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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察觉思绪似乎朝着不可知的方向滑去,连忙给拉了回来,咳,她从前明明也是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现在说起这些话来,毫无心理障碍呢。
  林薇止冷静了会儿,思绪一转,忽然打了个激灵,连忙看向沈清疏,紧张地问道:你又是怎么同人说我的?
  这瞬间功夫,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又羞恼又忐忑,倘若她知道社死,就能形容自己现在是怎样一种心情。
  沈清疏不敢再逗她,老老实实说了,她在外自然也不会出格,都是以夫人相介绍,林薇止听了,这才松了口气。
  沈清疏看她反应,知道口头上暂且还是放不开,要慢慢来,不过时间也还多得是。
  这会儿已是黄昏时分,落日已经完全没在山的另一边,天际边只余了几缕橙黄的余晖,岳水县的百姓也结束了一天的辛苦劳作,沿街的各个铺子摊位都在收摊了。
  两人手牵着手穿行在人流之中,如平常夫妻般,相貌气度却都很显眼,她们饭后常常出来散步,大家都知道了这是县君同县君夫人,虽然偶尔有好奇的目光悄悄投过来,却没有人敢上来打扰。
  这是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沈清疏惬意地欣赏着晚霞,笑着对林薇止提议道:以后我每日都过来接你如何?
  她很喜欢这种富有生活气息的日子,每日上班处理公务,下班后接送媳妇,叨叨家常,回家之后自己做做饭。
  唔,她还不会做饭,说起来,林薇止生辰就快到了,她得抓紧腾出空来着手去学,不能言而无信啊。
  林薇止却拒绝道:不用了,你公务不忙么?
  这段时日不忙,沈清疏解释道:我下值之后再过来,并不耽误公事。
  林薇止偏头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我又不是每日都这么晚,课程进度说不准的,时早时晚,说不得我回去了你都还未下值。
  她说到后面语气似乎有些幽怨,之前呆在家里,可不是每日都得等她下值。
  沈清疏噢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一面希望林薇止别那么辛苦,能早点到家,一面却又想每日去接她。
  她早上要比林薇止去得早得多,所以也没有送的机会。
  过了会儿,她讷讷道:那今天这种情况我还是可以来的。
  林薇止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不知道气氛怎么忽然变得有些安静,沈清疏主动找话题道:做老师感觉还好吗,今日情况如何?
  说起这个,林薇止脸上不由地露出笑容,挺好的,这几个孩子都很有天分,尤其是郭蕤,进步速度很快,教她们作画,比自己独自作画更有乐趣。
  沈清疏心里又冒出些酸水,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那就好,我还怕你会不习惯。
  她以前也曾做过家教,给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屁孩补课,和他斗智斗勇的经历,简直都不敢再回想,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做过老师,也完全不喜欢调皮捣蛋的小孩子。
  林薇止也问她:你呢,江七的案子有眉目了吗?
  还没有,沈清疏叹了口气,王典吏还在查,来信说有了点线索,但这么多年的案子,能不能找到证据那就是听天由命了。
  兴办糖坊的同时,江七案子的调查也没有停下来,王典吏前段时间就将嫌疑人刘年带了回来,只是这位商人心理素质并不差,嘴上十分强硬,坚决不肯承认他同康大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他还声称自己在官面上有相识的人,倘若敢对他动刑,那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沈清疏也确实没有给他动刑,倒不是真的怕了他,而是他不想屈打成招,所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只要严刑拷打,那她想要什么样的证词都可以拿到。
  在古代有限的破案条件下,如果证据确凿,她倒也不会迂腐,只是刘年不过是稍有嫌疑,她自己也没有全然的把握,别最后案子没破成,还搞出一桩冤案,那就有些可笑了。
  因而沈清疏又派了王典吏过去平县,继续调查此事,根据刘年的日常去处,人迹关系等等进行排查。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非沈清疏开办糖坊之后,不用太担心财政,给出了较高的补贴,恐怕衙役们都不愿意再去平县了。
  林薇止同样关心这件事,默了一会儿,看她有些沮丧,轻声安慰道:这经年旧案,即便最后破不了案,也不是你的过错。
  顿了顿,又道:别担心,既然有了线索,兴许很快就有证据了。
  沈清疏跟着点了点头,其实心里没有抱太大希望。
  谁料到隔日,王典吏便从平县回来了,沈清疏听到通传,连忙召他见面。
  王典吏连夜赶回来,风尘仆仆的,满脸都是压不住的喜色,一进来囫囵行了个礼,便立刻禀告说:大人,找到证据了。
  当真,沈清疏虽然有了点预感,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连忙追问道:是什么证据?
