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菱笑道:“妹妹这是醋了?不过也是,毕竟她那副长相,任谁看了都……”
薛菱话说了一半,明显就是在说林涟漪长的比不上一个丫鬟,只是这时候,她有求于人,心里生气却不好发作,只能装傻,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看来姐姐也是没有办法了,是我强人所难了。”
说完,林涟漪就打算起身告辞,如她所料,薛菱果然抓住了自己的袖子,被这么一激,她上当了。
“哎,妹妹这么心急作甚么,我话还没讲完呢。”薛菱拉着林涟漪坐下,接着说道:“我知道一个人,他肯定愿意和我们合作。”
林涟漪眉头一皱,她可不想自己谋划的事情牵扯到太多人,一个薛菱就算了,要再来的是一个人精,那岂不是惹火上身?
“姐姐说的是?”林涟漪试探道。
“薛忻。”薛菱吐出两个字,林涟漪未想到居然又和三少爷牵扯上了关系,她露出疑惑。
薛菱继续说道:“薛忻他上回还在祖母面前要这个丫鬟,只不过二哥没同意,我看得出他还没死心。”
林涟漪没说话,在心里盘算着,这一个小小丫鬟居然能得薛府里两个少爷的青眼,还真是有本事,现在让薛忻参与进来却还是不妥,他变数太多,不到逼不得已,林涟漪不想与他扯上关系,但,薛怀要是护的太紧,她不介意顺水推舟,把这丫鬟送到薛忻那儿去。
“菱姐姐,咱们女儿家的事还是暂时不要同三少爷讲吧。”林涟漪婉拒道。
薛菱想了想,觉得林涟漪说得有理,这毕竟是关乎名声的事,太多人知道了也不好,况且她知道薛忻那人,也不是个好招惹的主。
“妹妹说的是,是我莽撞了。”
两人想了半晌,说了半晌,却还是没有想出什么法子来,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寂静,薛菱皱着眉,脑里灵光一闪,这个人她怎么没想到。
“妹妹,有了!”薛菱高高挑着眉说道:“我们二房的一个丫鬟与顾尔关系特别好,或许我们可以从这儿下手?”
林涟漪听了也是一喜,一个人,只要有软肋,那就有突破口,“姐姐说的是谁?”
薛菱回答道:“是一个做杂活的丫鬟,好像是叫小翠吧,我听丫鬟说看见好几次顾尔来找她,估计是以前没去二哥院里的时候一直玩在一处的。”
林涟漪忍不住笑道:“原来姐姐这边还藏着这样一个人。”
薛菱到底在薛府待了多年,对于一些惩治下人的手段也知道些,她建议道:“妹妹何不用小翠的名义将她约出来,届时随便扣些罪名在她头上,将她打发出府去,可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林涟漪一贯是以柔弱的形象示人,即便觉得薛菱说的有道理,面上却还是装了一把,“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要是让怀哥哥知道了发难与我,那不是得不偿失。”
“妹妹自不用担心。”薛菱安慰道:“二哥还犯不着因为一个丫鬟迁怒于你,若如此,说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
林涟漪也是这么想的,她略微一笑,暗暗将此事记在心里,今天的头面也算没白送,她向来是个不肯吃亏的个性,她有个秘密被薛菱捏在手里,就也想从薛菱口中套出些话来,省的以后被她拿捏。
☆、第四十七章
“菱姐姐, 我听说来府上求亲的人都快将薛府的门槛踏平了。”林涟漪轻笑说道, 她这话里自然是有水分的,不过薛菱作为薛家适合婚嫁的女儿,来提亲的人还是有这么些的, 踏破门槛那绝不至于。
薛菱脸上一红, “妹妹快别取笑我了。”
“妹妹说的可都是事实。”林涟漪笑盈盈的说:“菱姐姐可有中意的人?”
