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看她干审计,觉得太辛苦,所以就把她挖了过来。早知道她会压力这么大,他情愿她还干着审计老本行,那时候哪怕再辛苦,最起码从不失眠。
“吵醒你了?”看到他突然出现,唐以微有些歉意,“电视声音我已经调的很小了。”
赵景宸沉默地走过去,将人圈入怀中。低叹一声后,他提议:“公司附近有一家室内攀岩馆,下班了去体验一下?”
唐以微诧异地转头看他,“大半夜的,怎么突然想去攀岩了?”
“你也知道现在是大半夜。”赵景宸咬牙切齿,“你这一宿宿的不睡觉,这是要成仙啊?”
“睡不着我也很痛苦。”唐以微无奈叹了口气,“我也很想像你一样,头一挨上枕头就呼呼大睡。可是我就是做不到,刚刚数羊都数到五千多只了,一点用都没有。”
半晌后,她又瞥他一眼,抱怨了一句:“我想去买点安眠药吃,你又不同意。”
“当然不能吃。”赵景宸再次断然拒绝。想了想后,他突然问唐以微:“比我低一届的发酵系的学霸王东阳,你有没有印象?”
唐以微颔首,“长得那么帅,口才又那么好,怎么可能没印象。”王东阳,当年j大辩论队的成员。那时候,放眼整个辩论队,论辩论实力,能与赵景宸抗衡的也就他了。
对唐以微夸别的男生帅,赵景宸并没有感冒。他只是说:“前一阵听说,他住到精神病院去了。”
唐以微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他……受了什么刺激?”
赵景宸说:“一个长期失眠患者,又长期依赖药物,再加上症状后期产生强烈的耐受成瘾,最后直接去精神病院报到了。”
那个男生看上去是那么阳光,那么爱运动,他怎么会长期失眠?
失眠的后果竟会如此严重。极度震惊之下,唐以微嘴张的老大,都能塞下一个大鸡腿了。
赵景宸轻拍她的肩头,安慰道:“明天我们去攀岩,把自己弄的累一点,晚上保证你一觉睡到大天亮。”
唐以微将信将疑,“我现在就很累,可就是毫无睡意。”
事实证明,疲劳战术对唐以微完全无效。
攀岩回来,洗过澡躺在床上,唐以微只觉得浑身酸痛,累得都快散架一般。只是四个小时后,她的双眼依然炯炯有神。
她稍一翻身,赵景宸就被惊醒了。自从她失眠后,因为一直担心她,他的睡眠也跟着变浅了。
“还是睡不着?”他翻身过去看她。
黑暗中,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她叹息一般地回答:“嗯,睡不着。”
片刻后,她自嘲道:“以前以为失恋最痛苦,现在才知道,失眠才是最痛苦的事。”
赵景宸哑然失笑,“这就是你睡不着得出的感悟?”
唐以微也笑,“岂止这些。”
“喔,还有哪些?”赵景宸饶有兴致地追问。他默默决定,既然她睡不着,那就陪她聊天吧,也许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唐以微双手抱在后脑勺上,仰望黑暗中的天花板。半个月的失眠,让她的精神极度疲倦,时间却一下子多出很多,思维也变的天马行空起来。
“前两天上网查了查,这才发现,失眠的伟人何其多。爱因斯坦每天就睡1-3小时,爱迪生每晚最多睡3小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许正是因为他们的失眠,才给了他们比常人更多的时间,才有了伟大的相对论,爱迪生发明了电灯,让全世界陪他失眠。”
赵景宸又好气又好笑,他勾起食指,轻敲她的额头,“不好好睡觉,你这小脑袋就瞎捉摸这些?”
“我只是想,也许我也应该好好利用这失眠的时间,干点正事。”黑暗中,唐以微转过头,“还有别的呢,要不要听?不影响你睡觉吧?”
“我不困。”赵景宸已打定主意,大不了陪她熬通宵。他忍不住拿她开起了玩笑,“我就是觉得,你再这样失眠下去,会变成一个大哲学家。”
“也许会成为诗人。”唐以微大言不惭,“跟李白一样失眠的大诗人。”
赵景宸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李白失眠?”
唐以微建议他:“你仔细读读他的《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赵景宸在心里默读了两遍,果然读出了味道。试问,如果不是失眠,谁大半夜有这闲工夫,在那望明月思故乡的。
“厉害。”他笑着赞她。
唐以微又说:“孟浩然也失眠,不信你读他的《春晓》。”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赵景宸又把春晓默读了两遍,顿时觉得小妮子的结论真是太有道理了。试问,如果不是大诗人失眠,他怎么会听到“夜来风雨声”?又怎么会早上赖着不起床,以致“春眠不觉晓”呢?
