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程程捂了捂脸,最终还是在关戎搀扶下坐了起来,接过这碗救命药,硬着头皮向邵辉道:“邵班长,昨晚——”
贺程程的话也没说完,被关戎推上的药堵在了喉咙里,最后一起咽进肚子里。
等邵辉走了,关戎跟贺程程说:“骗你的,居然又信了,傻瓜。”
贺程程好生气:“你总是真真假假的,我哪知道你那几句话是真心的?”
关戎说:“我怎么可能容忍你在我面前抓其他男人的手。”
贺程程睁大眼睛看了他一会,投到他怀里,说:“我就知道你还是我的关绒绒。”
是那个对所有人都大大方方,唯独对她小气吧啦的关绒绒。
一旦看见有别的男人靠近了,立马恨不得把人吊起来打一顿。
只不过……贺程程巴眨巴眨看他:“哪天韩学长摸我头,你怎么没脾气了?”
难不成这人也是欺软怕硬,看见个比他个子高的,就一句话都没有了?
关戎听得一笑:“你也知道我看了生气?那怎么还故意要跟人走得那么近?”
贺程程吐了下舌头,言顾左右而其他:“我头还有点疼。”
关戎掐着她下巴,垂眸看了会,眼中熠熠如银河坠落,贺程程一怔,以为他是要亲自己,赶紧把眼睛闭起来。
关戎的手却松了,声音淡淡道:“韩奕辰是个好人。”
贺程程睁开眼睛,有点疑惑:“你挺少这么夸人的。”
贺程程因为高原反应在房间里接连歇了两天,第三天一早,才觉得剧烈的头疼和气喘缓解很多,胃口也好了。
关戎嫌她带来的衣服不够厚,把自己的大衣扣在她肩上。贺程程像是被套在罩里的小人,不是自己在走,是罩带着她跑。
关戎的这处营地规模不大,人也不多。士兵们听到她过来,为了给连长撑排场,除了出去巡逻的,连炊事班里正忙做饭的都给喊来了。
贺程程刚一推门,就看见面前齐刷刷站着几排人,一个个都晒得黑漆漆的,但眼睛清澈见底,一看就知道年纪都不大。
邵辉站在打头一个,因为个高十分显眼,这时候正步跨出来,极其刻意地咳嗽两声,高声喊道:“一!二!”
所有人齐声:“嫂子好!”
邵辉:“一!二!”
所有人:“嫂子好。”
贺程程被这突然袭击给弄懵了,下意识地往关戎身后躲。关戎亲昵地拍拍她肩膀,冲这帮兵道:“干嘛呢,都闲得没事做是吧!”
大家平时挺怕关戎的,但知道他最近媳妇过来,明显走路都带着笑,刚刚也不是真训斥,哪有人生气的时候还眉飞色舞的。
于是都胆子挺大地开玩笑:“忙!但再忙也要来看嫂子!”
关戎哼一声,搂着贺程程的肩膀,拖她站到自己身边:“好看吗?”
众人中爆发出一阵笑声,都吼着说:“好看!特别好看!”
贺程程这下更加不好意思了,脸上也多了两个高原红。关戎这时候把她拨回身后,保护的姿势:“再好看,也有主了。”
笑声更大。
关戎终于严肃下几分,赶着大家道:“就地解散,都该干嘛干嘛去。”
小兵们都气壮山河地喊了一声“是”,可就是没人动,站在前面的甚至不由自主往贺程程面前走,想把她看得仔仔细细的。
关戎皱着眉头,说:“你们耳朵皮了,不听命令了是吧,是不是一会儿想五公里拉练啊,都别走,来我这儿报名。”
众人立刻做鸟兽散。
过了会,有个身材微胖的小哥跑回来。
关戎瞪着眼睛:“你小子想拉练?”
小胖连忙摇头:“不不不是的,我是回来捡锅铲的。”
地上还真有个亮闪闪的东西,贺程程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等人走了,关戎带着她将营地绕了一小圈。虽然他在这个连长手下的兵不多,但这营地的占地面积还真不小。
因为是依山而建,坐拥整片山脉,靶场训练场都极其开阔。
而这里最大的特色,是其中一处哨所与另一个国家相邻,因而哪怕仅仅是边陲小镇,此处的军情十分紧张。
哨所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关戎怕贺程程太过辛苦,就没带她过去。
只是跟她说起其中趣事:“最近有国内的电信企业在那边开展业务了,每次往交界的地方一站,就能收到国内运营商的欢迎消息。”
贺程程笑了笑,其实清楚他这份潇洒的语气背后,有多少辛酸。几月之前她还看见报纸上写这片区域有冲突,在外交上引发了很大的争议。
这里看似寂静和平,其实龙盘虎踞,随时都有可能会出意外。
关戎不说,贺程程也不提,他既然想把时间都用在美好的事情上,她也不想用严酷的现实来让气氛沉重。
贺程程岔着话题道:“看他们刚刚看我的样子,你们这儿平时肯定很少来女人吧。”
倒不是说士兵们眼中是男人看女人的渴望,他们都是军人,行事为人都对得起身上的军装,这样下流猥琐的事情,他们干不出来。
贺程程的意思是,他们看她时是真正带着那种长时间看不见女人,特别稀奇特别意外,恨不得上来围观的样子。
关戎点头:“这鬼地方,鸟都飞不上来,怎么会有女人呢。他们平时不许出去,每天不是训练就是执勤,很多人是很久没见过真的女人了。”
贺程程却眯起眼睛,一副才不相信的样子。关戎冤枉:“我说错什么了?”
贺程程说:“你不老实,我听邵辉说,那竹经常上来,那竹不是女人吗?”
