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知伦好似十分担忧,欲言又止了几番,还是开了口:“你真能救师父吗?”
“不知道。”杨川笑笑,“不过修了同一种内功,确实救起的可能更大。若我救不了,别人要救他只会更难。你的师兄们也是清楚这个,才这么爽快地愿意让我试试。”
“哦……”赵知伦点头想了想,又问,“那……走火入魔之人救回来,还记得从前的事吗?会不会……会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会不会不识得我们了?”
他语中满满的全是忧虑,杨川暗叹这真是个好徒弟,宽慰道:“应该不会。走火入魔只是乱了经脉而已,恢复之后自就无事了,理应不会失忆。”
赵知伦便沉默地又点了点头,还想说点什么,不过又忍了回去。见杨川看着他,勉强笑了笑:“我不问了不问了,杨少侠您忙,我去旁边候着。”
他说罢退远了几步,杨川颔了颔首,阖目运息。
自打将《盛林调息书》的下卷修完,他每每运起内力,都会感觉气息比从前当真强了许多,两息之间便会周身冒汗,热到让他不舒服。
但手掌触到岳广贤背心的刹那,一股猛烈的寒意险些将这阵热全逼回去!
杨川悚然一惊,赶忙添了三分力,才将寒劲儿压住。他不禁想起奚月说练得寒凉,自己却从来没觉得寒过,暗想这功大概有什么鲜为人知的门道。
许是男人练了热、女人练了凉,岳广贤走火入魔经脉乱了,便也反逼出一股寒劲儿?
思量间,他听到岳广贤轻轻地哼了一声,睁眼看了看,人却显然没醒。
但看来是有功效了。
杨川缓了一息,再度闭眼,继续运力。他自幼便修内功,资质又高,调息调得及稳。但凡察觉岳广贤有一点不妥,力道便会立刻放缓,等岳广贤呼吸稳了,再又尝试着慢慢加重。
突然之间,却觉背后一热,一股极强的内力从身后灌来,令他大惊失色!
他连忙抽手离开岳广贤,但仍迟了一步。那股强大的内力灌过双臂直逼岳广贤,他昏迷中又无法以自身内力相抗,蓦地喷出一口鲜血。
“岳掌门?!”杨川忙扶住他,同时错愕地望向赵知伦,“你干什么?!”
赵知伦紧咬着牙,紧盯着他,向后退开几步。
杨川猛地惊觉刚才那股力道不对,呼吸一滞:“你也练过……”
话未出口,只见赵知伦提掌猛地击向自己胸口,杨川离他本就有几步之遥,又还扶着岳广贤,想拦也来不及拦。
于是便见赵知伦一口鲜血喷出两尺之远,整个人趔趄着向后栽去,重重跌在地上。
他咬牙看着杨川,缓了一缓,便克制着内伤向外呼道:“师兄!”
门外几人都是一愣,旋即推门而入——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便是师父满口鲜血,跌在地上的师弟也满口鲜血,显然都是内伤所致。
伤人者必定内力极强。否则即便师父在昏迷中无法抵挡,师弟也不会被伤成这样。
数道目光齐齐投向杨川,令杨川浑身骤然一冷。
这父女俩都什么脾气啊……
第51章 再度上路(三)
这个情形,杨川自然明白会惹起怎样的误会,立时辩道:“不是我!”
白知仁额上青筋暴起,开口间已提剑劈去:“不是你还有谁!”
杨川侧身闪避,匆忙下床,无奈只得也拔剑格挡。铛地一声两剑相撞,白知仁内力虽不如他,但雁山派外功精湛,他又火气正盛,杨川一时挡得也颇为吃力:“是你那六师弟……”他道,然而白知仁自然不信,倏尔抬起一脚飞踹而出,杨川躲闪不及,整个人横飞出去。
原还愣在门口的几人蓦地回神,刷刷几声利剑齐出,直向杨川追去。奚月一看不好,跃起腾翻挡至杨川身前,踅身挥剑硬将几人逼退几步:“我师兄不会害岳掌门!”