  王典吏道:是人证,我们找到了江七他娘。
  他把此行娓娓道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较高的赏金吊着,王典吏等人到了平县,查案的热情十分高涨,日夜排查,找到一处刘年偶尔会去的别院。
  他们本来没觉出什么异常之处,这别院只有两个守卫,他们也不知里面住的是谁,只是除刘年外不准他人进出。
  衙役们搜查之后,发现只有一个妇人,他们本以为这是刘年养的一个外室,不想这妇人有些疯疯癫癫的,见了他们的官服,便抓着他们不让走,问他们刘年是不是被抓了。
  一番纠缠之后,这妇人知道刘年完蛋了,竟说她被刘年困在这里,十多年没见到丈夫儿子了,哭哭啼啼求他们救她出去。
  王典吏大吃一惊,他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关联,仔细询问之后,发现这妇人竟是江七失踪的娘陈氏。
  据陈氏所言,十年前刘年还没有发家,他们夫妇同刘年一起做香料生意,刘年对她见色起意,后来生意出了问题,她丈夫回乡筹钱,刘年趁机污了她的清白,这几年一直将她囚在这里,她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丈夫一直不来接她。
  当王典吏告诉她,她丈夫已经去世,儿子江七为了报仇杀人入狱时,陈氏如遭晴天霹雳,仿佛梦中,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沈清疏听完也是久久无语,竟然真的会有人这么天真,老老实实被别人关了十年之久,刘年对她的防范已经不严密,她也从没想过要靠自己逃走。
  沈清疏很同情她,更同情艰苦求生的江七,就目前来看,很可能是刘年强占了陈氏后,先下手为强,雇佣康大做为打手,杀害了江父并伪装成生意失败上吊自杀,不想却被江七目睹,牢记在心。
  沈清疏当即提审了陈氏,陈氏确实是个美人,即便年过三旬,仍然不失风韵,只一张脸梨花带泪,过分柔弱了些。
  一见沈清疏,便哭着求她主持公道,沈清疏好不容易才劝住,然后又重新撕开她的伤疤,详细地询问十年前的事情。
  陈氏虽然哭,对问话倒是十分配合,这么多年,她已不觉羞耻,只关心一件事,大人,我儿江云年龄尚小,可否能饶他一命?
  沈清疏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着她满是期冀的眼神,说不出欺骗的话,只能道:本官一定会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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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6、第96章
  陈氏非奴也非婢, 有了她的证词,其他不说,至少能定刘年玷污妇女, 非法拘禁的罪, 只是要同江七的案子联系起来,也并不容易。
  沈清疏和林薇止商讨了一番,这件案子坏就坏在康大死了,只有刘年一个突破点, 所以一定要叫他开口。
  这案子拖了这么久, 事不宜迟,沈清疏翌日就提审了刘年。
  刘年四十来岁, 相貌平平无奇, 看面相倒还颇为憨厚,叫人想不到这是个占人妻子, 谋财害命的恶人。
  他在这儿关了好几天, 监牢的环境自然不怎么好,自沈清疏上任, 杀鸡儆猴, 严明了看守队伍纪律, 对这个知县重点关注的犯人,看守们自然不敢替犯人收钱办事,因而他这几天下来,虽未受刑, 却也过得不怎么样, 整个人蓬头垢面的。
  被押到刑讯室,他也不害怕,反而对沈清疏嬉笑道:大人, 您这不明不白地把我关也就算了,倒是给我个准话儿,还要关我几天啊?
  王典吏跟在旁边,立刻呵斥道:大胆,竟敢
  沈清疏抬了抬手,打断王典吏,上前两步,冷冷地盯了刘年一阵,刘年被绑在刑架上,毫不心虚地和她对视。
  沈清疏略略扯了下唇角,转身拿起烙铁,漫不经心地拨弄烧红的炭盆,忽然回身大声喝道:你是如何玷污了陈氏,速速招来!
