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前狂奔着,突然眼前出现一个湖,湖水中倒影着清晰的弯月,她大喜地喃喃念道:“水……水……”于是她如获至宝一般,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跳……
次日,一条臃肿的女尸漂浮在珠娥宫内的湖水中央……那具尸身上传来阵阵臭味,那五官已然肿得不成人样,模样甚是可怖。
董秀轻轻地咽了咽干涸的喉咙,她缓缓地睁开双眼脸,不由得一愣,只见男人坐在不到一臂之遥,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她的脸不由得一红,不由得喃喃问道:“皇上,你怎么还在?”她只记得自己方才是倚在床榻上与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的,却不知从何时起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此刻醒来是自己平躺着的,估计是他将悄悄地将自己的身子放平了。
董秀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几近黄昏了。
她抬头望着男人深情黑眸,不由得心惊:他该不会是从自己睡着的那一刻开始一直盯着自己直到自己醒过来吧?
她虽好奇,却是不想追问,只因最近他动不动就喜欢在语言上调侃自己,恐怕自己这一张口又得换来他一阵轻薄的调侃,自讨了没趣去。
男人没有回她话,却是一把凑上前去,将她拥抱入怀。
董秀静静地呆在他厚实的怀抱中,这几日不知何故,他黏自己黏得甚紧,以前他还会静静坐自己身旁,这几日他却是一有机会就喜与自己亲近……
男人搂住她,亲了亲她的脸颊后兴致勃勃地提议道:“秀儿,你都在这里头闷了许多天了,朕带你到外头走走吧。”
“皇上,我还未出月子呢,吹不得风的。”
“这不怕!”男人狡黠一笑,但见他站起身来走到几丈开外,将悬挂在檀木屏风处的紫色披肩外袍给取了下来,来到她的身旁用这件绣着龙腾图案的衣袍将她包住;
这件衣袍宽大,竟完全将她娇小的身子整个给裹在里头,男人满意地一笑,并一把将她连人带袍地打横抱起来,走出了这间她呆了近二十个日夜的房间。
董秀望着这外头的蓝天、白云、树木、回廊,以及遍地黄金落叶的草地,不由得叹息一声,她实在在那屋里头呆得太久了些,此刻看着这外头本是一片萧条的秋色,竟然万分的感动。
她不由得张大眼睛贪婪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他双臂轻轻地环过她的腰枝。她贪恋地呼吸着这外头无比清新的空气,而他侧贪恋地凝视着她的脸孔,呼吸着由她身上传来的淡淡体香。
偶尔几片枯叶在秋风的吹拂之下飘然而下,董秀静静地看着落叶在眼前飞舞着,她依偎在他的怀中问道:“孩子也快满月了,皇上可有给他们纳了名?”
“嗯!”男人缓缓地伏低头,轻轻地用下颔摩擦着她头顶柔顺的秀发,柔声地说道:“咱们这俩个孩儿出生时晨相差不到一刻钟,都是五行缺火,朕给他俩皆取了个单字……大儿应熠、小儿应煊!秀儿可喜欢。”
“应煜、应煊!”董秀喃喃地念道,不由得莞尔一笑,说道:“煜……光耀,煊……光明!”