薛菱含羞的看了她一眼,轻轻摇头。
“姐姐可快别瞒我了,我可都将秘密告诉姐姐了,姐姐这样是不信任我?”林涟漪试探了几句, 薛菱还是不肯开口,她佯装生气,有些委屈的说道。
薛菱确实不太信任林涟漪, 这样隐秘的事情,随便被人拿出去一作文章,那都是了不得的,轻易就能让她身败名裂, 于是说道:“妹妹快别瞎猜了, 我在深闺里头,哪有机会接触外人, 怎会有,有意中人。”
林涟漪心中冷笑,薛菱在这方面倒还长脑子,嘴巴死活撬不开,只是她林涟漪是个别人越不肯说, 她越要探个清楚的性子。
她也不同薛菱摆脸色,软软的说:“既然姐姐不肯说那就算了。”
薛菱见她终于跳过这个话题,也松了口气,两人心里都有事,胡乱聊了一会,林涟漪就起身离开了,她回到房间,就开始算计起来。
碧荷是林涟漪最为信任的丫鬟,有什么重要的事她都是吩咐碧荷去做的,这碧荷是个有本事的,原本在林涟漪母亲身边伺候,后来派给了她,在林府时就很会做事,明里暗里帮林涟漪干了不少事情,对她这个主子很是忠诚。
“碧荷,你先去二房那边,看看能不能找到人,让她帮盯着点二小姐,还有,去打听一下二房是不是有个叫小翠的丫鬟。”林涟漪说道。
碧荷自然不敢耽搁,当下按照林涟漪的吩咐去做,薛府被薛怀管理的井井有条,但他不可能将手伸到每一个下人那儿,总有漏洞让碧荷可钻。
果然,没过几天,碧荷就将林涟漪让她做的事情办妥了,“小姐,二房却是有个叫小翠的丫鬟,平时里默不作声,为人低调,做的也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活,没有固定待的院子。”
“嗯,她是不是认识大房那个叫顾尔的丫鬟?”林涟漪又问。
她事先并未说这一点,还好碧荷伺候她时间久,知道她想问的东西向来比较细,因此她打听的也比较细,像是与谁人相处的好或者有嫌隙,她都去问了,“是的,小姐,听人说在顾尔未去大房之前,她一直与小翠关系很好,两人经常同行。”
林涟漪确定了薛菱话的真伪,就开始想着怎么对付顾尔,这个丫鬟一日不除,她便一日如鲠在喉,薛菱出的主意固然不错,但她可不是想让顾尔这么简单的离开,怎么也得受些皮肉之苦才行。
顾尔在薛怀那边学了半日,字识了不少自不必说,她回到房里后,想着下午的情景,不由的胡思乱想起来,薛怀近来对她是不一样了,上次在假山后头未说完的半句话,以及今日那含着一些暧昧的动作,即便她极力遏制住让自己不要多想,但薛怀的举动却会时不时的在脑海中闪现。
顾尔拍了拍自己的脸,提醒自己:他是薛家的少爷,怎么会对你这个小丫鬟有意呢?快别胡思乱想了!
用各种理由劝了自己一遍之后,顾尔静下心来,陷入梦乡。
之后的几天,薛怀仿佛一下子空了下来,每日下午都会到那案台前教顾尔,顾尔是个好学生,几日下来一本诗集上的字她便认的差不多了。
薛怀从书架上换了一本,摊开放到她的面前,顾尔翻了几页,这本不是诗集了,里面的字密密麻麻的,也不知是讲什么的,她收回手,等着薛怀。
薛怀坐到蒲团上,用的还是老法子,因着顾尔识了一定的字,薛怀现在教起来也不算特别费力。
顾尔一行一行的读下来,嘴巴微微张着,小声的念出声音,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点吴侬软语,听在耳朵里温温柔柔的,像是上好的果酒,有些醉人。
薛怀偏着头,看着她的唇一开一合,微风细扫,吹着她额前薄薄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薛怀眯着眼睛,看着她的脸竟移不开眼,如果没有那扫人性致的敲门声响起,这个下午对他而言是很美好的。
“咚咚”两声,不是玉竹,来者的力道很大,门框都震了震,“二哥。”
带着些慵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的竟是那个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的三弟薛忻。
薛怀眉头隆起,这个时间点,薛忻来作甚?他向来不喜到大房这边走动,这会子过来莫非是有什么事?
