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好心指点你你不听就算了凶什么嘛凶?”
倪彤觉得阮思娴这种人有时候简直不可理喻, 捂着自己绞痛的肚子走到客厅, 一屁股坐下去, 感觉肚子更疼了。
阮思娴把红糖水端过来, 杵倪彤面前。
倪彤不想喝, 别开脸,“我不想喝这……”
话没说完,她就看见阮思娴收回手臂, 仰着头自己灌了一大口下去。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一气呵成, 完全不带犹豫的,给倪彤看得目瞪口呆。
“不喝算了。”
阮思娴说完还坐下来, 一只手拿着手机, 一只手端着红糖水, 时不时抿一口, 看起来跟喝茶似的。
完全无视了旁边的病人。
倪彤憋屈,但说又说不过, 肚子还疼, 只能委屈巴巴地蜷缩起来。
突然,她感觉到沙发末尾的阮思娴动了一下, 以为自己的脚碰到她了, 立刻蜷缩起来,力求和阮思娴没有肢体接触。
太可怕了。
倪彤觉得自己以后不能惹阮思娴, 这女人疯起来连老板都敢骂, 指不定对她就敢动手。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倪彤听说过, 阮思娴的体能测试很强。
阮思娴余光看见她的动作, 笑了一下, 起身去厨房重新倒了一杯红糖水。
“再不喝就凉了。”
倪彤接过,头埋进去,咕噜咕噜喝完,刚放下碗,阮思娴就递来一张纸。
“谢谢。”
她低低地说了句,对面没应答。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占据着沙发。
一个小时后,倪彤妈妈来电了。
“啊……我走了啊。”倪彤拿起自己的东西站起来,“我好得差不多了。”
阮思娴头都没抬非常没有诚意地问:“要我送你下去吗?”
“不用不用,我妈妈来接我了。”
倪彤穿上自己的鞋,扶着门把手,“今天谢谢啊。”
阮思娴又非常没有感情地说了句“不用谢”。
倪彤觉得阮思娴这人虽然说话太冷吧但是心肠还是热的,于是临走之前还想再跟她传授传授自己泡男人的经验。
结果还没开口,又听见阮思娴说:“多大的人了还要妈妈来接,自己都到了能当妈的年纪了。”
“……?”
关你什么事啊我永远都是宝宝!
倪彤用力道控制得非常好的关门声来表达自己得敢怒不敢言后,阮思娴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门。
屋子里瞬间又安静了下来,几分钟后,阮思娴走到阳台边,果然看到一个中年妇女牵着倪彤走了出去。
她觉得自己刚刚说话可太酸了,活生生一恶毒女炮灰的画风。
而女炮灰没控制住自己,时隔一个月,又点进了郑幼安的微博。
正好,十分钟前,郑幼安发了微博,是三张照片。
第一章照片,是透过窗户拍的外面的蓝天白云。
第二张照片,是叠在礼盒里的丝巾,上面绣着一个“娴”字,而图片上面用彩色字体写着“妈妈设计的丝巾~”
看到这里,阮思娴无声地叹了口气。
翻到第三张,是飞机内的情形。
她没有拍全,只有座位一角,隐隐可见前方柏扬的身影。
还不是女朋友呢,不是女朋友你让人家坐你的飞机,不是女朋友你带人家去西班牙玩。
阮思娴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不回傅明予的消息了,继续打消消乐。
-
暑期的航运高峰如约而至,加上江城开展博览会,世航加大运力投放,增开、加密了多条航线。
而最近天气不好,大量客流与恶劣天气叠加,阮思娴忙得晕头转向,在保证规定休息时间的情况下,被排满了飞行小时。
正好今天的航班遇到雷暴天气,十天内机组要交书面报告,因为阮思娴即将脱离带飞阶段,机长干脆带着她和副驾驶在世航飞行部起草了飞行报告,算是手把手教她们。
忙完出来,太阳已经落山,天边仅剩一缕霞光照亮云层。
今天结束,她有两天的休息时间。
只用了两秒钟,她已经安排好了这两天的行程。
——好好吃饭,去健身房,然后躺家里。
除非地球爆炸,否则谁也不能让她离开家一步。
往电梯走时,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十个地区时钟。
竟然已经快八点了。
时钟上面,还有当天日期。
周六了。
总觉得有谁提过周六来着。
她在电梯前顿了顿。
就这么一秒,让出来找她的柏扬看见了她的身影。
见她要进电梯了,柏扬赶紧在后面喊:“阮小姐!”