她抬头望着他,男人冲着她点点头。
“煜儿、煊儿!”她如此念着,不由得心中暗暗欢喜。
男人望着她欣喜的神态,那笑靥如花的脸蛋,不由得大为满足;只要她能天天如此欢乐,就是要他将天上的月亮给她摘下来,他也甘愿去尝试。
真希望这一刻就是永恒,然而此刻他却杀风景地想起了自己前天的那个决定,他上扬的嘴角渐渐地隐了去,双眸也渐渐变得深沉,但见他淡淡地收紧了环住她的双臂……
女人丝毫没有觉察他的不妥,依旧在他的臂膀之中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高誉身穿着正式的侍卫领袖衣冠,腰侧挂着长剑从远处匆匆走来,他在那红色雕梁,绿色瓦顶的回廊底下穿过,瞥见那棵梧桐大树底下的一对正深情偎依着、如胶似漆地低声细语的男女。
他本是来找皇上有事禀报的,此刻见两人卿卿我我,却不便上前打扰,只得默默地守在远远的一角。
天边那武装斗争的晚霞的光彩渐渐地暗淡了下来,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秋风吹过,夹杂着些许的寒意。
但见那坐在梧桐树底下的男人俯身亲了亲那个女人的脸颊一下,并细心地伸手为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袍,随后弯下腰来轻而易举地将这体型娇小的女人打横给给抱起来,女人的双臂自然而然地环住他的后脖颈。
头顶上的高大梧桐树声声作响,枝头随风摆动着,一片片飞舞的落叶从空中飘然而下,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子雄纠纠地抱着怀中的女人,脚踩着如毯子一般的落叶,这一对相依偎的身影在那微暗的秋色当中,就宛如一幅迷人的水墨画,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唯美、吸引。
眼前的一切触动了高誉的心灵,他不由得呆愣愣地望着;直到那个男人抱着女人走到他的身旁,他才回地神来,微微一怔,这才赶紧向着两人作辑行礼。
董秀本以为这院子里头没人,此刻突然见高誉站在此处,先是一楞,而后想起自己此刻被皇帝像抱娃儿一般抱在怀中。这动作是多么的出格,被外人给撞见,不由得觉得一阵的窘迫,一片红晕淡淡地在她的双颊处晕了开来。
然而她却没有将环住男人后脖子的手臂缩回来。
她只希望尽快离开高誉的视线,然而那个抱着她的男人非但没有加快脚步,反倒在高誉跟前停了下来。
她不好意思与高誉对望,只得低垂着眼脸,望着地下的片片落叶。
高誉面容若无其事地对着两人施礼道:“微臣叩见皇上!皇上圣安。”继而又冲着董秀行礼:“叩见娘娘!”
董秀只得抬起头来,正欲应他一声,听得耳边传来低沉的男性嗓间:“嗯!”抱着她的男人轻轻地应了一声,并对着高誉吩咐道:“你在这儿候着,朕一会再过来。”
“是!”高誉唯有伫立在原地,目送着他将女人送入了房内。
高誉在这回廊的一角静静地候着……良久,才见男人迈着稳健的脚步走了出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后,继续举步往前走去。
高誉赶紧跟随其身后,男人来到方才那棵梧桐树底下,负手而立,背对着高誉淡淡问道:“什么事?”
高誉直言道:“启禀皇上,皇上吩咐臣做的事已经打点妥当了,请皇上指示该何时动身?”
闻言,男人原本平静的脸变得凝重;高誉面对着他的后背,没能看清他脸孔上的表情,不过看到他那挺直僵硬的后背,也能猜测得几分他此刻的沉重的表情。
他知道他尚且犹豫不决,果然,只见男人淡淡说道:“再待些时日吧,待她出了月子再作打算。”
“皇上……微臣认为不妥,皇上既然决定了就理应快刀斩乱麻,不能再如此耗着。这宫中人多嘴杂,虽然臣极力封锁了消息,但宫中已然流言四起,这对娘娘非常不利。娘娘留在这儿的时候越长,只怕会夜长梦多。”
他见那负手而立的男人不曾吱声,他又继续说道:“娘娘是只身一人也就罢了,现在还携带着两位皇子,一旦走漏了风声,再要瞒天过海恐怕就难了。”