就在薛怀思索的时候,门外的薛忻似是忍不住了,也未等屋里有回应,居然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顾尔听到声音被吓了一跳,急忙便要从蒲团上站起来,脚却有些麻,屁股刚抬起来,又不得不坐了回去,她揉着脚,不妨门已经被打开了。
薛忻双手背在身后,眼睛已经在屋中逡巡起来,等看到窗边的两个人之后,目光便死死的锁在那个方向。
薛怀心中不快,他先是轻声问了问顾尔有没有事,见对方摇头,这才站起身来,朝不速之客走去,“三弟!未得准许,随便闯入旁人的屋子,先生就是这么教你的?”
薛忻目光还落在顾尔身上,听到薛怀的呵斥,这才低着头道歉,“二哥恕罪,是我莽撞了。”
薛怀听着他心不诚,意不足的道歉,冷冷的“哼”了声,他边朝书桌走边问:“来我这是有何事?”
薛忻对上薛怀的眼睛,有些讪讪的跟在他身后,“书上有不懂的,特来问问二哥。”
顾尔揉了会脚,等那股酥麻消失,这才慢慢的站起来,她绕过薛忻,小步朝薛怀身边走去,余光一瞥,就是这一瞥,让她心中一紧,她咬唇硬着头皮站到了薛怀身后,暗自祈祷薛怀不要看出端倪来。
原来,薛忻今日来此,身上竟穿了顾尔做的那件衣服,配着条同色的腰带,挂着玉佩,这在顾尔看来要多刺眼有多刺眼,她满心忐忑,时不时的朝薛怀看去,对方却并未有何异常。
“什么问题这般兴师动众,还特来我这儿,怎不去问先生?”薛怀并不是好脾气的人,刚才薛忻惹他不快,他也没得好语气来对他。
薛忻背在身后的五指握紧了书卷,却不知该如何来接这话,他不是那等好学之人,今日说是来问问题,其实也只是个借口而已,他在府中待的无趣,晃来晃去,脑子里不知怎么冒出了顾尔那张俏丽的容颜。
他对顾尔感兴趣,脸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就是眼神,他第一次在丫鬟眼中看到那样的眼神,那里头是清澈,是烂漫,是倔强,是不服输,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他就想钻进这个人的心里看看她究竟在想什么。
只是她不愿意,薛忻和她有过两次交集,但顾尔对他的态度无一例外都是疏远,疏远,再疏远,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但对于薛忻来说,她越是这样,自己就越想靠近。
他想方设法,甚至连老夫人那边都打上了主意,可她却偏偏是薛怀院里的人,阖府上下,他独独拿薛怀的人没办法。
无从下手。
☆、第四十八章
薛忻连想见顾尔一面都不容易, 他怕薛怀, 从小就怕,即便薛怀比他大不了几岁,即便薛怀并未多为难过他。
薛忻也不知道自己最近为什么会这么沉不住气, 他推开薛怀书房的门, 看到他们两人坐在一张案几前,看到他们靠的那么近,看到薛怀脸上温和的笑容,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暴躁。
“是我唐突了, 既然二哥不愿,弟弟明日问先生便可。”薛忻将被他握的皱巴巴的书重新放到背后。
“罢了,拿来我看看, 今日之事我便不追究了,下次再像这样闯进来,我可不会像今天这么好说话。”薛怀看他挫败的模样,说道。
薛忻点了点头, 上前将书翻开递了过去, 书的右上角被叠了做过标记,薛怀将那折痕翻开, 飞快的扫了一眼。
“这两句话,我读了多遍也并未读懂,想请二哥来帮解释一下。”薛忻说道。
他拿来的是一本与经商有关的书籍,薛家以经商为生,像这类的书, 作为家主的薛怀自是烂熟于心,只不过他没有立即回答薛忻的疑问,反而侧头将顾尔叫到了手边,“尔尔,你来看看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顾尔正是不安的时候,听到自己名字,一惊,愣了好几秒才走上前,她悄悄咽了口口水,眼睛稍稍一抬,碰到薛忻的目光,只一秒,她便垂下眼眸。
