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什么呢?
为什么要跟他说对不起?
季准神情木然,视线慢慢地落到眼前那具被白布蒙着的身体上, 姚远良还在他耳边说:“车祸发生的时候,我没有来得及阻止, 陈慕他……的身体被撞坏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那场车祸谁都不想的,完全是个意外,姚远良有什么能力阻止而且他为什么需要心理准备, 他都没在车祸中丧生,陈慕怎么可能会死。
想到这里,季准忽地伸出了手,他要看看藏在白布底下的人到底是谁,如果姚远良敢用陈慕的生命跟他开玩笑,他绝对不会对姚远良客气。
“季准。”
身旁传来姚远良的阻止声,季准充耳不闻,缓缓将白布掀开。当那熟悉的浸透着血污的半张脸印入他的眼帘时,他苦苦支撑的内心世界突然分崩离析。
“陈慕!”
季准猛然睁开眼,声息急促又惊慌地喊出了陈慕的名字。
“阿准,你终于醒了。”
一直守在他病床的姚馨喜极而泣。
胸腔响起的震动声咚咚咚地敲击着他的耳膜,季准神色茫然地看着姚馨,然后又将目光落到了四周,雪白色的病房干净整洁,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车祸的那一幕灌入他的脑海,季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医院。
“你快要吓死妈妈了知道吗?”
姚馨紧紧抓着他的手,眼里泪水涟涟。
“妈,我没事。”
刚才那场噩梦让季准有些后怕,他整个人像是从河里捞上来一样,浑身都虚脱了。
“你爸刚出去接了个电话,我这就去叫他。”
季准叫住她:“妈,陈慕跟姚远良怎么样?”因为害怕梦境成真,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姚馨的回答。
“你那同学没事,就是手臂有些擦伤,至于你表哥——”姚馨叹息了一声,道:“真是作孽啊,你的伤都在后背,他的伤都在脸上,如果玻璃再往前一寸,远良眼睛都要被戳瞎了,这不,我哥嫂连夜把人送去国外,就怕远良那孩子会毁容。”
季准全身被裹成了木乃伊,身上麻醉药效过去,他只觉得哪哪儿都痛,“他伤的这么严重吗?”
“这次车祸死了好几人,二十多人重伤,你们都算是幸运的。”姚馨道:“就是远良那孩子伤哪里不好偏偏伤在脸上,本来就基因突变,是家族里最不好看的孩子,现在又有毁容的风险,哎,真不知道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毕竟是他的亲表哥,季准不由对姚远良多了几丝担心。
之后季绍荣进了病房,看到季准醒了,松了一口气,嘱咐他好好养伤。季准昏迷了三天,这三天季绍荣一直在医院守着,公司的事都是通过电话处理的,现在季准醒了,季绍荣就先回公司了。
看姚馨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季准就让她先回家休息,姚馨也没有推辞,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确实累了,走之前,她不忘叮嘱看护好好照顾季准。
陈慕等季准父母离开病房后,才推开了病房的门。
受了刚才那个十分真实的梦的影响,季准现在看到陈慕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不禁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梦境跟现实。梦里,他看到陈慕脑袋瘪了一块,鲜血跟脑浆糊在了他的脸上跟头发上,那副场景太过真实跟恐怖,他开始怀疑,到底什么才是真实。
会不会,现在发生的一切才是梦,真正的陈慕已经在车祸中死了?季准为着这个莫名的想法而心惊肉跳。
“季准,你终于醒了。”
陈慕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季准缓缓眨了眨眼,“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在你没醒之前,我怎么可能离开呢。”陈慕在季准床边坐下,转而拉起了季准的手,漆黑深邃的双眸静静地凝视着他,“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为我这么做了,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他从一开始接近季准就是为了复仇,他告诉自己不能心软,除非季准为了他而死,否则复仇还将继续下去。他跟季准纠缠地也够久了,是时候结束一切了。
陈慕的掌心温暖又有力量,季准感受着从陈慕手心传来的温度,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不是梦,陈慕还在。
“我是你男朋友,我应该保护你。”季准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他被包成了木乃伊,只露出眼睛跟嘴巴,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见陈慕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季准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不,你一直都很帅。”
陈慕轻轻笑了,俯身将唇印上了季准被绷带裹着的额头。
季准的心顿时柔软的一塌糊涂。
他有些不满足,故作冷淡地道:“你就亲我这儿啊?”隔着绷带,他一点都感觉不到。
陈慕顿了顿,低头亲了亲他的睫毛,语带笑意地道:“这样可以了吧?”
季准眼睫微微阖上,等陈慕的唇离开了,他睁开眼盯着陈慕的唇,“不够。”
“嗯?”