男人闻言,沉默了……他知道高誉说得有理,他也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近日来与她的相处的每一刻都令他感动,他喜欢她就呆自己身边的感觉,而这平日里如刺猬一般的女人,对自己也很是温顺,她那时常对自己展开的笑颜令他满足、也令他不舍……
但他知道让她如此呆在这里,收藏起来并不是长久之计……
他淡淡地眺望着远处,正如高誉所说的,这事再拖不得,双手缓缓地紧握成拳……罢了……罢了……
最难熬的日子总算过去了,还有不足十天就出月子了,身体虽然尚未恢复,不过生产时的伤口已日渐复,下地走动之时也不再如此的诸多不便。
董秀的日常琐碎事开始自己着手处理,一切渐渐地恢复正常。
是夜,小福子用姜皮煲了热水,并抬了进屏风后。她沐浴洗漱了一番,一身干净清爽地倚坐在梳妆桌前的软椅上,小福子立即拿来一条干爽的浴巾为她拭擦着她那一头洗湿了的长长秀发。
小福子一这着手拭擦着,一边埋怨地说道:“娘娘,产婆都交代了,出月子之前头是绝不能湿水的,你偏生不听,都洗过几回头了。这要是不小心风寒侵了身,到了年老时候患上偏头痛的毛病,只得你自己遭罪,有得你后悔的。”
小福子与她相处时间长了,董秀的不拘小节渐渐地习惯,与她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了当下人的拘泥,倒是习惯了如朋友一般直话直说,甚至于出言指责。
董秀淡笑道:“这些只是宫中的规矩,我故乡那边却是不同,产后几日不能碰水那是事实,但几天后用姜皮水洗漱还是可以的,一样有去头风的效果。”
小福子闻言,不由得呶呶嘴,却是不相信她的话。
董秀透过铜镜看见他这可爱的动作不由得轻笑,再望着小福了认真地在自己身后摆弄着湿发的表情,董秀不由得忆起小纯子,令她那原本安然的神色不由得黯然……
小纯子也跟小福子一般是个细心认真的人,他甚至比小福子还要年幼,却因这天外飞来一场横祸,让这正当青春年华的孩子永远停留在十六岁。
小纯子可以说是她上了大殿后第一个真心对待她的孩子,想起他的一言一笑,董秀的眼底不由得露出一丝的伤痛。
董秀一个恍惚,惊愕地回过神来,她不解向来规规矩矩的小福子怎么突然做出这般出彩的动静来,她正欲开口,不由得瞥见镜子里含笑看着她的男人,更是一愣,诧异地问道:“皇上什么时候进来的?小福子?”
男人站在她的身后,含笑看着她,那只本放在她眉心间的手指转而轻轻地扶着她的下腮,掌心摩擦着她的下颔,感受着她细腻的肌肤,应耿天伏下头来附在她的耳边说道:“秀儿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连朕进来了都不知道。”
从铜镜内映射着他这动作无比的亲昵、暧昧,令董秀的心一阵的异动,她不由得红着脸喃喃地说道:“没、没什么!”
见她呆愣的模样甚是可爱,男人改而用指腹轻轻地划过她的耳垂,董秀的身子不由得一颤,睁大眼睛茫然地望着铜镜内的他。
董秀感受到他的动作无比的轻揉,再看着在铜镜内映射着刚毅的脸孔,深邃的黑眸,这一切一切令她不由得动容。
记得从外头回来后他就将自己放在床榻上,从背后拥着自己久久不肯松开,随即又匆匆离开。她还以为他已经就离开了呢,这才洗漱沐浴的,岂料这么晚了他却又突然出现。
他专注地为她拭擦着那湿透了的秀发,这个尊贵的男人,估计从来未曾为自己梳理过头发,因为动作显得笨拙,但见他此刻无比认真的模样,一股感动无来由得浮上她的心坎上。
良久,见她的发丝已有几分的干爽,男人将浴巾放下,他竟没用一旁的木梳,而是以五指替代它,开始一下一下地为她理顺长长的发丝,他温热的指头轻轻地划过她的头皮,令董秀心中一阵的荡漾。
良久,男人轻轻地掬起手中的一缕黑丝,凑近鼻子闻了闻,只觉得一阵属于她的芳香味道隐隐约约……
“秀儿,你头发如此长,要干透得花费不少时候,以后尽量早些洗漱,免得带着湿气入睡,长久以往伤着了身子。”他如此嘱咐着。
董秀享受着他的温柔,并将半个身子舒适地嵌入椅背上,听得他如此嘱咐着,仅冲着铜镜微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男人一边用五指为她梳理着发尾,一边继续说道:“即使出了月子,记不得操劳,有什么事就吩咐下人做便是了。”
“嗯。皇上不必担心,小福子现在什么都不让我碰,将我当菩萨一般供着呢!”