薛怀不动声色的注意着两个人,顾尔那被烫到一般的眼神,在薛怀眼里便成了心虚,而薛忻也不知收敛,肆无忌惮的看着顾尔,薛怀脸越来越黑,他不停地转着拇指上的扳指,不知怎的又想到了许久之前林惟说,顾尔可能心悦薛忻,更不快了。
顾尔没注意到薛怀眼中的暗潮汹涌,她捧着书,一个字一个字看了起来。
“得失有定数,求而不得者多矣,纵求而得,亦是命所应有。安然则受,未必不得,自多营营耳。”
很简单的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只是串联起来她却只能够一知半解,要一个刚学会认字的人马上能理解句子的意思,并不是这么的容易,她踌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薛怀默了半晌,继而将书从她手中拿了过来,“这话说的是,世间万物有得必有失,求而能得的占多数,这些都是命里注定的。”
薛怀解释了半句,他把书还给薛忻,后面半句不必他解释想必薛忻也能懂。
那折痕本就是薛忻双手背在后面悄悄叠的,这只不过是他今日来的一个借口而已,薛忻自己听到这个解释也垂下了头,让人看不起面上的表情。
无意中选的这样一句话,却一下子戳中了薛怀,他思虑重,联想到顾尔可能对薛忻有意,而他又拿了这样一句话过来询问,是否是在叫他放手,不要强求?
越想薛怀的心越乱,他悄悄握紧了拳头,薛忻问完了书上的内容,再无旁的可说,他站了片刻,也没有走的迹象,向来话少的他不知今日怎的了,又说:“二哥对这丫鬟还真是不一般,怪不得会有那样的话传出来。”
薛怀面无表情的下逐客令,“还有事吗?没事你可以走了。”
薛忻被他一呛,没得还嘴,施了个礼,转身离开,身后冷冷的声音传来,“薛忻,不该管的不要管,不是你的永远不是你的。”
薛怀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顾尔没听懂,薛忻却是懂了,他脚下顿住,咬着牙脸上肌肉凸出一块,即便心中怒意难当,他还是要恭敬的回一句:“是。”
薛忻踏着重重的步子离开了薛怀的书房,回去自然是发了一通脾气。
书房中剩下的薛怀和顾尔两人也不可能再继续刚刚的事了,薛怀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双手交握,搁在下巴那儿,屋里安静了会儿才响起声音,“顾尔,不和我解释解释?”
他还是沉不住气,主动开口问了。
顾尔慌了神,她手指搅来搅去,小心翼翼的觑着薛怀,想着瞒也瞒不住了,干脆就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薛怀眉头皱了又松,最后唇边竟带上了淡淡的笑意,“这么说,你不属意他?”
“属意?”顾尔被这两个字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怎么可能,我,我怎么可能。”
顾尔被惊的话都说不连贯,薛怀怎么会想到那儿去,她避着薛忻还来不及,怎么会,怎么会有那种想法。
薛怀看她急得脸都红了,笑意愈盛,“我信你。”
顾尔被他这一笑,本来红红的脸更热了,她偏开头定了定神,那张脸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一段时间过后,顾尔已经能够没有障碍的阅读书籍了,除了一些生僻字她不认得之外,其他对她来说都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