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者赐不敢辞，我留着也是压箱底，还不如给你。”说完，摆洁笑眯眯地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神色间流露出小朋友给洋娃娃换了漂亮衣服后的满足感。
长辈的一片好意，苏亦不再坚持，她郑重地向摆洁道了谢。
化妆师给苏亦化的妆，妆感不重，主要是将她自身的优点放大。皮肤更显细腻水嫩，本就灵动的一双大眼，像是会说话一样，清澈明亮。
苏亦提着裙摆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下来，就见陆缄换好礼服逆光而站。听见声响，回转过身。
两人四目相对，刹那芳华。
第八十八章
陆缄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 白色衬衣外还配了件双开襟马甲。深邃的黑色羊毛衣料上有隐形的小格纹，时尚又低调，奢华又含蓄。
而那双暗黑眼眸, 此刻有款款深意流动，还有毫不掩饰的赞叹之情。
陆缄一瞬不瞬地看着一步步下楼来的苏亦。
奶白色的改良版洛可可风长裙, 柔软飘逸的材质，随着她轻盈的步伐漾起丝丝缕缕的涟漪。
优雅繁复的袖子呈现360度圆摆, 层层叠叠，很仙很美。
胸前手工固定的褶皱, 突出胸围的同时, 配合腰部的“v”型设计，和大大的a字裙摆，更显腰肢纤细堪堪一握。
烫得蓬松柔软的黑发，将原本就只有巴掌大的脸蛋衬托得愈发小巧。她的妆容很清淡, 适当的高光和阴影突出了五官的立体，唇上也只淡淡涂了点元气满满的粉橘色唇膏，看起来天真中带了点娇媚。
陆缄不由自主迎了上去, 在苏亦走下至最后一级台阶时, 他牵起她的手, 像童话里王子遇到公主那样, 在她面前微微弯腰鞠躬，然后低头下来, 轻轻吻在了她的手背上。
陆言在旁边啪啪地拍着巴掌，还吹了声口哨：“嫂子今天美爆了。”
陆缄抬起头来, 凝视着苏亦，微微一笑。
苏亦也望着他笑，问：“好看吗?”
“好看。”他低声说，目光在钻石项链下一顿，“嗯，就是领口有点低。”
苏亦也觉得是。宽而低的领口，呈倒梯型，坦露出四分之一的胸部。
摆洁这时也走下楼，听到这话，哼了一声：“这是蓬帕杜领口，是洛可可裙子的典型特点。陆缄，你是老古董吗?女朋友穿个漂亮的裙子出门别的男人都会看见，老子很不爽——你这种思想如果挂在网上能被人喷死。”
陆缄：“……”他没有不爽啊，只是如实发表了一点点小看法。
今天陆学松的寿宴，请了不少商政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客人会根据自家和陆家的关系远近，而选择到场的时间。
关系近的就早点到，关系远的或者自持身份的就晚点到。
刚十点，第一波客人就到了。
华宇娱乐的董事长陆琨和陆家昌是堂兄弟，他携夫人早早就来了。同来的还有许淳和他的父母。
送上贺礼，说完祝福语，长辈们坐下说话，年轻人就站在花园里聊天。
对于陆言能花大半年时间去环游世界，许淳是实名制羡慕的。两人聊了一会儿，他突然转向苏亦，“我听陆爷爷说你现在在学珠宝设计?”
苏亦点点头。
“你能帮我设计一只求婚用的钻戒吗?市面上的品牌我看了一些，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个款，总觉得差了那么点意思。”许淳说。
“既然是求婚，只要钻石够大颗就行了。三克拉不行就五克拉!再在戒指里刻几个字，比如：my precious不就完了?”陆言插嘴道。
许淳啧了一声：“亏你谈过那么多次恋爱，还不如我懂浪漫。再说我媳妇的手指是大象的手指吗?戴个五克拉的石头手都要抬不起来了!”
然后他又对苏亦说：“我觉得也不用特别花里胡哨，但一定体现独一无二，毕竟我一辈子就结一次婚。”
苏亦想了想：“我从来没有设计过婚戒，只怕冒然答应了，要是做不好，耽误了你的事。不如你定个日子，我先出个设计图。”
“行啊。”许淳应了下来：“林筱去西北采风了，大概五月中回来，我打算她回来就求婚。”
“那我半个月内出图，如果你不满意，还有时间再去找别家订做。”
“ok!”