唐以微如数家珍,“还有,还有,诗经《周南.关雎》也是。”
窈窕淑女,梦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辗转反侧”的意思,就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一位青年追求一位淑女没有得手,他失恋了,所以失眠了。
唐以微又说:“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也是。”
赵景宸有感而发:“我觉得你选错专业了,你应该读中文系。”
……
赵景宸就这样陪着失眠的人,吟了大半宿的诗。
第二天上午,栗晶晶有个文件要找赵总签字。办公室的门是透明的玻璃,她一直揉了两次眼睛才确定,向来精力充沛的赵总,竟然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下午,赵景宸带唐以微直奔医院。
专家门诊的老医生六十多岁,留着长长的花白胡子,颇有仙风道骨的气质。每周他就坐诊两天,今天已经是他这个月里第三次看到这个神情憔悴的女子。
既然前两次配的中药和安神药都没有效果,最后老医生无奈地给唐以微配了十颗安眠药,并且再三关照一天只能吃一颗。
☆、第八十三章
看完病回到公司,赵景宸很快又开车出去了。
他一连跑了好几家大药房,才买到外观神似的维生素c片。
一回到公司,他就一头扎进了实验室。
赵景宸专注地趴在台式放大镜前,袁昆一开始还没太在意,赵总亲自做实验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没什么稀奇的。不经意间走过他身旁时,袁昆就那么随意瞥了一眼。
???
赵总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袁昆眼见他左手持镊子,镊子头上夹着一片白色的小药片。右手持一把小型篆刻刀,眼睛紧贴放大镜,屏住呼吸,神情高度专注地在药丸上刻着什么。袁昆好奇地弯下身,凑近了仔细看。
“你这是要在药片上绣花吗?”袁昆观察了几秒钟后,忍不住好奇地问。
因为神经高度集中,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赵景宸的手没能稳住,打了个小哆嗦,小小的药片应声裂成了两瓣。
已经刻到最后一个字母的最后一笔,眼看大功即将告成,就这么毁于一旦。赵景宸的火不是一般的大,他扔下双手的工具,气哼哼地瞪袁昆。
罪魁祸首也知道自己闯祸了,他尴尬地挠头傻笑,说出了心里的疑惑,“人家喜欢篆刻的,要么在石头上刻,要么在木头上刻,哪有在药片上刻的。”
顿了顿后,他忽然想起了看到的某则新闻,说:“你要真喜欢刻刻弄弄的,我建议你在米粒上去刻,郑州有位大叔,刻了两斤的米,赚了两套房子了,大家都管那叫米雕艺术品。”
谁喜欢刻刻弄弄了,我一点也不喜欢,赵景宸心说。
他狠狠瞪袁昆一眼,“我没那么闲。”
米雕这么好的建议不被采纳,袁昆只能换个提议:“要不你到无人机成品上去刻吧,到时候也是一个卖点,总裁亲自操刀篆刻。”
赵景宸好气又好笑,末了决定跟他坦白,“以微最近失眠,已经半个多月没好好睡觉了。今天医院给她开了安眠药。我们当年j大的王东阳,吃安眠药都吃到精神病院去了,我哪还敢给她吃啊。”
经他这么一提示,袁昆顿时恍然大悟,“喔,原来你这是在造假。”
似乎觉得造假太刺耳,袁昆呵呵一笑,又马上改口,“造药,造药。”
被赵总这份深沉的爱深深触动,袁昆扔下了手头一大摊子的活,也加入了造药的队伍。
不造不知道,一造吓一跳,这造药原来还是个技术活。
先要把vc片上的字母用锉刀慢慢打磨掉,再用篆刻刀小心翼翼地刻上字母“sa”,在那方寸之地做手脚,绝非易事,手的定力一定要足够好,稍一不小心,小药丸就会碎成几瓣。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捣鼓了两个多小时,牺牲了无数片vc,终于在下班前,成功造出了十颗肉眼几乎毫无破绽的安定片。
“待会下班了,带上以微到我家吃饭。”袁昆突然提议。
“今天你们家谁过生日?”赵景宸本能反应。
袁昆解释说:“今天没人过生日。我就是想,我家儿子精力太充沛,每天眼一睁,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吃了晚饭让以微陪我儿子玩,保管能让她累到筋疲力尽。说不定晚上就好睡了。”
赵景宸忧心忡忡地摇头:“可能不一定管用,前天我带她去攀岩,下来后累到趴在地上都起不来。可是那晚她依然失眠了。”
***
这是唐以微第一次到袁昆家做客,也是第一次见到袁昆的妻子。
初次见面,唐以微就对她印象颇好。不单单是因为她长相清秀,浑身散发出的温婉气质,一看就是贤淑的传统女性。听到袁昆和赵景宸都称呼她“锦云”,唐以微也就跟着这么称呼她了。
几个人围桌在餐桌前,有说有笑地吃晚饭。
自从上次袁昆在公司员工面前爆赵景宸的黑料,这笔账他一直记着,今天总算逮到了报一箭之仇的机会。
赵景宸不怀好意地问:“锦云啊,就袁昆这五短身材,你当初怎么会看中他的?”
五短身材!
袁昆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但是平心而论,赵景宸也不算夸张。
看袁昆的身材,最能体现拿破仑的一句名言——
浓缩的都是精华。
以当下男人动辄180以上的身高,165公分实在是低人一等,五官充其量只能算端正。但是据说当年在j大,袁昆的智商碾压了全校所有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