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下意识看向胤礽, 见他没生气, 莫名松一口气:“即便弟弟们都同意, 这事也得循序渐进, 不能一蹴而就。”
“朕比你清楚。”胤礽道, “过了二月二就把朕的意思透露出去。”
胤禛惊讶:“这么快?”
“先试试百姓的反应。”胤礽道, “老九, 去南边的时候把保泰带上。”
胤禟脱口问:“带他做什么?”
“不把他带走,汗阿玛又该命朕给他安排差事。”胤礽道,“朕暂时不打算用他。”
胤禟:“那, 臣弟一走理藩院主事人就剩十一弟一人,您叫他跟着十一弟好了。”
“真是我亲哥。”十一对此嗤之以鼻。
胤礽托着下颚看着胤禟,慢悠悠道:“朕有个问题想请教九弟, 大年初一下午朕和皇后出宫, 谁把朕的行踪泄露出去?”
胤禟语塞。
胤禩等人齐刷刷看向胤禟。胤禛更是一脸不赞同:“你怎么能把皇兄的行踪泄露出去。”
“不,不是我。”胤禟指着身边人, “老十个大嘴巴说的, 臣弟拦都没能拦住。”
胤礽:“朕查到的可不是这样。你说朕该信你, 还是该信朕派出去的人?”
胤禟噎了一下:“皇兄……”
胤礽微微颔首:“说, 朕听着呢。”
胤禟张了张嘴, 半晌憋出一句:“臣弟遵命。”
“早这样多好。”胤礽坐直,抬抬手, “退下吧。”
众人鱼贯而出。到日精门,胤禟忍不住朝着胤峨的屁股就是一脚, “都是你!”
胤峨条件反射般跳到胤禩身后。
胤禩眉头紧皱:“你俩加一块都六十岁了, 怎么还别跟个小孩子似的。老九,皇上二哥先是皇上,才是二哥,你刚才不该拒绝。”
“八哥你不懂。”胤峨先把保泰和他继福晋的事说一遍,“九哥是怕被保泰连累。皇嫂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人只挑软肋。”
直亲王看向胤禛:“皇上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大哥指的是皇上对保泰不满,命我总理宗人府?”胤禛道,“不可能。皇上二哥跟我说宗人府的事的时候,石家三姑娘还没嫁过去。”
胤禟:“他连我和老十把他的行踪透露出去的事都知道,不见得不知道。老二这几年越发深不可测,就拿公主抚蒙这事来说,他自己不讲,谁也不知道他命神机营做火器的主要目的是威慑蒙古。”
“九弟说得对。”胤禩道,“皇上暂时忍着保泰,估计是没琢磨好怎么收拾他。保泰和其他宗室子弟不一样,他是二伯最器重的儿子。汗阿玛这些年越发念旧,以前又跟二伯极好,皇上处理不当,汗阿玛会阻挠。”
胤禛啧一声:“汗阿玛越拦着,皇上越不客气。更何况得罪了皇嫂,哪怕皇上不计较,皇嫂自己也能收拾老实他。”
“说起保泰,弟弟一直想不明白。”胤峨道,“谁给他的勇气苛刻石家三姑娘。”
静静旁听的胤祉开口道:“保泰不敢作践石家三姑娘。不信你派人去查,一准是好生供着她。大婚第二日去妾侍房中,这么私密的事能传出来,保泰应该也没想到。”
“府里的奴才没规矩,这事他不知道?”胤峨问。
胤祉:“我哪里知道。不过,保泰的嫡福晋死后,二伯母就算想替他管着裕亲王府,也有心无力,毕竟岁数不小了。”
“保泰是侧福晋生的,不见得愿意让二伯母帮他管家。”胤禛道,“三姑娘嫁给保泰之前,管家的人极有可能是保泰的生母或者最喜欢的妾,她们考虑的不如嫡福晋周全也正常。”
胤禟揉揉眼角:“我到万里石塘那边停留几天就回来,带他过去还得照看他,真够烦的。”
“给二伯个面子。”胤禩道,“说不定皇上哪天又用得着他。”
胤禟冷笑:“咱们兄弟还有好几个无所事事,皇上的两个嫡子都快闲生锈了,用得着他?他倒是想呢。不说了,提起这事我就烦。”
“三哥,从明天起我就不去内务府了。”胤禛一边说一边上车,“我现在就去宗人府找保泰。九弟,皇上命保泰随你一起去南海,你亲自跟他说。”
胤禟点了点头。
瞬间,午门外又变得干干净净。
谢嬷嬷回到裕亲王府,裕亲王继福晋还以为她去了石家,见着她就问去石家做什么。基于“和离”这种事太大,谢嬷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先找个理由把继福晋糊弄过去。然而,没等谢嬷嬷琢磨好,内务府宗令换成雍亲王胤禛。
保泰怒气腾腾回到正院。继福晋迎上去,保泰看着她冷哼一声,转身去滕妾房中。
继福晋望着远去的背影,笑容凝固。
谢嬷嬷站在她身边,看着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忍不住叹气。翌日早上去伺候继福晋,谢嬷嬷见她眼底乌青,挥退所有人,跟她主子说起“和离”一事。
继福晋听得目瞪口呆,谢嬷嬷喊她三声,她才回过神。
“福晋,皇后娘娘并不是命您和裕亲王和离,毕竟这是您自己的日子。”谢嬷嬷道,“皇上也说如果您愿意和离,下次婚事他为您做主。凭您大姐是皇后,二姐是贝勒福晋,外甥是太子,长兄是朝中大员,没人敢为难您。”
继福晋扯了扯嘴角:“裕亲王呢?”