  刘年打了个激灵,瞳孔一缩,下意识闭紧了嘴,把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勉强咽了下去,面对沈清疏凌厉的逼视,他强自笑道:大人您说什么呢,什么陈氏,我根本不认识。
  他心理素质还真是好,没能诈出什么话,沈清疏暗道可惜,到了桌旁坐下,冷笑道:刘年,你不用再狡辩,我们已经找到了陈氏,你污人清白,囚禁人十余年,又害人丈夫,这罪行是跑不掉的,我劝你还是早日招认,免受皮肉之苦。
  刘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镇定下来,岳水县这次忽然抓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在监牢里,看守很严,也没办法传递消息出去,因而这桩他自己的私密事无人安排,他这几天也思量过陈氏被找到的对策。
  他当即叫屈道:大人,您可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凭空污人清白啊,我确实藏匿了陈氏,可您看那陈氏吃我的住我的,我对她不打也不骂,怎么能算是囚禁她呢。
  哦?照你这么说你还是个善人了,沈清疏气极反笑,猛地一拍桌案,怒道:简直一派胡言,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什么陈氏吗,若是心里没鬼,你为何要说谎?!
  刘年眼珠子一转,无赖道:大人,我说谎也是没办法啊,因为我怕被无辜牵涉到案子里,事到如今不说也不行了。真要是我囚禁陈氏,她怎么不闹也不跑呢,这没道理吧,其实陈氏早就喜欢我,暗地里与我通奸,她男人死了以后,就跑来投奔了我,怕丢脸,所以也没对外声张,大人,这你情我愿搞女人总不犯法吧?
  沈清疏脸色阴沉下来,虽然她早就预料到很难撬开刘年的口,不想他这么没皮没脸,胡搅蛮缠,硬是把强、奸说成通奸。
  王典吏看她沉脸像是不知道怎么反驳,连忙插嘴道:如你所说,那陈氏为何要状告你,接没几天,她丈夫就没了性命,说这其中没有因果关系,谁人能信?
  刘年眼角吊起来,眼里全是恶意地污蔑道:我怎么知道她发什么病,想是她年老色衰,想趁这个机会讹我一笔钱,大人,您搞清楚先后顺序,是她丈夫没了,才来投奔我的,他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典吏被他一噎,险些抽他一鞭子,他躬身建议道:不上刑不成,大人,给他上老虎凳试试就老实了。
  老虎凳是一种常见的酷刑,把人膝盖绑在凳子上,在脚后跟处垫砖头,一块一块的加,直到膝盖承受不住反方向的力破裂碎开为止。
  沈清疏看他一眼,没回话,脑海里进行心理斗争,她听了那番颠倒黑白的话,怒气横生,真是想给刘年动刑。
  以这时代的检测技术,十年前的案子,也几乎找不到什么切实的证来,只有审讯犯人。
  她知道这种奸猾的恶人,都是外强中干,嘴皮子厉害,口头上和他们辩论,很难占到什么便宜,但真要是上刑,恐怕没几个能扛得住严刑拷打。
  主要还是她自己的那一关,她从前所受的教育,让她对这种破案模式心有疑虑,总觉得不够光明正大,也害怕自己造出什么冤假错案来。
  从小院的看守,陈氏的证词来看,沈清疏相信她没有说谎,她已经知道了一部分犯罪事实,那让这种人逍遥法外,她心里却也过意不去。
  好一阵儿,沈清疏才终于有了决定,她站起身来,负手,对刘年温和地笑了笑,淡声道:你狡辩也是无用,我听说在乡下,男女通奸被发现,会被宗族拉去浸猪笼。官府虽然并不管这些,但这桩案子既然到了本官面前,那本官管一管也无妨。你招了,兴许只按律追究你的罪名,你不招,那本官就叫你尝尝浸猪笼的滋味,总之,官府是不会抓错人的,抓错人本官面子往哪儿搁,进了这县衙的门,你就别想再出去!
  她语气冷酷森寒,面上却始终带晓,笑得刘年背后汗毛一下子竖起来,这番话他却反倒信了,他才不信什么官员会真的为民做主,但为了自己的利益,敲髓吸骨,谋财害命的多得是。
  他一下瞪大了眼,愤怒喊叫道:你这是构陷污蔑,我和陈氏根本就没有关系,我不会认罪的,充州府的刘大人是我的远亲,你要了我的命,他不会放过你!
  他这样叫嚣,沈清疏却放心下来,知道他这是心虚害怕了,她面上不动声色,笑道:审讯记录在这里,我们没打也没骂,你自己承认同陈氏通奸,怎么能说是构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