男人淡淡地笑了,颔头附和地说道:“那奴才的确挺用心的。”
董秀频频点头,并强调道:“小福子不是一般的下人,对于臣妾来说已经既像亲人又像朋友。”说到这……她神色又黯然下来,淡淡地加了一句:“小纯子亦然!”
男人知道她口中的小纯子就是那在失火现场丧生的小太监,他见她变得情绪低落,不由得说道:
“既然秀儿那么喜欢小福子,那朕以后都让他跟着你。”
得到他的承诺,董秀不由得欣喜抬头望着身后的他,但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在他的眼前眨了延,那双眸能将人吸了进去,并再次确定地冲着男人问道:“真的!”
随即又因自己这个大胆的举动而涨红了脸,她不敢去看男人的表情,连铜镜都不敢直视,只得垂着肩、低着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膝盖。
一个寝室内两个嗷嗷哺的婴孩咿咿呀呀地呓语着,三个女人在忙碌着照料着这两个襁褓中的孩子,好生热闹。
一个男人怔怔地坐在这个热闹起来有些混乱的寝室,身穿尊贵龙袍以及一脸天生的威仪以及此刻他肃然的表情,皆令他与这个寝室格格不入。
只因有他的存在,这两名奶娘难免有些拘束,却是再也不敢像往常那般在董秀跟前放开了说话,连走路的声音都显得特别的轻,动作甚至还带着一丝的僵硬。
男人皱着眉看着一个奶娘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给其中一个孩子换上了干爽的尿布,而后将孩子交给倚在床榻上的董秀。
董秀轻轻地接过孩子,并将他搂抱入怀中,奶娘是给他沐浴过后才抱过来的,这孩子长得十分之灵气,他一到董秀的怀中就咧开嘴不明就理地冲着董秀直笑。
俩人就此静静地相拥着,静静地躲在床榻之上;董秀默默地酝酿着睡意,身后是男人沉稳的呼吸,正当她以为男人已经先自己一步入睡的时候,却听得男人在耳边再度呢喃地喊了她一声:“秀儿!”
“嗯?”她轻轻地应了他一声。
身后的他虽气息平稳,但董秀还是惊觉今天的皇上实在太过反常了;远的不说,以前他从不主动抱过孩子,今日非但抱了,还兴致勃勃地逗弄了一番;平日里他也甚是少言,说话都挑简短的词来说,今日却连番对自己交代、嘱咐。
想到这董秀心中不免放心不下,不由得追问他道:“皇上有心事?”
“没有!”
董秀一抬头,在黑暗当中与他对视着,再说道:“皇上若有什么心事就与臣妾说吧,让臣为你分担分担,惹分担不了的事情,也可开解一下,皇上千万莫要闷在心里头去……”
应耿天对着她摇摇头,说道:“秀儿多心了,朕只是一时睡不着,想与秀儿聊聊天而已,罢了……夜已深,再不休息明日定没有精神。”
说到这,男人换了个动作,好让她舒适地枕在他强壮的臂膀,而后对着她说道:“睡吧……”
男人语毕,伸手轻轻地将她的头颅压向自己的颈窝处,闭上了双目,佯装入睡。
董秀整个身子自然地窝在他的怀里,静静地听着男人的心跳声。
但闻得男人混厚的嗓音,低沉的试探地又唤了自己一声:“秀儿!”
“可睡得着。”
董秀在他怀中摇晃了一下脑袋。
“朕也睡不着。”男人说道,索性坐直了身子,在月色下默默地注视着她,那眼神炙热炙热的。
“咱们找点事做吧!”男人突然说道。
天才蒙蒙的亮,男人便睁开了眼睛,他其实整夜未眠,只是紧紧地拥抱着怀中的女人,即使被她枕着的臂膊麻了,他也不曾将她移开半寸。
他怀中的女人因昨天太晚入睡,在这个凌晨时分更是睡得深、睡得沉,因此当男人轻轻地将她枕在自己臂间的脑袋移到一旁的玉枕上之时,她也只是喃喃地呓语了一声就再无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