等许淳和陆言离开后，陆缄捏着她的手指头玩，“我以为你会一口应下来。”给许淳这样的知名人物设计婚戒，那是多少品牌想都想不来的好事。
苏亦摇摇头，解释道：“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事，给许淳设计婚戒，自然是好处多多。但嘴上说得再好听，最终还是要拿结果说话。而且不管他最后有没有选中我的设计，我都会脚踏实地，按照我原来的想法一步步去做。”
陆缄觉得他的小姑娘越发成熟了。
客人陆陆续续都到了，两人也没空多聊，各自随着长辈应酬着。
苏亦就安安静静地陪在沈明绮、摆洁身边。第一次以陆家未来长孙媳妇的身份出现在这种场合，自然吸引了不少打量的目光。好在她不需要说太多话，礼貌问好保持微笑就行了。
“沈奶奶好，摆阿姨好。”一个清丽明朗的女声响起。
苏亦循声望去，就见迎面走过来两个盛装打扮的女人。一个约四十七八岁，一个约二十四五岁，两人面容上有六分相似，应该是母女。
年轻女孩穿着蓝绿色吊带鱼尾裙，款式简洁大方，却很好地显出她前凸后翘的好身材。
苏亦虽然没见过这个女孩，但却认得她的声音。
是方妍。
果然，就听沈明绮说：“妍妍越来越漂亮了，我看了你演的《这一家子》，演技越来越好了，都能演年代剧了。”
方妍非常熟稔自然地挽住了沈明绮的胳膊：“沈奶奶也有在看吗?可惜我演的是个坏女人。”
沈明绮亲切温和地拍拍她的手：“演员嘛，不怕演反面角色，怕的是演什么都让人记不住没感觉。”
方妍立刻道：“您说得对，我也这么觉得。只是我妈最近总是唠叨，怕我演了坏女人就一辈子都只能演反派了。”
方母嗔了女儿一眼：“难道不是吗，你看哪个女一号是反面角色?”说着，她的目光就落在了苏亦身上：“这位是?”
方母今天是盛装出场，一身行头非常郑重，郑重到苏亦觉得她有点喧宾夺主了。毕竟今天是陆家的主场，结果这一身一手的首饰把摆洁都压下去了。
有点不礼貌。
不过摆洁涵养很好，始终微笑着，似乎一点儿也没把这种小事放在眼里，介绍道：“这是我家老大的未婚妻，苏亦。”
苏亦向她问好，方母点点头，客气地寒暄道：“苏小姐是北京人?令尊从事什么行业?”
“不是，我是x市人。家里开了家奶茶店。”
“奶茶店啊。”方母精致的眉讶异地挑起，然后就不再看苏亦了，她和沈明绮说：“我们家方湛6月份就要娶媳妇了，到时候您和陆伯父一定要来参加婚礼啊。”
“这是大喜事，你们方湛26了吧，说的是哪家的孩子?”沈明绮问道。
“是金盛百货董事长林弘的千金林小琬，刚从哥伦比亚大学读完mba回国。”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亦，那眼神仿佛在说：看看吧，这才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你这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翠花!
苏亦并不示弱地看回去。与人对视，她从来没虚过，反正这个方母还是圆母又不是她未来婆婆。
方妍端着一杯红酒，心不在焉地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视线却时不时落在远处的陆缄身上，甚至有片刻都没有办法从他身上挪开。
她没想到陆缄的女朋友完全就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她真是不明白这样一个女孩到底好在哪里?!
苏亦陪着沈明绮和摆洁应酬了一圈，脸都笑得僵了。摆洁善解人意地和她说：“累了吧?我们和朋友说说话，你听着也没意思，自己找个地方歇歇，一会儿开席了再过来。”
为了配合身上的裙子，今天苏亦穿了平日很少尝试的高跟鞋。6厘米的高跟，既显得她身材高挑纤细，又不会给人压迫感。不过她到底是没太穿惯高跟鞋，鞋子又是新的，脚后跟和小趾头磨得有点疼。
短暂的几次接触，苏亦知道摆洁不是那种心口不一的人，她让自己去休息就是真的让她休息。她点点头：“那我一会儿就回来。”
苏亦穿过众人，走到人少的露台，坐在观景木椅上，伸了伸腿。
身后有脚步声渐渐走近，她回头，方妍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聊聊?”
