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放这才回过神,愣愣看了她一会儿,弯腰把碗端起来。
因为红豆的存在粥是暗红色,刚出锅颜色鲜艳,薏米煮的很烂,像小爆米花一样炸开,确切的说应该是赤小豆薏米粥,赤小豆确实难煮,好处是祛湿效果更好。
他端起勺子舀了一勺,在她切切的目光注视下送到嘴里,食不知味的咀嚼了两下吞下去,心不在焉说:“不错,入口即化。”
“真的吗?”她弯嘴笑起来,李东放第一次见她就发现她往深了笑的时候,眼睛会挤成月牙形,左边脸颊有个酒窝会露出来,但右边的酒窝很浅,不对称。
就算这样模样依旧很活泼,他一直都觉得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忽然想起来,好像是很多年前一期高露洁牙膏的广告,那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家里的电视还是最初的液晶彩电。人像看起来脸大脖子粗。
她拿过去勺子尝了一口,“冰糖没有放太多,感觉味道有点淡,你喜欢甜一点还是淡一点,要不然我加了糖再煮会儿?”
李东放收了思绪,垂眼看看她,“不用加糖,感觉这个口味就正好。”
“那你继续工作,我去厨房停火。”
李东放点头。
十点多李东放去公司,尧臻看见新闻上说张明昆已经顺利归国,美利坚那边的事还没有确定,她隐隐觉得好似要不了了之。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难怪李东放今天面色不对。
她没告诉李东放李玥今天约她出来喝咖啡,在明丰广场。
等李东放差不多到公司,她才换了一身出门的行头,打车过去。
她踩着点过去,李玥已经到了,点了两杯咖啡。
尧臻坐下,她推过来杯子。
尧臻没动咖啡,举手说:“玥姐。”
“怎么?”
“不会是给我支票让我离开李东放,或者拿我把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我放弃……如果是这样的话咖啡我就不喝了,钱我会拿着,但是我不会听话办事。”
李玥被她的话冲击到,缓过神说:“不是。”
她松了口气,下一秒又听她补充:“但是我不会保留意见。”
尧臻笑了下:“能不能别把一句话斩断两句说,我刚松了口气。”
“那天没说清楚,今天叫你来是想清楚的了解一下张明昆。”
尧臻眨了眨眼,“既然都要离婚了,为什么还要了解这种人,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李玥说:“如果你是我会怎么做?”
她说完吐了口气,低下头干涩地笑了笑:“感觉知道他的事以后,我心态忽然年轻了许多,前段时间还这不舒服那不舒服,这几天神情紧绷,也没什么感觉了。”
尧臻说:“我也感觉你变化不小。”
说完这句上下打量她,衣服穿的鲜活,人也变得精神,现在单身,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是好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艳遇呢。
她看过来:“张明昆回国了。”
“我知道,”尧臻说,“看新闻了。”
“今天给我打了两个电话,非要找时间跟我谈谈,我不见他,一直打到律师那。”
尧臻吸了口气,眼珠子转转,“要不要我告诉李东放,让他安排人,免得他打搅到你。”
“年轻真好。”李玥看着她愣愣的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题。
她闻言忽地有些担心,“你不会想不开寻短见吧。”
“我要死的时候,会带着张明昆。”
“那多不划算,”尧臻劝解说,“李老爷子身子不好,宁谧流落在外没找到,宁谧父母已经往生,你们李家偌大的企业全靠你跟李东放撑着,你就算不心疼钱,也心疼一下你弟弟……”
她拍了拍自己,“你看我比你惨多了,一是没有钱,二是身份假的,三是有妹妹不能团聚,第四,至今孑然一身。但我还好好活着,每天乐观向上。你这样的白富美,多少人羡慕。”
“这个世上绝大部分的人每天都在想着努力工作努力向上爬,为了自己过更好的生活,为了家人过更好地生活,人虽然是个体,但从来离不开集体,有老人你要扮演好为人子女的赡养角色,有孩子你要扮演好为人父母的教育角色,有妻子丈夫你要扮演好为人夫妻的忠诚角色,等等等等,我们都有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玥静静的听她说完,“你是个挺有想法的姑娘。以前你是宁谧的时候,在我眼前就是二十来岁没长大的小姑娘,我是你的长辈。”
尧臻看着她思索,垂头笑笑:“嗯,我可以理解,守着我妹妹阿善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是长辈。”
“我听东放说过了你做这些都是逼不得已,你比她长几岁?”
“我们同龄,一样大。”
“尧臻,”李玥认真的看着她,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你觉得以你当时那种复杂的身份,跟东放能走到一起吗?你们相互之间有多少真心又有多少互利互惠?”