关戎一下就笑了,反问:“那竹?你去问问这儿的兵,谁承认她是女孩的,我喊他首长,那丫头野得很,比一般的男孩子还疯。”
贺程程说:“那她会说谎吗?”
关戎摇头:“这倒不会,她心眼很实,人也老实。”
贺程程说:“那我们就来讨论讨论她为什么会说你喜欢她的这件事吧。”
“……”关戎觉得自己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第62章
贺程程说:“那我们就来讨论讨论她为什么会说你喜欢她的这件事吧。”
关戎说:“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贺程程撅嘴:“你明明刚刚还说她不会撒谎的。”
关戎说:“但……但她偶尔也是会满嘴跑火车的。”
不远处, 邵辉朝他们挥手:“连长,开饭了。”
关戎如遇救星:“走吧, 去吃饭了。”
贺程程仍旧一瞬不瞬看着他,关戎叹了口气,揉揉她腮帮子。
食堂里,数张圆桌已摆好, 桌子横平竖直,摆得整整齐齐, 唯独每张桌边的板凳高低不平, 像极了一支杂牌军。
邵辉见她不理解,跟她解释道:“今天的凳子都是都拉西凑找来的, 平时连长不让大家坐着吃饭, 今天你来是破例了。”
贺程程挑眉眉尾看向关戎, 后者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说:“白天事那么多,到哪有功夫让你慢慢坐着吃。这也是磨练大家的战斗意志, 好比一根弹簧, 平时安逸惯了,一直松着, 关键时候怎么紧得起来?”
邵辉扁扁嘴, 说:“怪不得咱们这儿连个书记都没有,连长你一个人就能把业务训练跟思想政治工作包圆了, 太为国家省津贴了。”
关戎给他们训练的时候, 严厉苛责, 一点不手软,但私底下却很能跟大家打成一片,别人开他一点玩笑,根本不放在心上。
邵辉的话,关戎也只是一笑而过,甚至有心思跟他插科打诨:“也没那么厉害,做了这么久的工作,不还是没把你驯服吗?”
邵辉快速看了一眼贺程程,说:“行了,连长,嫂子面前给我点面子好吧,搞得我好像是这里的刺头一样。”
邵辉大咧咧坐下,撞到了同样看上这位子的那竹。邵辉吃了她一掌,说:“你这人,放着那么多位置不坐,偏偏来跟我抢。”
那竹脸上的面巾摘了,一双眼睛发着贼光,笑道:“这凳子上又没写你名字,谁跟你抢?你还敢说自己不是刺头,连女孩子都欺负的!”
邵辉爆发出一阵堪称天崩地裂的巨大笑声:“女孩子?谁啊?你别告诉我是你啊!那竹你对自己的了解好像还不够深啊,跟你比起来,我都算小白脸了吧!”
一句话直戳那竹软肋,那竹气得拍案而起:“太没绅士风度了吧,还是个男人嘛你。行行行,你坐,我不跟小白脸争。”
关戎皱眉瞪着他们:“多大的人,说起话来跟小孩一样,都好好坐着,被人看见了,还说我治军不严呢。”
那竹还耍着别扭,关戎指着自己身边一张位子:“你赶紧给我坐下来,别成天给我搞事。”那竹这才露出喜色,高兴坐下,还跟邻座贺程程挥了挥手。
贺程程向她笑着,说:“真羡慕你们,关系这么好。”关戎正给她倒着醋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贺程程吐了吐舌头。
中午不许喝酒,可大家伙觉得光说还是不足以表达内心的喜悦,硬是端着茶水过来敬了一轮又一轮。
营地里很少来人,女人就更少,最近忽然来了一个,不仅模样标致,温柔有礼,更重要的她还是连长的未婚妻。
大家借着敬酒的机会将人仔仔细细打量,一看就是江南水乡出来的,皮肤细腻如凝脂,说起话也是轻轻巧巧的。
有好事的问贺程程:“嫂子准备什么时候嫁给我们连长,成为一个光荣的军嫂啊,我们都等着喝喜酒呢 。”
邵辉站出来挡着:“像话嘛,瞎起什么哄呢,拿这种事问一个姑娘家。女人脸皮很薄的,想喝喜酒,你们肯定要问连长要啊。”
所有人立马转向关戎,贺程程这时也扭身过来看着关戎,平时一开玩笑就爱脸红的她,这会儿倒不羞涩了,跟所有人一道等着他的回答。
关戎垂头笑了会,不管周围多么嘈杂,询问的声音多么急切,他一点没往心里去似的,拿手碾着花生米吃。
邵辉等得不耐烦,直接推到他肩膀:“给句话啊,连长,嫂子跟我们都等着呢。”
关戎还是那副老样子,实在混不过去,挥挥手用身份压迫人:“你今天的岗站好了吗,我怎么觉得又到你换班的时间了?”
这是上回邵辉闯祸的后遗症,他自讨没趣地搓搓头:“连长,你这是转移话题。”
所有人附和:“就是啊,转移话题,成心不想给我们糖吃!”
关戎说:“今天桌上菜都挺甜的,你们平时还缺糖吃?”
大家嘘声:“还装糊涂,我们是想被你跟嫂子喂糖啊。”
关戎将花生米扔进嘴里,就这么干干地一直笑着,始终不正面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贺程程的心也一点点凉下来。食堂里明明很暖和啊,她身上又穿了这么多,可怎么就是觉得这么的冷呢。
如果说之前还是怀疑,这一刻她是真的可以确定了,关戎确确实实在一点点的疏远她,一点点把自己从这份感情里抽身而出。
而这一切发生的太过潜移默化,以至于等愚钝的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连当着众人的面承诺会娶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因为她不够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