苏亦不置可否，尽管她认为她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方妍歪着头瞥了她一眼，发出一声短促的嘲笑：“你这样的女孩我见得多了，不过使了手段攀上高枝。但我告诉你即使飞上了枝头，也变不成凤凰的。麻雀和乌鸦不都也站在枝头上喳喳叫吗?”
苏亦看着她，神色平静，一点也不恼：“你我在今天之前完全是陌生人，今天的交谈也不超过五句，你凭什么断言我是因为钱才和陆缄在一起?”
“一个人品行高低，和出身无关，和金钱也无关。我出身平凡，身上也没有穿着各式名牌，但这不代表我灵魂低贱。”
说到这里，苏亦顿了顿：“你喜欢陆缄吗?你喜欢他，所以三番两次地纠缠他。至于他喜不喜欢你，你是不管的;他说已经有了女朋友，你也是不管的。你对陆缄的喜欢，在我看来就像喜欢一件漂亮的衣服或者包包一样，非要得到罢了。你并不明白，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就绝不会让他为难，更不会纠缠于他。”
第八十九章
陆学松的寿宴办得非常成功。晚上,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陆家昌又陪老爷子在书房说了会话，才回房间。
摆洁坐在梳妆台前敷面膜。看见他进来, 招呼他：“老公，快过来敷面膜。”
陆家昌真的不懂女人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黑的白的粉的绿的怎么什么都能往脸上糊?
不过老婆叫他敷面膜，他不敢说不。
他们家的男人怕老婆是有传统滴!
陆家昌半躺在按摩椅上, 任老婆给他贴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膜纸。摆洁就坐在他对面，两人聊着今天老爷子的大寿,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苏亦身上。
苏亦是第一回 参加这样的社交, 摆洁有些不放心。她是主人，今天忙地脚不沾地，怕自己顾不上苏亦，就吩咐人暗中照顾着些。所以苏亦和方妍在观景台上说的话, 已经被人一字不落地报告给了摆洁。
摆洁又给陆家昌复述了一遍：“……看着个子小小，乖巧可爱，实际上外柔内刚, 不卑不亢, 心里也明白。我觉得挺好。我对儿媳妇要求不高, 首先必须是小缄真心喜欢的, 其次身家清白就好。而且爸妈都很喜欢那孩子。”
陆家昌唔了一声：“我的原则是只要不是绝对不能接受的缺点，我不会反对。就像电视剧里演的, 你见过又真有哪个父母最后能拗过孩子?反正我们家也不卖儿子，并不需要商业联姻来更上一层楼。而且有时候那样的亲家, 也不一定完全是助力，反而是甩不掉的累赘。”
摆洁点点头：“今天李玉檀一个劲地跟我说她儿子方湛娶的媳妇多么多么优秀，嫁妆有多丰厚，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陆家昌闭上眼睛假寐：“三年前，有消息称l市郊区将作为经济技术开发区重点开发，老方在那花高价拿下一块地，但是直到现在还一点影子都没有。”
“那不是砸手里了?”
“也不一定。老方做了二十多年房地产，关系人脉都不差，应该不至于是假消息，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暂时搁浅了。三年过去了，他的资金链应该出了问题……李玉檀为人势力傲慢，你以后还是远着她些。”
“嗯，我知道。”摆洁应了一声，起身将两人的面膜揭掉。
*
整个四月，苏亦忙得像只小陀螺。那天方妍的话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刺激到了她。陆缄太太太优秀了，优秀到外人看到两人，都会暗地里嘀咕，她是攀上了高枝，野鸡变凤凰。
于是，她更加努力地想要证明，她不是菟丝花。
也正因如此，她才十二万分用心地去做许淳的婚戒设计图，反复推敲，一遍遍修改。除去学习的时间，就连走路、吃饭、上厕所的时候，脑子里也全是设计的事。
以至于，有点忽略了陆缄。
这日晚上，蒋延点了外卖和陆缄一起吃。
“要准备论文要答辩还要加班，感觉忙死了。再这样天天连面都见不上，美美都要和我分手了。”蒋延叹了口气，咬下一大块鸡腿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