阮思娴一时没反应过来,跨进了电梯,机长在前面按了电梯门。
柏扬赶紧又喊了一声“阮思娴”,声音较大,路过的员工都侧目看了一眼。
机长立刻猛按开门键,阮思娴探头出去,“怎么了?”
柏扬远远跟阮思娴招了招手,见她不动,才走到电梯口去。
“傅总叫你去一趟他办公室。”
“我?”阮思娴问,“有什么事吗?”
身后的机长也问:“是不是今天雷暴的事情,我已经起草报告了。”
柏扬说不是,“就是让阮副过去一下。”
机长和副驾驶的目光顿时聚集在阮思娴身上。
阮思娴后背一紧。
这狗男人又要搞什么?
然而这里是世航,傅明予叫她去办公室,她没理由拒绝。
阮思娴退出电梯,和柏扬进了另一道电梯。
这是她第一次来傅明予办公室。
穿过一道自动感应玻璃门,过道旁边两排工位,坐着四个助理。
见柏扬带着阮思娴过来,其中两个人抬头好奇地看了一眼。
但目光很快在柏扬打开傅明予办公室门的时候收回。
阮思娴走进去时,傅明予正在桌边脱西装外套。
见阮思娴来了,他动作微顿,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又将脱到一半的外套褪下。
手臂往后展时,胸膛的肌肉线条在衬衫后若隐若现。
他没注意到阮思娴的目光,放下外套,右手扯松领带,另一只手转动椅子坐下。
如果遮住这张脸,阮思娴想,不知道是傅明予的话,刚刚那一幕还挺性感的。
不过,看他这幅样子,好像也没什么正事要说的感觉。
果然,下一秒,他开口道:“没看手机?”
“没看。”阮思娴问,“怎么了?”
傅明予手里转动着一支笔,目光落在阮思娴脸上,淡淡扫过,开口道:“我等下有个视频会议,你等我一下,结束了我带你去吃饭。”
阮思娴:“……?”
她愣了好几秒都没反应过来傅明予在干什么。
正要开口问,傅明予面前的手机响了。
傅明予不再看她,一边接电话,一边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以一种吩咐的口吻道,“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吧。”
他确实要忙了,阮思娴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身后的门自动合上,隔绝了傅明予说话的声音。
外面有休息间,一个女助理端着茶水过来,让阮思娴先坐一会儿。
阮思娴下意识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屁股刚刚沾到沙发上时,脑子突然清醒了。
凭什么傅明予叫她等她就等?
况且还不是什么正事,他说晚上去吃饭!又不是工作上的事情,这是她的私人时间!
她刚刚是脑子抽了吗?
一定是因为身处办公室,四周氛围太严肃,傅明予又坐在办公桌后,让她有了一种上下级的阶级感,所以才会乖乖地出来等。
阮思娴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
还带她去吃饭呢,她是没长腿还是没长嘴?
而且她越想越不对劲。
一起去吃晚饭?
为什么啊?他们好像不是能约饭的关系吧?
她工作上也没出现任何错漏,今天的雷暴也主要是机长负责,跟她没什么关系。
阮思娴想不明白,眉头拧到一块,疑问都写在脸上。
女助理见状一愣,忙上来问:“是不是茶太烫了?”
“啊?”阮思娴回过神,摇头,“没有,茶温正好……”
女助理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那我不打扰你了。”
女助理走后,阮思娴拿出手机,翻了翻微信,果然看见傅明予在一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
[傅明予]:我回来了。
?
回来了为什么要给我报备?
她放下茶杯站起来,面朝傅明予办公室的门,一股本能的感应在心里慢慢蔓延。
阮思娴对男人这种示好的意图再熟悉不过,她不至于连这种都猜错。
所以,傅明予——是想泡她?
傅明予这个狗男人,刚刚跟别的女人从国外回来就马不停蹄来泡她?!
还用这种命令的语气?!
-
半个小时后,傅明予从办公室出来。
目光一扫,除了四个助理以外,再没有其他人。
傅明予看向负责接待的女助理,问道:“她呢?”
女助理站起来,犹豫了片刻,说:“阮副说她不等您了,先走了。”
虽然傅明予已经猜到是这样,但是亲耳听到助理这么说,还是揉了揉眉骨。
女助理悄悄打量他的表情,庆幸自己转达阮思娴说的话时,换了一下措辞。
——“告诉你们傅总,他一个人吃去吧!”