可怜季准浑身动弹不了,在陈慕一脸兴味的表情,他有些恼怒地努努嘴,用命令的口吻道:“亲我这里。”
“真拿你没办法。”
陈慕摇了摇头,语气纵容。
等季准嘴巴噘的有些发酸,陈慕才低头亲上了上去,嗯,味道不怎么好,毕竟季准三天没刷牙了。
季准伤口主要集中在背部,当时车玻璃砸下来全被他用后背挡住了,因为伤口密集,需要在医院修养一阵子。好在医院离学校不算远,陈慕一般会晚上过来看他。本来陈慕是想在医院陪夜的,但是季准觉得陈慕这样做太辛苦,就给拒绝了。
季准换药那天,陈慕在场,看到了季准后背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伤口纵横交错,凹凸不平,看上去异常狰狞。当时手术时,陈慕就听医生说了,季准的后背以后免不了会留下疤痕。
看着季准原本光洁无暇的后背被这些凹凸的伤口所取代,陈慕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如果可以,他宁愿季准不要救他,就算他在车祸里丧生了,那也是他的命,他认命。
此时季准趴在病床上,由着护士帮他换药,察觉到陈慕的沉默,他忍着满脸冷汗,反过来安慰陈慕:“别担心,一点都不疼。”
陈慕轻轻嗯了一声,之后没再出声。
上一世季准负他,这一世他负季准,他跟季准就扯平了,以后两人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等到护士出去,季准跟陈慕道:“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季准病服的纽扣,陈慕问:“什么梦?”
“我梦到你死了。”
陈慕手上的动作一顿,“梦是反的。”
“是啊。”季准轻轻点头,拉过陈慕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微微阖上眼,语气里带着一股庆幸:“幸好那只是梦,现实里我保护了你,你还在我身边。”
陈慕眼神落到了窗台上放置的那束百合上,牵动了下唇,声音轻的几不可闻:“嗯,那只是个梦。”前尘旧梦。
***
经过这次死里逃生后,季准发现自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越来越多地梦到陈慕,梦里他跟陈慕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缠绵,陈慕迷离的眼神跟隐忍的口申口今让他着迷,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会这么疯狂。
也许是那些梦境太过真实,季准每次醒来看到陈慕都会面色古怪。
陈慕对季准的那种眼神很熟悉,因为前世季准每次想那啥了都会这样看他,只是没有想到季准都成木乃伊了,居然还能精虫上脑。
季准也不想这样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那些,而且梦里的一切那么的真实。在梦里,他对陈慕的身体似乎很熟悉,他清楚陈慕的一切反应,知道怎么取悦陈慕,他甚至知道陈慕的月夜下有一颗褐色的小痣。
虽然知道梦境跟现实不能划等号,季准还是忍不住想要求证一下,不亲眼确认的话,他心里总跟有羽毛搔刮一样,痒的厉害。
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季准动了动唇,一出口,声音喑哑难辨,透着压抑的磁性:“陈慕,你……可以把胳膊抬起来吗?”
陈慕:“……”
鉴于季准是为了他受了伤,陈慕就照做了。
第65章 破产
可惜陈慕穿的是短袖, 就算陈慕抬起了胳膊,季准依旧是什么看都不到。
于是季准动了动唇,催促道:“把袖子提上去点。”
不会脑子真出毛病了吧。
陈慕一脸莫名,还是乖乖把袖子往上捋。他体毛不算浓密,但也不稀疏,不过刻意把月夜毛露出来还是怪怪的。
季准记得梦里陈慕月夜下一厘米处有颗暗红色的小痣,所以他专门盯着那处看,遗憾的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陈慕:“好了吗?”
“你抬另一条胳膊吧。”他好像记错左手跟右手了。
陈慕却不干了, 放下胳膊, 两手抱臂环于月匈前, “你到底在看什么?”
季准说不出来。
他总不能把梦中的一切告诉陈慕吧, 还不被陈慕当成色中饿鬼,而且梦终归是梦,如果他把梦跟现实联系在一起, 陈慕肯定会觉得他是神经病。
就在季准犹豫不决的时候, 陈慕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也不怪陈慕多想, 季准这几天的行为实在是太反常了。
“……”
要不要说呢?
那些个香艳旖旎的梦,只存在于他的脑海中, 他到现在还能回忆起梦里发生的一切,可梦就是梦, 又不是真的,确不确认又有什么用呢。
“没有。”
避开陈慕略带探究的眸色,季准含糊道:“就是做了个梦。”
“什么梦?”
“……”
陈慕试探性地问:“春梦?”
如果不是春梦,这小子怎么会用欲求不满的眼神看他。
没料到陈慕一下子就猜中了, 季准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陈慕一耸肩,随即不怀好意地打量了他两眼,“不过你现在这幅样子,做这种梦不怕肾虚吗?”
“陈慕!”
本应该因为做春梦而尴尬脸红的季准,气的差点要从床上弹起。
“好了好了,我逗你的。”
眼看着季准要暴走了,陈慕赶紧把话题拉回来:“你让我抬胳膊,是想确认什么?”
季准一脸郁闷,道:“梦里你腋下有颗痣。”居然说他肾虚,陈慕没试过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