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向东摇了摇头:“难说,可能性一半一半吧。”
他特地打听了一下,这案子正在调查当中,由于涉及一个高干子弟,公安局还调了一个队长过来接手。
其实杨市已经很好了,公安局长是个相当有责任心的人,省里市里的一把手也刚正不阿,一再强调得仔细查探,定罪必须有真凭实据,避免发生冤案错案。
上头已经下了文件,量刑从重,一旦冤错,无辜的人很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也是因此,邹尚宗才能侥幸逃脱,不然换了其他的某些地区,仅凭他在父亲和胡老大谈价时在场,就已经能定下罪名了。
“这次量刑会很重,要是她真被定罪,轻则牢狱之灾十几二十年以上,重则……”
赵向东顿了顿,吐出两个字,“死刑。”
胡老大等人还不知道,等他们审讯彻底结束以后,就会被执行木仓决。
赵向东此言一出,除了有心理准备的姜宁,姜家其他人都大惊失色,姜母吓得茶杯都脱了手,掉在地上摔成两半,失声道:“这么严重!!”
“真的?!”姜父也青着脸追问一句,不是不信,而是不敢相信。
赵向东严肃点头:“中央下定决心,必须平息乱象,重典整治,而且不管谁,只要违法乱纪,一律严惩不贷!”
就算是高干子弟也不例外,李伯康已经被逮捕,正连夜审讯,更何况是姜艳。
姜宁默然,她可是知道这次严打会打下来很多二代子弟,执行木仓决的不在少数,全国各地都有,连京城也不例外。
其实姜宁觉得,姜艳应该没这个胆子的,只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谁也插不了手,只能静待调查结束。
要是姜艳没做,希望她不要太蠢,好歹给自己举证洗脱嫌疑。
客厅安静了足足有一分钟,姜母捡起摔成两半的瓷杯,问姜父:“那咱们,要通知建设他大伯吗?”
买.凶.杀人大罪,碰上严打,一旦定罪立即执行木仓决的。
万一,万一真不幸运判了死刑,那怎么也得通知姜大伯夫妻的,毕竟再不争气也是亲闺女,最后一面怎么也得见见。
人来了能不能见是一回事,但如果没通知,就是姜父这弟弟做得不对了。
姜父找回自己的声音,“要的!”
他就坐在电话机旁边,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拿起话筒,拨了南坪村委的号码。
第171章
姜大伯两口子来得非常快,第二天下午就到了, 姜建设和姜父去火车站接的人, 同行还有大伯家的三个堂兄。
老两口焦虑惶恐。对于姜大伯而言, 闺女确实毛病多多, 让他气得要死, 但他一个老父亲,确实从没想过她坐牢甚至被判决死刑的。
至于大伯母金桂枝,虽然她平时言行举止一言难尽,三观也与一般人不大相同, 但有一点还是可以肯定的, 她待这唯一的亲闺女真情实意。
哭得眼睛肿成两个大核桃,哀求小叔侄子侄女们想想法子,给救一救姜艳。
“大嫂你先起来。”
对于金桂枝来说, 已经在杨市扎根的小叔子一家是她唯一能哀求的对象, 对此姜父也很无奈,没见领导的儿子都被关进去了吗?
这事儿谁也插不上手。
好说歹说, 金桂枝像魔怔一样听不进去, 祥林嫂般反复苦求,后来见姜父不松口, 她又扑向姜宁。
“宁宁!大侄女!”
“你让你男人给帮一把吧!我知道阿艳性子不好,做事情也不地道,但你们是姐妹啊,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帮帮她吧!”
她差点就跪下来了, 幸好姜红兵眼疾手快一把架住,“大伯母你起来说话。”
金桂枝红肿的眼泡蓄满泪水,刷刷往下流,眼泪从昨夜开始决堤一直到现在,再继续哭这眼睛肯定得出毛病,但谁也劝不住。
说实话这哭态实在毫无美感,但看着却让人心情格外沉重。
姜宁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是公安局派人过来调查的,外人插不上手。”
实际上赵向东这性子不可能徇私,姜宁也不会提任何为难他的要求,更甭提这次严打非同寻常,谁伸手谁遭殃。
这些义正言辞的话姜宁就不说了,只将实际情况讲解明白,“大伯母,部队接到的命令是配合地方。”
该抓就抓,该毙就毙,反客为主就不合适了。
换而言之,赵向东不管这茬,金桂枝找错人了。
“那该怎么办呢?那该怎么办呢?”
金桂枝茫然惊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夏天艳阳高照院子里的青石板被晒得滚烫,但她却一点没察觉。
姜大伯有些晕火车,加上昨夜一整夜没睡还担惊受怕,年纪大了他有些扛不住,刚往太阳穴反复抹了药油,人才精神点。
他也顾不上扶起老妻,只焦急问道:“咱们能见见阿艳吗?”
姜大伯还是明理的,他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要是闺女真违法犯罪,国家依法判决,他再怎么黯然神伤也心服口服,没什么好抱怨的。
但他得先确定他闺女有没有真买.凶.杀人。
姜大伯还是认为自己的闺女不会这么狠的,那是人呐,不是鸡鸭,哪能说宰就宰说杀就杀?!
他迫切想探视一下闺女,先把这事情问清楚再说。
要姜艳真干了,就算判死刑也是活该赔命的,他就留在杨市等收敛了尸骨再回去。
万一姜艳蒙冤受屈,他这个老父亲就算人小力薄,也会竭尽所能求公安同志还闺女一个公道的。
但姜大伯这个问题却不好回答,姜父卡壳,看向儿女,姜红兵抢先一步答道:“大伯,咱们不知道,东子回来也没提过这个。”
其实不用说都能猜到是不允许的,毕竟被逮捕的人太多了,要是还让探视,那不彻底乱成一锅粥?
