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于是在心下默认了沈不栖可以去,又迟疑地看向曾培:“那曾培……”
曾培无比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
他还偏没什么长处能拿来说服奚月,可他好歹也是在锦衣卫当千户的人,堂堂七尺男儿,总也不能去乞求奚月让他一道走。
便见他冷哼了一声,翻着白眼望房梁:“那你们走你们的,我自己跟着,咱雁山派见。”
“……”奚月怔怔,“别闹,这儿离雁山派……”
杨川一碰她肩头止了她的话:“随他。”
奚月锁眉。
但杨川只是冷静地看着曾培,曾培也以同样的神色回看过来。二人的双目之间,仿佛有凌厉的电光喷薄而出,噼里啪啦地撞成一团。
奚月在诡异的氛围中左看右看了半晌,奚言轻轻一咳:“我去给你们取些盘缠。此事宜早不宜迟,早点动身吧。”
第50章 再度上路(二)
奚月便和杨川、沈不栖、曾培一道直奔雁山派了——虽然曾培说自己骑马跟着,但奚月觉得不合适,就索性还是一道走。
于是原打算先送罪证也没送成,弄得奚月一度有些懊恼,觉得早知如此就先不回温州了,直接折去救岳广贤便是,还能免去和镖行、神医的那一堆麻烦。
但好在折这一趟也有好处,再出门时,她和杨川就放下了绣春刀,挑了把合适的剑走。
他们都是用剑用得更趁手。
一行人一路向西,过了月余,进了广西界内。雁山派在桂林的雁山上,山下不见什么酒楼客栈,几人就找了个猎户家借宿,奚月跟沈不栖和曾培说:“明早我和师兄上山,你们在山下等着便是。”
曾培当即不忿:“你怎么又想把我们扔下?”
“不是把你们扔下。”奚月措辞得很快,“你们想啊,师兄近来名声不好,谁知道雁山派怎么想?万一不让我们救人又不让我们走怎么办?你们在山下等着,好歹还有人能想办法救我们。”
曾培嘴角微扯:“那我们俩跟你上去,把杨川留在底下。”
“……”奚月想说可是只有杨川练了《盛林调息书》,又忍住了,只道,“他功夫好,若真打起来,比较顶用。”
曾培就不吭声了。杨川的功夫确实顶十个沈不栖和他。
翌日清晨,奚月和杨川早早地就出了门。彼时雾气未散,他们向上看去,被烟云缭绕着的雁山派院落犹如仙境一般,显得高深莫测。
雁山派和萧山派一样门徒众多,到了半山腰处,二人便被值守的弟子拦了下来,但几个弟子都很客气:“请问二位从何处来?我们上去禀个话。”
二人抱拳:“白鹿门奚月。”“萧山派杨川。”
头一个名字进来常在锦衣卫的悬赏令上见,已令几个弟子一滞,待得最近臭名昭著的“萧山派杨川”五个字出来,二人几乎都能明显地感觉到气氛变了一变。
“……”那几个雁山弟子好生怔了怔,才回过神,迟疑着又说,“二位稍候……”
杨川毫不怀疑,他们还能顺利地走进雁山派,全凭奚月的面子,因为半晌后出来迎他们进去的人,几乎只和奚月说话,完全不搭理他。
出门相迎的是岳广贤的三徒弟何知俨。因为岳广贤走火入魔后心智全失、昏迷不醒,当下是几个年纪较长的弟子一同商量着料理门中事宜,三徒弟亲自迎出来,算是很客气了。
待得奚月说杨川或许可以救岳广贤之后,何知俨的神色好生变了几番,然后不无尴尬地向方才被自己刻意怠慢的杨川拱手:“杨少侠……”
杨川倒不在意,笑了笑,接过话茬:“我和师妹先前在锦衣卫中做事,听说东厂放出了《盛林调息书》的上卷,知道下卷还在他们手里,就偷了出来。闲来无事试着练了,还算顺利,便想或许能救岳掌门。”
他这话说得轻松,却令何知俨有那么点儿难堪。
何知俨快三十了,他们两个比他都年轻,却练成了他师父都没练成的功。
不过……
罢了,他们雁山派是主修外功的门派,内功上输给萧山派并不丢人。
何知俨就平复心神,将二人往正厅外请:“二位旅途颠簸,先歇一歇。晚些时候,就有劳二位救我师父。”
他是不怕他们害人的,萧山派恶名再大他也不怕,毕竟这是他们雁山派的地盘。
杨川心里本就不虚,见他也无疑虑,索性就道:“不如先救掌门。实不相瞒,我们也还有事相求,掌门早一刻醒来,我们也能早一日开口。”
“这……”何知俨滞了滞,旋即理解道,“这样啊,那也好。二位稍等,我去知会几位师兄一声!”说罢就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这倒是比奚月杨川所想的要顺利得多。很快,何知俨折了回来,他的师兄们也同样没什么顾虑,当然,同样和他一样是仗着此地是自家地盘。
奚月与杨川于是很快被请到了门派深处,何知俨的几个师兄弟料理完了手头的事也即刻赶到了。
他们将二人请进师父房中,二人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岳广贤。他已昏迷多日了,昏迷时顶多进些汤之之类的东西,当下已是形容枯槁,遥遥看去甚至很难相信这还是个活人。
他的大弟子白知仁叹道:“好些天了,只能拿人参吊着气。二位若真能救他,就是我整个雁山派的恩人。”
正说着话,一个十六七的少年端着刚洗干净的碗进了屋,见到众人一愣,然后看向白知仁:“师兄?”
“哦,这是六师弟赵知伦,这些日子一直是他侍奉师父。”白知仁道。说完又向赵知伦介绍,“这是萧山派的杨川、白鹿门的奚月,他二位是来救师父的。一会儿你留在房中,有什么需要的及时搭把手。”
“啊……好。”赵知伦又愣了愣才应下,然后转身往柜子里收碗。奚月想起刚离京时听说的事,便问了白知仁一句:“听说你们的一个师弟偷了秘籍跑了?可抓着了?”
“没有。”白知仁说起这个就又叹气,“那是我的七师弟黎知信。唉,我师父一共就七个入室弟子,平日最宠的就是他,万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真是叫人寒心。”
世事无常,见利忘义的人不论在朝中还是江湖上,都多了去了。
奚月和杨川当下也只能叹息。几个徒弟又说了些岳广贤近来的情况,主要道他日渐虚弱,请杨川传功医治时多加小心些,免得气力过猛反使他殒命。
杨川郑重地应下,几个徒弟便都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只留下赵知伦在屋中照应。
杨川看看奚月:“师妹也出去吧。”
她又帮不上忙。再说,给走火入魔之人疗伤,在神智恢复间,许要有个疯魔般的胡言乱语的阶段。岳广贤是一派掌门,这种丢人的场面还是见到的人越少越好。
奚月便也退了出去,阖上房门,和几个弟子一道等在外面。
房内,杨川和赵知伦一起将岳广贤扶成了盘坐的样子,又一道帮他褪去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