地上。
见到地上跪拜着的两个女人,皇帝冷冷地问道:“就这两个人吗?”
“是的!”
皇帝稳健的脚步围着两人走了一圈,令董秀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紧张得手心处都不由得渗出了汗水。
“抬起头来!”依然是冷冷的命令声。
知道再也无法逃避,董秀犹豫了片刻,最终是缓缓地将头抬起来
“皇上……”猝不及防之际,皇帝的腿被跪在地上的一名女子突然一个熊抱,令众人不由得一惊。
“皇上……皇上……我好想你啊!”云婕妤跪在地上,死命地抱着他的腿不放。
“哪来的疯女人……”皇帝挣扎了一下,但这女人抱得死紧,他一下子竟挣扎不开来,他不由得急了:“快,将这疯女人给我拉开。”
“是!”几名卫兵连忙上前拉着云婕妤的双臂,引得女子不停地惊叫,但她依然冲着皇帝大声地喊道:
“皇上……皇上……”
她那显然不怕死的坦然态度令皇帝不由得一愣,缓缓的就松开了压在她手背上的脚。
“你到底是不是内应,这事还不容你一人说了算!”皇帝眯着黑眸,带着危险的意味下令道:“来人啊,将这两人带到刑部去慢慢审问!”
是夜,金碧辉煌的殿堂内灯火通明,皇帝单手托着头,一手拿着一本书册躺在状似非常休闲地躺在躺椅之上,但盯着书册上的白纸黑字,是良久都看不进半只文字。
此刻他表面异常的镇定、平静,内里却是翻江倒海的思绪令他无法静下心来,再好的书册他也看不下去。只见他一把将手中的书册甩在一旁的案桌上,翻身坐直了身子,对着门外嚷道:
“皇上有什么吩咐?”外头守候的内侍一听到里面的传唤声,连忙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向他询问。
“去,将所有领班的太监统统给朕传上殿来!”
“是!”小太监虽不明白他在这深夜里将那些领班的太监头子召上殿所为何事,但却不敢有任何异议,匆匆地领命而去。
一班正准备入睡的老太监被从被窝当中挖出来,一听是皇上传唤都不敢有半句怨言,匆匆忙忙的穿好衣裳往殿上赶去。
在皇帝跟前,这班平日里在宫中飞扬跋扈惯了的老资格太监只能耷着脑袋站在列队里,不敢弄出一丁点声音来。皇帝正端坐在躺椅上冷冷地瞅着他们,不动声色的良久不发一言,弄们众人都不由得频频抹汗。
此刻气氛异常的诡异,皇上的手指不停在敲击着躺椅的横梁上,敲击的声音每响一下都让众人心头不由得一紧。
良久,他才冷冷的开口:“在坐的都是阉人吗?”
“是的!”他虽问的离谱,但众人依然齐声地应道。
“如果验证?”他这一问让众人不由得愕然。
“回皇上,宫中所有太监都是经过御医的查验的,只有是阉割齐整的人才能得以进宫为奴,伺候主子的!”一名已经年过六旬,脸上布满横纹的老太监连忙出列,细细地向他禀报。
“就不会有漏网之鱼?”皇帝再次冷冷地问道。
老太监不由得一愣,不知皇上今天为何要拿他们这班内侍来开涮,问题总绕着这地方打转,但皇帝的话又有谁敢质疑,细想之下,他最终还是采取一保守的回答:
“一般不会有!”
“朕没有理解错的话,一般不会有也就是没有十成的把握?”皇帝蹙着眉,冷眼看过去。
见皇上今晚阴阳怪气的甚是难伺候,老太监唯有战战兢兢地应道:“是的!”
这班无用的废物,一丁点东西都做不来,害得他……
皇帝阴着脸沉默了好一会,这才冷冷地下令道:“过去朕就不追究了,从即日起,将宫中所有的内侍给朕慎重地排查一回,若要发现有任何太监不是阉人的统一以欺君之罪查办。”
“是!”众人连忙领命,站在队列之中的李小英不由得一窒,这火怎么有要往自己身上烧过来的意味,不过已经两年了,是自己多虑了吧?
