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川一哂:“寻什么仇?你们的这位师兄弟心怀不轨,想趁夜劫杀我们,多亏你们及时赶来相救。”
对方交换着神色,奚月仍锁眉静看着自己的手指,忽而察觉两方正僵持不下,扬声就道:“我这新功夫才刚修成,没想到如此有趣,你们若不走,我就再拉个人试试!”
众人顿时齐齐看向地上那具尸体,又迟疑片刻,不约而同地落荒而逃。
二人不敢久留,毕竟同行的是两个功夫不太行的,还有两个完全不会功夫的。
他们便赶紧把竹摇曾培他们都叫了起来,连夜逃离,好在并无人敢追出,没再碰上什么危险。
走在山道上,曾培哈欠连天:“奇怪啊,不是前两天听说东厂把悬赏撤了吗?怎么还遇这种险?”
杨川奚月也摸不着头脑,倒是沈不栖猜测说:“兴许是这些小些的门派还没听说?江湖上的事情,说传得快也快,说传得慢那也慢得很。”
奚月点头:“有可能。”琳琅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知道一定是方才出了变故才要这样连夜逃走,瑟缩地抱住奚月的胳膊,奚月摸摸她的额头,用波斯语笑说:“没事了,你别害怕。”
曾培和竹摇冷冷地翻了一记白眼,杨川别扭不已地一声轻咳,加快了脚步。
如此一直走到了清晨时分,一行人才在山涧找到一家破旧的客栈歇脚。客栈开在这样的地方,一看就是附近有江湖门派,要不然生意做不下去。
杨川上前询问有什么吃的,那年过半百的掌柜答说只有汤面和馒头,还有烤出来的牛肉。杨川就叫了六碗面,馒头和牛肉让各来一盘,随手摸了几块碎银付过去。
回到桌边时发现竹摇和琳琅不在,随口一问,奚月道说出恭去了。
杨川心说你们女孩子之间的感情真难以理解。
在奚月的事上,竹摇和琳琅明明是“情敌”,而且语言还不通,看起来也没什么建立友情的法子。可这一路走下来,她俩还偏偏经常结伴出恭或者买东西,最开始时杨川还担心她们可别一个骗着另一个出去,然后把人捅死在外头,结果愣是什么事都没有。
这回也是如此,过了片刻,竹摇和琳琅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客栈来。二人坐下来,竹摇朝琳琅挤了挤眼睛。
然后琳琅一点头,张口就用波斯语告诉奚月:“我们回来时看到有个厨子打扮的人从后头溜了,他瞧见我们时还吓了一跳,可能有鬼。”
用波斯语说,当然是为掩人耳目。别说别人了,就他们六个人里,除了奚月也就曾培能听懂个三四分。
曾培顿时面色煞白:“等等等等……你、你是说……”
奚月一按他的手,示意他噤声,抬眸一递刚端上来的饼和烤牛肉:“吃几口肉,馒头揣走。”
说完,发觉杨川冷眼看着她握在曾培手上的手,一时不禁心虚,赶忙讪讪地收了回去。
下一瞬,却又见曾培满目杀气地瞪向了杨川……?
几人风卷残云地把牛肉下了肚,各自揣了几个馒头,站起身就走。客栈掌柜一看,赶忙堆着笑过来拦:“几位,几位?面还没吃,怎么就急着要走?”
奚月面色一冷,倾身上前一把扼住他的喉咙,转手悍然将他扔出几丈远!
几人不敢耽搁地匆忙下山,然而行至半山腰时,突然头顶枝叶窸窣,笑声扬长传来:“哈哈哈哈诸位朋友,来了我们的地界,怎么又急着走啊!”
话音未落,一柄银刃当空刺下,直击竹摇头顶。奚月纵身跃起一脚将其踢开,杨川跃得更高几尺,和隐在茂密林层上的人连过数招,又缠斗回地面。
奚月一瞧,对方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容貌清正,笑意温和,手里拿着一柄折扇,配上一袭银灰缎子的直裰,倒像是个读书人。
转瞬间又三道身影自林上落下,也都个个像是书生。这阵势到真有几分深藏不露之感,杨川提刀遥指:“何方高人?报名号来!”
为首那人笑了两声,折扇轻摇:“‘高人’二字愧不敢当。我们四人乃是亲兄弟,江湖人称,齐鲁四贤。”
杨川迟疑着睃了眼奚月,奚月不客气地轻笑出声:“对不住,真没听说过。”
四人顿觉受辱,面色煞变,齐齐杀来。曾培和沈不栖同时出手,一把拽开竹摇和琳琅。杨川仰身避开为首那人的袭击,转而与随后袭至的三人过起招来。
为首那个便朝奚月而去,折扇迎面一挥,竟一股疾风席面!
奚月匆忙侧避:“呵,大叔功夫可以啊!”那人目露凶光,折扇一抖,一柄银镖倏然掷出,唰地一声刺入奚月颈侧!
“师妹!”杨川大惊失色,只见奚月脸色也顿时煞白一层。然而她竟没多理那伤口分毫,右手利索地一把将折扇握住,施以蛮力一掰,趁对手微怔的刹那,左手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
对方自然想抽手闪避,然而她虽捏得轻,他却挪不动,霎时满目惊恐。
奚月气息不稳,牙关间挤出的字句里森意毕现:“没听说过白鹿门的千斤指么?”
“你……”对方骤然颤抖如筛!
千斤指的大名他当然听说过,他也知道自己要杀的人是白鹿门人。只是看其画像觉得年轻,不像会这等功夫的高人。
下一刹,奚月内力逼下,颈间的伤疼使她无暇好好调息,顷刻间已全力施出,竟按得对方蓦然七窍喷血。
“大哥!”正与杨川过招的三人惊魂失色,杨川下意识地一回头,也硬是惊了一跳。
——闷热的山林之间,那已气绝身亡的中年男人正缓缓倒地。在他身上,一层白霜逐渐凝结,整个人都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
第40章 暗修神功(二)
这场面实在吓人, 那号称“齐鲁四贤”的剩下三位怔了一怔,几乎同时落荒而逃。奚月纵身要追, 杨川伸手把她拦住,道:“算了, 唯利是图之辈而已。”
奚月暗一咬牙, 也觉得罢了,但却也没就此离开, 而是走到那尸体旁边蹲下了身。
尸体上原就只是结了一层薄霜,经这片刻工夫, 已消散得差不多了。她将手探入那人衣襟检查着,捏着东西抽出来一看,是沓银票。
曾培见状笑道:“姑娘,你不缺钱吧?”奚月白他一眼,将银票搁在了旁边的地上。
又翻了翻,果然找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是张悬赏令。
并不是萧山派当时送给杨川的那一张。这一份并没有提及秘籍, 而是许以名贵药材, 有好多种奚月都是知道的, 是一些江湖门派的独门秘方。
门达如何弄到的这些东西不得而知,但可见颇具诱惑。
“这回知道为何又被追杀了。”她把悬赏令递给杨川, 长声一喟,“又得易容, 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