-
阮思娴回到家里,没力气换制服,脱了鞋子,倒在沙发上。
她望着天花板,感觉自己肺都气疼了。
心里骂了傅明予一百八十遍后,门铃声阻止她骂第一百八十一遍。
阮思娴坐起来喊了一声:“谁?”
外面一道陌生声音:“您的外卖到了。”
阮思娴想起自己在回来之前确实点了外卖,于是一骨碌坐起来,连忙去开门。
但是站在门口的人却没有穿着黄色制服,而是一身黑色西装。
对方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递给阮思娴。
“您的外卖,请慢用,祝你用餐愉快。”
阮思娴愣了一下,她点的是煲仔饭啊,店家是真的给她煲了个仔吗这么大两袋?
“你是不是送错了?这不是我点的吧?”
“名臣公寓3栋1601,阮思娴小姐,是吗?”
“是啊。”
“那没送错,就是您的外卖。”
阮思娴接过两个袋子,关上门,摆到桌上,拿出里面两个木质餐盒,上面雕刻着“西厢宴”三个字。
她知道这是附近一家高级中餐厅,可是她没点过啊。
正犹豫着,门铃又响了。
阮思娴这次没问,去监视器看了一眼。
“……”
是傅明予。
果然,这外卖是他点过来的。
阮思娴在监视器里看着傅明予,却一直没开门。
久久没有等到开门,外面的人又按了一下门铃。
阮思娴兀自点点头。
行吧,看看你想干什么。
她打开门,手撑着门框,横站在傅明予面前。
“傅总,有事吗?”
傅明予的西装外套搭在手上,领带也摘了,衬衫解开了两颗,眉目垂着,不复平时凌厉的气场,反而有些疲惫。
“外卖到了吗?”
声音也有点沙哑。
“到了。”阮思娴说,“您几个意思啊?”
“我不是说了晚上一起吃饭吗?”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你刚跟女朋友从西班牙玩回来,又来约我吃饭,什么意思啊?”
“我跟你说过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傅明予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到了世航又开了视频会议,随后直接来了这里,算下来这一整天就没休息过。
面对阮思娴这个质问的态度,他自己都不相信他竟然又耐心地解释。
女人吃起醋来真是难哄。
“她是合作公司老板的女儿,这次是去西班牙有事,顺便坐我的飞机。”
阮思娴顿了下,“哦”了一声,没再说话,眼珠子却在转,似乎在想什么。
傅明予提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害怕她又把话题绕到郑幼安身上,于是先发制人。
“外卖都到了,你还不让我进去吗?”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甚至没有什么情绪,可是那双眼睛看过来的目光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种悄然浮动在四周的氛围,阮思娴觉得不该出现在他和傅明予之间。
楼道里异常安静,傅明予挡住了部分感应灯光,阮思娴被他的身影笼罩着,原本宽敞的空间在掰成分秒的时间流逝下不动声色地皱缩,四周好像变得越来越偪仄。
阮思娴没动。
傅明予也没动。
其实只是短暂的僵持,但似乎过去了很久。
阮思娴扣在门上的手指渐渐松了。
她侧头看向另一边,避开傅明予的视线吹了吹刘海。
吃个饭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她侧了侧身,傅明予便大步走了进去。
他把外套放在沙发上,转身去桌旁,打开盒子,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摆出来。
他动作其实很快,但看起来却有一股慢条斯理的感觉,好像他摆弄的不是饭菜,而是精致的艺术品。
阮思娴走过去看了一眼。
菜色还挺丰富,有荤有素,清香扑鼻,由于送餐人员效率很高,珍馐上桌还存有热气袅袅萦绕。
而另一个盒子里,竟然是四只肥硕的大闸蟹。
阮思娴拎了一只出来,动手去拆绳子。
但是这家的绳子捆绑很有讲究,她弄了半天没弄开,嘀咕道:“怎么绑这么紧。”
傅明予看了她一眼。
“你去拿剪刀。”
“哦。”
阮思娴放下大闸蟹,转头去找剪刀,却看见傅明予放在她沙发上的外套。
阮思娴顿了顿,说:“你吃完饭就走。”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傅明予闻言,手里的动作停下,转头过来看她。
“不然呢?”
阮思娴:“……?”
你说话就说话,笑什么笑?
“不然我就把你绑到草船上借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