“绝不允许有半个漏网之鱼!”皇帝这句话讲的咬牙切齿。
众人哪敢有半个不字,点头哈腰的纷纷称是。
“出去吧!”皇帝这才放了他们出去。
这班人刚一退出去,一名内侍就从外头走进来向他禀报:“皇上,是时辰该歇息啦,皇上钦点的梁娘娘正在承恩殿候着您大驾呢。”
他是得找点事做才能平静自己这起伏不定的思绪,应耿天想到这,淡淡地开口道:“起驾承恩殿!”
一阵翻云覆雨过后,美人虽抱在怀中,但他却依然辗转不能入梦,脑海全是那身穿罗裙的美貌女子与细骨单薄的小太监反反覆覆地出现,还有那姣好的白皙面孔总是挥之不去。
怀中的女子已然在梦中呓语,他闭紧着双目强迫自己入睡,但脑海闪过的却是她手背被自己踩踏着时那吃痛的神情,他心中不由得一紧,霍然就坐直了身子。
“来人啊,给朕更衣……”
“是……”几名内侍闻言匆匆地走了进来伺候。
龙榻上的女子被这一连串的动静打扰到,悠悠转醒过来。
看着理应与自己同榻而眠的伟岸男子在跟前匆匆地整理衣装,她顿时连最后一丝睡意都散去:“皇上……都这么晚了,皇上这是要去哪里啊?”
刚披上一件黑色裘衣的男子却没有搭理他,对着向前的一名内侍吩咐道:“备轿,起驾西城刑部!”
“是,奴才遵旨!”
夜色里的西城是一片死寂,一辆马车匆匆地在街道中穿行而过,最终停在了守卫森严的西城刑部前。
从马车上率先走下一名身披着黑色大衣的男子,他的身后紧随着一名侍从。主仆二人行色匆匆地往刑部大牢而去,却在门外被两名门卫手拿着长矛拦住了。
“此乃刑部大牢,尔等不得随便入内。”
黑衣男子身后的侍从闻言,将手中的牌子亮出来,在他跟前展示,门卫这一细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牌子上刻的不正是当今皇帝的名号么?
他慌慌张张地正要下跪行礼,却被眼的天之骄子伸出一手制止住了。
“传你们司大人过来见朕!”
黑衣男子向他吩咐完后,就匆匆地往刑部大牢深处走去。
“是!”门卫在他背后大声地领命。
西城刑部内部设置的牢房并不多,能一目了然。
这里面只是关押一些未被判刑的嫌疑犯,因此牢房的条件还算不差,虽然也是木栅栏间隔出来的牢房,但每个牢房内都有一张方形的木桌,两张木凳以及一张简陋的木板床。
此际虽然已然深夜,但牢内几个架子上的火盆烧的火正旺着,跳动的火焰映得整个牢内火光通明。
两名女子和着衣裳,并排躺在左侧的牢内的木榻上睡着了,细看之下,他才认出傍晚时在松书殿上失态地抱着自己大腿的疯女人竟是他曾经宠幸过的妃子,也是那四皇子的亲母。
他差点将这女子给忘记了,他记得自己将她移居了篱台之内。但这两人怎么会在一起?他自从让太后将小秀子调走后,就一直压抑着自己,将这个人放在心底封存着,刻意将其抛至脑后,不闻不问,却不知她什么时候会被调去伺候这云妃。
他双目紧紧地盯着那熟悉的白皙脸孔,不得不承认,两年没见,这个原来瘦弱的人长大了、成熟了,也更有味道了。
无论在旁人的眼中这小奴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此刻的他对于他来讲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令他如此刻这般仅是远远地凝望着他的脸孔已然几乎着魔……无论他是男是女?或是一个阉人?
