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南抬起头,“我应该有吗?”
石青临无奈地笑,手想摸她的脸,想起被风吹了半天,又收回去,“你好好想想。”
“哦,”她像是真想起来了,“今天我妈来找我了,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好说的。”
终于说了,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两句。
他手臂揽上她腰,把她往自己身上按,手上用了狠劲,不像抱,更像是教训她,“昨天教育的还不够是吗,今天又明知故犯。”
“我没干什么。”她还狡辩。
石青临笑了,舌舔着牙关,又收住,从喉咙到胸口都发堵,叹口气,看着她,“别这样涂南,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他抬起只手,扶在她脑后,按进怀里。
涂南的脸埋在他肩窝,贴着他敞开的西装,压在衬衣上,很久,没有一点动静。
但是石青临有感觉,衬衣那一块那地方温热,她的肩头在轻轻地颤,他收紧了手臂。
是真心疼,二十几年的情绪,他希望她能宣泄出来,别憋在心里,当做无事发生。那不是别人,毕竟是生了她的人。
涂南一直埋在他怀里,脑子里想的都是过往,可是有关她妈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这个人毫无预兆地走,又毫无预兆地来。她想:无所谓了,各自安好,相安无事,什么都无所谓了。
无所谓,可是眼泪一直在流。
她好像从没哭这么凶过,却是无声的,石青临一言不发,就这么抱着她,不打扰她,让她哭。
快有二十分钟,她终于抬起头来,看见他衬衣那里湿了一大片。
“好受点了?”石青临垂眼,看见她双眼红着,眼睫毛长,还汪了没干的水迹,心就更软了。
“你是故意惹我的,”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哑了:“就想看我哭。”
他笑起来,“冤枉我,我怎么舍得呢。”
一句甜言蜜语,把她仅有的那点情绪岔开了,她推他,有点不好意思,“我去洗把脸。”
石青临不松手,托一下她脸,低下头,亲她的眼睛。
涂南不禁闭起眼,眼皮上酥酥麻麻地痒,男人的唇温热又干燥,亲了几下,他松开了,说:“去吧。”
目送她进了洗手间,他把腕表解下来,仔细地收进口袋,想着:就这一次,以后再不让她有哭的时候了。
※※※
两天后,涂南再次见到苏婉。
她们在车站碰的头,苏婉独自一人过来,还是穿着第一次见面的驼色呢绒大衣,拎着一只普通的黑色手提包,身上没有半点有钱人的做派。
涂南也是一个人,这是说好的。
两人一起上了车,去区县。
车上坐满了,她们穿过狭窄的过道,坐去后面。
苏婉坐地靠窗,微微转着身,朝着她的方向,说着话:“你爸爸搬去区县很多年了吗?”
涂南说:“我成年后就去了,离他单位近。”
“那你……”
“一个人。”她把话截断了,看苏婉一眼,“我没长歪,也没长坏,我挺好的,你真的不用担心,也不用内疚,都过去了。”
“那肯定,你爸爸那么严厉,你怎么会长坏。”苏婉说着低下头,拉了拉衣摆。
黎真真就要回美国,她很快也会离开国内,今天故意又穿老衣服,是揣了点心思,想让她的南南对她的印象留深刻点。
“南南,如果,我说如果,”她看一眼涂南,“妈妈知道你不想互相打扰,但是如果,万一将来有机会,我们还是可以再见的吧?”
涂南的目光越过她,看着车窗外倒退的场景,有一会儿,“嗯”了一声:“有机会的话。”
苏婉抓着衣摆的手松开了,脸上有了点笑容。
前后花了四十多分钟,穿过曲折的小巷,两个人走到了涂庚山那间院子前。
院门没关,留了道缝,是因为来之前,涂南已经提前通知过涂庚山。
她推开门,走进去,回头看依言,苏婉跟在后面走了进来,正在打量院子,脸上有些微的怅惘。
“进来吧。”涂南进了屋,知道她爸这几天受了凉身体不舒服,正躺在床上,直接去了房门口,敲了敲门。
苏婉已经走了过来。
“进来。”传出涂庚山的声音。
涂南看着母亲。
苏婉手指撩着碎发顺去耳后,推开了房门,“庚山,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门合上了。
涂南转过头,经过厨房,看见方雪梅一声不响地站在里面,低着头,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手上其实什么也没有。
她走进去,方雪梅看到了她,脸上露出干笑来,“小南,你看,我该回避一下的,还没出门,你们就来了。”
“方阿姨,”她能看出方雪梅的窘迫,这是为了她爸,可看到她,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真对不起你。”
方雪梅苦笑,“说什么呢,你妈那样的真是百里挑一,难怪你爸惦记她这么久。”
涂南沉默了会儿,说:“所以还是让他放下吧。”
藏了多年的东西,总有挑出来的时候,有些事情,该放就放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今天不用发出土拨鼠的叫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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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没人知道涂庚山跟苏婉故人重逢到底说了些什么,那天, 苏婉从房里出来的时候, 涂庚山已经累了。
涂南进去, 看见他躺在那儿休息, 脸色很平静,她没打扰他,出了房间,送苏婉离开。
又回到车站, 苏婉才跟她感慨, 大家都老了, 她爸又病得这么重, 那些陈年往事,到了这个年纪是该解开了。说话时手好几次伸出来,有碰一碰涂南的意思,但终究还是收回去了,“南南,妈妈希望你是找对了人, 人这一辈子, 蹉跎不起。”