但姜红兵到底没有得知确切消息,于是他就直说不知道。
姜大伯和金桂枝目中燃起希望:“那,那咱们去问问?”
赵向东几天才回一次家,现在人也不知往哪里去了,要想问只能去公安局问。
金桂枝一骨碌爬起来,姜大伯也被三个儿子搀扶着往外走去,这老两口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水米未进,但现在谁也顾不上吃喝。
姜父肯定得陪着,姜家兄弟俩至少也得跟一个过去,姜红兵将这事儿揽下来,他对姜宁说:“你不是得去东郊看看工程进展吗?让李洪和陈安都跟你出门。”
他支开了妹子,毕竟赵向东是家里唯一参与到严打行动的,而且职权不低,姜红兵怕询问无果回家后,大伯母又来折腾她。
姜宁心领神会,“好,我等会出门。”
暑假已经开始了,她时间多出许多,想了想,干脆把儿子闺女都带出门了。
有金桂枝在,这阵子姜母估计够身心疲惫的,孩子还是自己多带着吧。
安安两岁半了,这小子机灵得很,只要不让他到处乱窜就没问题了。乐乐现在也八个月大了,早就会自个儿坐了,而且已经开始向爬行动物发展。
这小妮子正处于学习新技能的阶段,热情高涨,只要给个干净地方她爬爬爬,爬累了还有吃有喝有玩具玩,她就很消停了。
姜宁挺庆幸的,自己两个孩子都不难带,和他们出门是麻烦点,但也不耽误工作。
安安这个小机灵,虽然之前被金桂枝吓了一跳,不过一听说妈妈带他和妹妹出门,立即就回神了,先自己找了外婆把小水壶要过来,十分熟练背上,蹬蹬蹬找妹妹去了。
乐乐正坐在屋里的凉席扒拉着玩具,见哥哥进门举起手,乐呵呵地“啊”一声。她随即就就被哥哥搂住了,安安这个三头身的小胖墩,正使劲搂着妹妹,试图将同样胖嘟嘟的妹妹抱起来。
他平时看大人就是这样抱妹妹的,可惜他再次高估了自己,除了将他的胖妹妹半拉半抱挪了两步以外,就再无建树了。
安安急得抓耳挠腮,将白嫩嫩的胖团子放下来歇口气,再次努力。
稚子憨态可掬,饶是情绪不高的姜宁见了,也不禁噗嗤一笑。因刚才情景沾染上的一丝沉重挥去,她笑道:“让妈妈抱妹妹吧,你还小呢。”
“嗯嗯!”
安安连连点着小脑袋,见外援来了,他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米牙,等妈妈抱了妹妹以后,他牵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阿婆!我和妈妈妹妹出门咯!”
“去吧去吧,要听妈妈的话不许乱跑啊!今晚早点回来吃饭,阿婆给你熬绿豆汤喝哈。”
陈安和李洪坐前排,姜宁领着两个孩子坐后排,车子驰出巷子没多久,就遇上了一队橄榄绿的大军卡。
没覆上帐篷的车斗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青年壮年少年甚至十岁出头的孩子都有,男的居多女的也不少,面无表情的兵哥持木仓相对。
这群人绝大部分面露惶恐瑟瑟发抖。
高大的军卡一辆接一辆,足足十数辆,满满当当的,围观群众指指点点,议论声痛骂声不绝于耳。
姜宁看见了好些熟面孔,车上不少人是在西河坊混饭吃的,当年她在第一家小店守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些大小扒手早就眼熟得很。
看来西河坊刚刚被清理了一遍。
这是好事。
要知道即便是安保力量充足如姜宁的店,每月盘点过后都会发现失窃的。没办法,顾客太多店也大,百密总有一疏。
姜宁给了三家店一个数额,没超过就算正常损失。
犯了法就得受到惩戒,这挺好的。
前面的路暂时被堵住了,李洪将车子停到一边,小孩子不懂这些事,安安和乐乐一见绿军装,立即就凑到车窗玻璃前,睁大眼睛瞅着。
他们爸就是一年到头都穿橄榄绿的,两小对这颜色天然有好感,虽然始终没发现赵向东,但也兴致勃勃看着,吱吱喳喳。
等车队过后,李洪再次启动车子,一行人抵达东郊。
工程队已经在平整土地了,真不愧是杨市首屈一指的,又快又好。
姜宁仔细察看一番,又和监工的田斌交流了一下,非常满意,鼓励一番,才折返市区。
晚霞红彤彤映了半边天,看了看表都快七点了,姜宁叹了口气,驱车返回四合院。
果然,大门还没开,就听见金桂枝的隐隐约约的哭声,惶恐而惴惴不安,没亲眼见过,真不知道一个人的泪水能有这么多。
姜宁轻手轻脚开了门,让李洪和陈安先把两个孩子领回后院去。
她一踏上客厅前的台阶,正在呜呜咽咽的金桂枝立即站起要扑过来,“大侄女!大侄女!你让安安爸想想法子吧!”
姜宁暗叹,果然如此。
“大伯母你先坐下来吧。”
姜红兵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扯住,半扶半按压在沙发上:“宁宁和东子又不是公安局的,能有什么办法。”
姜宁看着眼睛更肿几乎成了一条缝的金桂枝,后者目中带着一丝期盼看着自己,她实在生不起气来,只觉得十分无力,“哥这咋回事了?”
她环视一圈,“大伯父呢?”
姜红兵也一脸疲倦:“在屋里躺着呢,中暑晕倒了,送了医院吊了水,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