在他眼前,突然牢顶的一层污灰从上面脱落下来,一把砸到这小奴才的额上,皇帝不由得一窒,以为她要被扰醒过来,岂料这个小奴才却只是嘴里呢哝了一声,然后无意识地举手扫了扫脸颊,继而又沉浸于睡梦当中……没一会和,只见她呼吸平静,胸口处平稳地起伏着,哪里有半分要醒过来的意思。
皇帝不由得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云妃也就算了,是一名得了疯癫症的女人,但这小秀子在击怒了自己之后,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恶劣的环境之下竟然亦能安然入睡。
而他那内心深处蕴藏的怒火在此刻却变得极为可笑,原来辗转反侧难以入梦的只有自己一个。
皇帝凝望着那张姣好的睡相甜美的脸孔,手不由得握紧双拳,指尖发白。
他倒想知道这小奴才到底是天生性情淡然呢?还是没心没肺?
应耿天静静地站在火堆旁,那火光一闪一闪地映照着他那冷若冰霜的俊容。
“皇上……”西城刑部司大人收到传令,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见皇帝静静地站在牢外,他连忙走上前向他躬身请安。
皇帝淡淡地瞧了司元杰一眼,继而又转头看向木栅栏的牢内。
“皇上为何会这深夜来访这刑部大牢?”司元杰好奇地向他询问道。
他话音刚落,牢内的女子似受到了干扰,不由得侧身,转了转身子。
皇帝转过头来望着司元杰,淡淡地说道:“借步说话!”
司元杰得令,赶紧走在前头领路:“那皇上请随微臣到审询室里去吧。”
他估计皇上此番是为那内应的事而来的,但这也不至于如此着急啊?要令他一个九五之尊连夜往这阴森的地方起来,看来这齐克尔当真是皇上心中的一条刺……非拨不可。
审讯室是一个空旷的砖房,皇帝宽步往中央那唯一的桌前走过去,一把坐在判官的位置上。
而司元杰则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跟前。
“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回皇上,齐克尔安插在宫中的内应基本上已经全揪出来了。”
“嗯,那这此人当中可有太监?”
“有,有两名就是冒充太监在宫中行事的,三名混进了御军,还有一名是门卫,统共六个人!”
“那今天刚逮捕那两名女人……”
皇上终于问到点子上来了,由那名女子的供词当中他已然得知这牢中的其中一名女子曾是皇上的宠妃,而且还是四皇子的亲母。
皇上此行的目的恐怕就是冲着这妃子来的吧?没想到皇上后宫当中佳丽几千人,还能是一名多情的情种。
幸好及早他得知那名有点疯疯癫癫的女子的身份,对她们也留了几分情面,只是审讯而没有下刑,甚至没有让她们饿着,不然皇上此刻来要人,若看到一副被凄凉的模样,他这西城刑部恐怕要遭殃。
“回皇上,依臣之愚见,这牢中两名女子并非内应!”
“哦?”皇帝闻言心中不由得暗喜,其实他内心的深处极为害怕那小奴才会是齐克尔派进宫的内应,假期当真如此,他那着魔似的念头不就成了一则笑话,而那人,他也绝不能留。
但他依然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的臣子,等侍他的详解!
“皇上,我们从那六个内应身上了解到了这几点!”在皇帝跟前司元杰不敢有半点含糊,一一为他道明:
“第一条:到目前为止,从宫中搜出来的内应都是男子而没有一个女人;第二条:我们逮捕的六名男子皆是一等一的武学高手,而牢中的那两名女子却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只是微臣未能够去求证……”
站在门旁的一个太监低声地向他禀报道:“万岁,自从您离开之后,娘娘就一刻也没有起来过。”
皇帝闻言,当真气不打一处来,他两眼似要喷火般瞪视着跟前的女子。
看她这副模样,是一意要与他抗衡到底绝不屈服了。
好!他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多久,他冷冷地再一次向她问道:“一个时辰过去了,你想得怎么样!”
“请皇上怒罪!”女子依然态度淡然地回他话。
这就是她的回答,皇帝抑制着内心烘烘的烈火,一咬牙:
“好,这就是你对朕的答复,你既然不愿意,朕自然不勉强。不过既然你有胆拒绝朕,那就得要承担拒绝朕的后果!”他在她跟前冷冷地说道。
“在!”