第56章
李玥有几分绵里藏针扮猪吃老虎, 以前做长辈的时候和蔼软弱, 说她会自杀,尧臻回想起来, 越想越不信,一个四十好几的女人很少到了这个年纪心里只有情情爱爱,彷徨无助大概是才会有的心态。
这个时代的恶意揣测和流言蜚语能杀死人, 三人成虎并不是什么稀罕难见耸人听闻的事件。尧臻想了想, 她跟李东放的感情就像个襁褓中的婴儿,尽管两人在小心翼翼呵护,但依旧不会经得起挑拨和质疑。
就像迎风而立, 在寒霜中绽放的花朵,有多美丽就有多脆弱。
回来时有些失魂落魄,她知道李玥给她的是忠告不是恐吓,毕竟她走过的路比她多。
看见车库里的车子, 知道是李东放从公司回了来。
她轻手轻脚的进门,没有制造出太多的动静。
外面天色暗淡,黑夜渐渐侵袭, 是动物世界里有夜行狩猎习惯的毒蛇猛兽要出洞的时刻,客厅里的灯只开了一盏,有些黑暗。
抬手打开大灯, 没在客厅和卧室找到李东放。
她顿了一下,看向书房。
书房的门大敞, 慢慢走过去,见李东放侧对着她, 坐在皮椅上,身穿黑色居家服,腿搭桌角,手里拿着个东西把玩,表情专注。
她看清楚,是自己做的那个技艺拙劣丑陋不堪的手工杯。
脚不小心碰到门口的花瓶架子,传出动静。
他转过头,有些失神的看着她。
尧臻默了几秒,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点多。”
“怎么也没开客厅的大灯。”
“当时天还没黑。”
他拉开抽屉把杯子收进去,垂着头说:“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出去也没叫刘国宴开车跟着,我不是说了,你自己出门可能会很危险。”
尧臻走过去,主动抱住他的腰,“你姐约我喝咖啡,我想跟他搞好关系就去了,我们聊了很多。”
李东放有些惊讶,“聊什么了?”
“女人之间的秘密。”
他往椅子上坐了坐,收起腿,拉她坐大腿上。
“张明昆今天去了公司,”他看尧臻一眼,“模样有些憔悴,看样美国那边伙食不太好。”
尧臻心想,忽然从执行董事降下来,婚姻也岌岌可危,纵使张明昆肯定也一时接受不了大受打击,李东放这个时候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乘胜追击,应该是打压他的最佳时机。
歪头枕他的肩膀,闭上眼心里安静了不少。
她淡淡的说:“我不想听这些事,我一开始无辜被卷入其中已经很委屈了,我只想等到事情平息,把阿善夫妻接回来安顿,我找个工作过平淡的日子。如果没有理想的工作就开个蛋糕店,做点小买卖。”
李东放问:“那我呢?”
“你做店长,我给你打工。”
他低笑,仰头看着天花板,想了下场景竟然有些憧憬,点头说:“还不错。”
“当然了,我还想开个鲜花店。”
“为什么?”
“我喜欢养花养草。”
她叹了口气,拨弄他胸前的扣子,“以前一直护着我妹妹,现在累了,想被人护着。”
“你妹现在嫁人了,自然有人为她操心。你能真么想最好。”
他用眼角余光睇她:“想被人护着这话说的别有深意,此情此景,我是不是应该自告奋勇?”
说起有人为她操心这个她的眉头忍不住皱住,“也不知道她所嫁是不是良人,那天见面统共没说两句话。”
“你看你,”他往她屁股上惩罚性的拍了一下,“感情这种事人家你情我愿,不要瞎担心。”
尧臻笑了笑:“也是。”
圈着他的脖子,贴近他的耳朵说:“今天心情好,请你出去吃饭?”
李东放漆黑的眼睛看着她:“饭我请就行了,你怕是早就捉襟见肘了吧?”
“吃顿饭的钱还是可以挤出来的。”
“既然你这么热情……盛情难却,那我就不客套了?”
他站起来去卧室换衣服,拿上车钥匙,两人一同出门。
明峰路新开了一家小店,尧臻今天出门发现的,新饭店特惠,门口两道放着的全是亲朋好友送的鲜花。
尧臻引他进去,边带路边说:“我今天下午路过这边,饭店老板特别热情,还塞给我一张小传单,说一周内过来吃饭都打折。”
李东放环视一圈,看了看门头房大小的小餐馆,墙上挂着特色餐,嘴角几不可见的抿了抿:“搞半天是家专卖水饺的店?”
尧臻放下包,笑问:“你不爱吃水饺是不是?”
“……”
他沉默了几秒,“都行。”
老板拿着菜单过来,她在上面勾选了几样,递给他。
李东放扫了一眼,没有兴趣接:“你点什么就什么,我都行。”
尧臻把菜单给服务员,托着脸看他,眼神一眨不眨。
他坐在对面,袖子卷到小臂,拿她出门备用的纸巾擦了擦筷子,递过去,给自己擦了一双。
“这都是消毒餐具。”尧臻垂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