白知仁暴怒的声音从屋中响起:“奚姑娘,方才你不在屋中,我们便当此事和你无关!你让开,我们了结了这恶徒,也算为江湖除害!”
奚月窒息,心下知道这事不好解释。而且就连她也纳闷儿,杨川为什么说这是赵知伦干的?
那一看就是内功所致的伤,雁山派专修外功人尽皆知,若他们能有如此过硬的内功,岳广贤大抵也不会练《盛林调息书》练得走火入魔了。
奚月背后,杨川好生缓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站起身。
白知仁那一脚用了十二分的劲力,他此时都觉得胸中隐隐作痛。起身间气息微乱,喉中便溢起一股淡淡的腥甜,杨川匆忙调息,待得疼痛缓解了些,开口道:“你们的这位六师弟,练了《盛林调息书》。”
所有人都不禁一怔,紧接着,听到赵知伦喊道:“你胡说!我哪儿来的《盛林调息书》!”
杨川的视线穿过几人之间,冷然看向他:“那书真是你师弟偷的吗?”
赵知伦又道:“我师父都没练成的功夫,我怎可能会!”顿了顿又说,“再说,七师弟逃都逃了。若是我偷书,为何是他逃,不是我逃?”
他这话显然比杨川的质问更有理,行三的何知俨顿时挥剑又上:“别跟他废话,今日非除他不可!”
刹那之间,剑响叮当。几人都是雁山派一等一的高手,功夫皆不在奚月杨川之下,人数上又极占优势。杨川原比他们强在修了《盛林调息书》,可他若再伤人性命,事情必定闹得更大,打得束手束脚。
奚月心中焦灼,她想起在京中与南鹰门人过招的那次。当时,其实显是南鹰山庄占尽胜算,但千钧一发之际,曾培带着锦衣卫赶到,南鹰山庄的人不敢伤锦衣卫,他们才逃过一劫。
目下,却本就是对方胜算较大,他们又是不敢伤人的那一方,今日怕是不好脱身。
短短片刻,几百招已在剑影间拆过。二人皆渐渐感到吃力,杨川挡开何知俨的一剑,余光陡见白知仁直朝奚月背心刺去,急忙闪身挡去。
奚月正与令一雁山弟子过招,闻得背后剑刃碰撞声近在咫尺却也无法回头。白知仁此时一看见杨川就怒火中烧,顷刻间剑气凌人,接连刺来数剑。
杨川依次挡开,趁脚下挪动,还帮奚月挡开了两招。然则这一挡却令白知仁抓住了弱点所在,只听他喊道:“先杀白鹿门的那个!”
——奚月毛骨悚然,下一刹,师兄弟几个同事向她刺来。她向侧一闪又连退数步,眼见快要避至院墙无处可躲,一道身影从众人身后跃身翻来,硬将原已离得极近的两方挡开。
这却正中白知仁所想,便见白知仁腕上一转,原正劈向奚月的剑直刺而下。
——唰。
利剑刺入骨肉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所有人都被这微弱的声响激得下意识地停住,一股血腥气逐渐在空气中蔓延。
白知仁的剑自杨川左肩上方刺入,不知刺了多深,只见杨川整个人瞬间脱力。
白知仁恨意未消,转而将剑愤然拔出。鲜血猛然喷出几尺,奚月嗓音撕裂:“师兄!”
她在他背后手忙脚乱地扶他,她感觉到他的温热的鲜血逐渐外溢,一寸寸地浸染衣衫,他感觉到她的手凉得吓人。
然而他们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奚月之间余光中白光一闪,白知仁已再度持剑刺来。她不及多想,腾出右手伸出便握,她一股内力逼出,剧烈的刺痛划过掌间指间的同时,白知仁被一股剧烈的寒气逼得惊然将剑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