别的母女之间或许还能聊一聊看男人的经验, 但她们不行, 苏婉自觉感情失败, 没那个资格。有关石青临,她听黎真真提起过很多次,但也只见过一次, 那男人到底怎么样,也许只有涂南自己清楚。她们是母女,可更像是陌生人,能说的,只有这句。
涂南全程没怎么说话,车站嘈杂,一半是人的声音,一半是车的声音,她站在大巴车前,旁边一辆车开过,尾气弥漫,她一只手抓着车门上的握杆,示意苏婉先上去。
苏婉上了车,回头看她,涂南一只脚踩上来,抬头,也看了她两秒,这才开了口,只说了两个字:“保重。”
随后就跟着上了车,所以这话不是冲现在说的,苏婉明白,涂南这是在跟她道别。
※※※
回去之后没几天,就在这个周末,黎真真飞往美国,黎家所有人也一起前往。
苏婉当然也走了,突然地来,又匆忙地走,可能她带走就只有那句“保重”。
天空湛蓝,阳光白淡。一架飞机从高空中划过去。涂南站在路上仰着头看了眼,其实不确定是不是那架,刚好看到罢了。
她收回目光,往前走,几分钟后,到了公司楼下。
很久没来这里,今天过来是石青临的意思。他昨天回来的很晚,今天出门又早,涂南当时还在睡着,醒来后在手机上看到他的留言,让她来公司找他。
她走进电梯,心想:忽然这么神秘,不知道他这是在卖什么关子。
到了顶层,好像就一下回到了当初合作时的时光,她走到那间画室门口,握着门把,一拧就开了,她门推开一半,朝里看,居然什么都没变化,阳光从落地窗里照进来,画板画架都还好好地放着,好像她随时还会来这里作画一样。
人还发着呆,门板上忽然两声响,她眼看过去,男人的两根手指,屈着在离她耳朵不远的地方敲了两下,转过身,是石青临的胸膛,他就站在她身后,快把她整个人给罩住了。
“等你很久了,居然在发呆。”他似乎心情不错,话里有笑,把她身体拨个方向,去隔壁的办公室。
涂南的手被他握着,一边走,一边拿指甲轻轻刮着他的掌心,忽然想起问一句:“你知道黎真真今天走了吗?”
“我应该知道?”石青临反问,惩罚一样用力捏一下她那只手,“多关心关心自己男朋友,少提别人的事。”
涂南只好不提了,那只手被他捏的麻麻的,她晃一下,无形中撒娇似的,“那你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马上你就知道了。”进了办公室的门,他松开手,拿了桌上的一沓文件给她看,“这个,难道还不值得高兴吗?”
涂南翻开最上面的一份,那是投资合同,翻翻下面的,也是。
她有点错愕地去看他。
石青临正在揭落地窗的遮光,室内一下亮起来,他站在那儿,身上穿着黑色的大衣还没脱,转过来,那张五官深刻的脸,叫她移不开眼。
他像是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情绪,嘴角扬起来,“你没看错,投资谈妥了。”
涂南难以置信,可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她怎么听都是可信的,“都谈妥了?”
“都谈妥了。”石青临走过来,把袖口往上拉一截,露出大衣里西装袖的边,翻着那些合同,这让他整个人都有种放松的姿态,“十几个新投资人,本来资金还有点缺口,昨天也补上了。”
他说这话时口气很轻巧,涂南却清楚他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很多时候都在应酬,他一个不习惯低头的人,在这段时间里不知道低了多少回头,有时候喝醉了回来也是有的,虽然他进门前醒了酒,也吹了很久的风,有时候甚至还会故意抽烟来遮掩,她还是知道的。
涂南想起这些,心就被扯住了,眼看着他,其他地方都暗了,就他这个人,这张脸,蒙了一层雾光,像美化了无数倍的画面,充斥了视野。
石青临眼一转就看到她盯着自己,被她这么看着,其实很受用这眼神,故意的,低下头好让她看个清楚。
没想到涂南手臂伸出来,搂着他的脖子,就把他抱住了,先是一条手臂勾着他,然后是两条手臂一起,她轻轻说:“恭喜你。”
谁能抵挡得住这种柔情。石青临还不满足,也不碰她,直直的站着,由她搂着自己,问:“就这样?”
涂南勾着他的脖子,目光从他的眼睛,一点点往下,落在他唇上,贴上去吻住的时候,被他的力道反压了下来,他扶住了她的腰,身体的重量往下一直压,她抵着桌沿的大腿外侧也吃了力,铬得疼,但顾不上,舌被他搅着,什么也顾不上。
欣喜是一种兴奋剂,从大脑传到身体,她喘得厉害,忽然听到两声敲门,才想起门没关,连忙和他分开,仓促地回过头,看见安佩站在门口,耳根顿时不可遏制地烧烫了,背过身,往旁边站了站。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安佩两只眼睛都是亮的,还装作很正经,“我来问一下石总,投资也解决了,是不是该安排新资料片上线的事了?”
石青临慢条斯理地看她一眼,也许是被打断了有所不满,语气也是懒洋洋的,“回头再说,你们别急着下班,等我消息。”说完示意涂南跟自己出门。
安佩顿时苦了脸,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目送他出了门,也不好问,回头就把涂南拦住了。
“你们俩私底下一直这么激情?”
涂南脸上看着没什么,其实耳根更烫了,“你还是好好工作吧,好不容易回到正轨。”说话时脚步加快了。
安佩在她身后嘀咕:“道貌岸然!”
涂南走到电梯那儿,石青临站在里面,一只手按着按钮,正在等她,她匆匆走进去,看到他一脸揶揄的样子,手指撩开刘海,打了个岔:“你不是说投资本来有个缺口的吗,那最后怎么补上的?”
石青临脸上揶揄的表情没了,按下底层键,在下行的时候说:“你肯定没想到,最后一笔投资,来自我父亲。”
她意外,本来是随口找的话题,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