“将她拉到阿旗阁关上三天,滴水粒米都不许放里头送,这三日期间禁止任何人随意进入。”他的声音就如地狱的魔鬼。
“是……”侍从得令后走到董秀的跟前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董秀缓缓地支撑起自己的身子,想要站起来,但跪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膝盖早已麻痹,她这刚一站起来,不由得又往地下倒去。
“拖下去!”男人见状,冷冷地下令。
“是!”面对皇帝的怒气,两名内侍不敢有半分怠慢,两人一左一右将董秀的肩膀扛起来,硬是给拖了出去。
女子是一声不吭地任何他们罢布。
“哎……哎……季大人,你这是赶哪儿去啊?”陈大人垂头走着路,见那与自己相交甚密的户部季大人与自己迎面走来,他不由得唤住他。
“是陈大人啊,怎么?都下朝这么久了,你也没有出宫吗?”
“是啊,有事,有事。季大人你不也没走,你这是往哪儿赶啊?”
“松书殿!”
“松书殿?季大人难道是要进殿面圣吗?”
季姓官员点点头,姓陈的官员连忙拉住他,细声地向他说道:“季大人,依我之见啊,你这面圣之事看来得缓一缓。”
“哎呀,陈大人,我这事缓不得,那公孙璋根本不适合调到我们户部来,他这一来还是顶那户部尚书的空缺,我得找皇上将这事说说去。”他说着就要往前走去,看来当真是万分火急的样子。
陈大人连忙扯住,他不让他走远,并好声相劝地说道:“你不能缓也得缓,我这是为你好,你没看见圣上刚刚在早朝上大发雷霆么?”
“皇上大发雷霆那是为了陕北军银的事,跟我这事儿无关,没什么好担心的。”
“哎呀,你这人就是不信邪,让你别去自是有我的原因。”
“怎么了?”季大人这才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我这不正面圣出来吗?”陈大人深怕隔墙有耳,不由得将说话声音压得更低:
“皇上今日不知为何,特别的失常,我这一进去,什么话都还未说,就成了炮灰了,我看老兄你今日还是别去惹这暴龙。有什么事,得待明日,等咱们皇上心情好了,什么都好说!”
“这……但……”季大人听他如是说,也不由得慌忙了,但是就是不死心。
“走吧,明日再说,信我说的准没错,何必非要往这火山口上跳去呢!”陈大人非要拖着他跟自己同一方向走去。
这季大人见他说描述得这么严重,说得真儿事似的,也不敢随意去冒犯,只得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只不过他一边走着还一边不解地喃喃说道:
“皇上从来没这样过啊?今天这是怎么啦?”
“天知道?圣意难测嘛!谁要能有本事揣摩得着皇上的心思,那谁就得只手遮天了。”
“也是,也是!”
两人在宫中渐行渐远。
“皇上,您对臣妾真是太好了,臣妾以后定会好好服侍您的。”女子在他的怀中撒着娇。
男子却沉默地不吭一声,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女子对他的宣称。
“给朕拿酒来!”
“是!”小元子闻言,在门外唯唯诺诺地应道。皇上今日甚是反常,他以前从不在宁乾宫内享受美人恩的,今日却破例将这刘充仪领了进要乾宫的内室里。
而且他今天整日的情绪都很不稳定,已经冲着他们这些奴才发了好几回火了,为了不冲着这火的苗头,小元子一听到他的命令,立马就利索给他呈上了一盅清酒。
小元站在里头看着皇帝精神颓丧地将那烈酒一杯接一杯地往肚里灌,小元子可不敢上前劝阻,只得怔怔地站在一旁。
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嫌他在旁边碍眼,冷冷地道:“出去,别忤在这儿。”
“是!”能出去,不用呆在这个阴郁的寝室内,小元子可是求之不得,皇帝一出声驱赶他,他就急急忙忙地就走了出去,还顺带的关上大门。
皇帝端着酒杯及洒盅,一步一步地走到窗台处,抬头眺望着远不远处月色之下的楼阁,并一杯一杯地拼命地往肚子内灌酒。
酒过三巡之后,他已然喝得几分醉薰薰,天空中高挂的弯月在他的眼中不由得幻化成一那令他心动的容颜,他不由得呆呆地盯着天空的弯月看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