“王爷的生母管着王府,也不敢克扣您的东西。”谢嬷嬷道,“即便再遇到个裕亲王,皇后娘娘说给你挑个没孩子的,您起码不用看嫡子的脸色。”
继福晋问:“大姐当初为什么——”
“福晋啊,您和王爷的婚事是太上皇赐的,皇后有心阻止也拦不住。”谢嬷嬷道,“更何况娘娘那时候还是太子妃。”
继福晋叹气:“是我魔怔了。可是我一旦和王爷……”
“您不用这么着急。”谢嬷嬷道,“皇后说了,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为你做主。不过,您如果有了裕亲王的孩子,皇后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
继福晋苦笑:“我倒是想啊。”顿了顿,“王爷万一过来,我该怎么拒绝?”
谢嬷嬷眉心一跳,试探道:“福晋,无论是皇家还是民间,近几十年来几乎没有和离,只有被休。您如果真有此心,可得想清楚。”
“你都说了,没人敢为难我。”继福晋望着窗外的梅花,“日后有人说我,也不敢当着我或者石家人议论。既然我听不见,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再说了,大姐身为皇后也没能堵住悠悠众口,如今还有百姓说她不准女子缠足。事实上,大姐只说不喜欢裹足女子,从未说过不准。”
谢嬷嬷:“您若是这么想,回头就歇在外间,一旦王爷过来,老奴就说您身子不舒服。”
主仆二人计划的挺好,可惜没用得上。保泰随胤禟一走就是两三个月,同去的还有直亲王的嫡子弘昱。
胤禟本以为就他自己带着奴仆、神机营工匠、侍卫过去,还蛮高兴。突然被皇帝塞个保泰,胤禟虽然嫌他不能帮忙,也认了。可临行前又被他爹叫去慈宁宫,再带一个弘昱,胤禟简直想骂人。
出了慈宁宫就去乾清宫,见着胤礽就跟他抱怨,他去南海有正事,不是带孩子历练。
胤礽瞥了他一眼,就告诉胤禟再过一炷香尚书房就放学了。太子听说他去南海,已经缠他两天了。
胤禟打了个激灵,忙不迭往外走。怕被弘晅缠上,出发当日都没进宫向康熙此行。
暮春时节,小选结束,宫里放出宫女、嬷嬷四百余人,皇后命宫女、嬷嬷自由成家的懿旨也传遍京师。
京城百姓大为不解,皇后怎么突然关心起宫女嫁不嫁人?待打听清楚,懿旨上还写到皇上觉得大清地多人少,命皇后发此诏令,明白过来不再疑惑。
康熙主政时不止一次在南苑大阅,却从未像和平皇帝这般,登基不足两年就举行两次火器演练,如此频繁,不说在大清,明朝也没曾出现过。
百姓不再议论,天下文人却没有停止,多半读书人都在猜,朝廷要打仗。虽说现如今战场主力是火器,但也要士兵押运粮草,也会有死伤,提前下旨命宫女赶紧成家生子再正常不过。
文人仕子这么认为,说的人多了,文武百官也忍不住问皇帝,朝廷打算跟谁开战。
自打在云南和西藏以及东海举行火器演练,大清边关再也没发生过小冲突。朝鲜百姓也不敢越界偷猎、偷采摘东西。
四面国家太过安分,文臣武将不知道皇帝打算揍谁也情有可原。
胤礽也没计较,就说列为臣工想多了。
四月初,胤禟回来,带来几张图纸,其中一张是他亲自画的图,纸上面有一艘大船,胤禟管它叫飞剪船。
四月七日,早朝之上,胤礽命工部造飞剪船,而胤禟也由理藩院暂调工部。
胤礽说百官想多了,王公大臣根本不信皇帝的说辞,他们正琢磨皇帝想干嘛,结果开始造船。下早朝,张廷玉等人就拦住胤禟追问:“皇上是不是要征服大海?”
胤禟不知被谁拽了一下,一趔趄,连忙抓住手边的人:“皇上从未有此意。”
“那为何命工部做那个什么飞剪船,还尽快做出来?”兵部尚书殷特布追问。
胤禟早已想好说辞:“这种船速度快,以后两广和江浙沿海的东西运往京城时改走海运,漕运会轻松许多。还有一点,此船大,载货多,运费也会比如今便宜。对了,十一弟,十二弟,‘运通八方’要不要定两艘飞剪船?”
“真比现在的船快又大?”十一问。
胤禟:“你是我亲弟弟,骗谁也不能骗你。”
“那还是等工部做出来再说。”十一觉得他演给众人看,又怕回头真管自己要银子,“理藩院还有事,我先行一步。”
胤禟撇撇嘴,转向众人:“还有什么疑问?”
“做这个船真不是为了打仗?”胆子比较小的官员不放心。
胤禟信誓旦旦地说:“不是!”
六月十日上午,京郊百姓一出家门就看到身披甲胄的士兵推着一车又一车火器往北去。百姓顿时慌了,朝廷真要跟俄人开战?!
当初听胤禟的话,放心下来的文臣武将纷纷去胤禟府上找他。可惜被门房告知,九王爷在天津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