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退了他的裤子,将他稚嫩而懵懂的欲望挑起来,下腹有陌生的东西想要释放出来。他半知半解地睁着迷离双眼看向女人,她脱了衣服,露出暗沉的器官,身上有青青紫紫的痕迹,应该是之前的客人留下的,廉价的香水味和体味夹在在一起。让他身体的欲望和本能的反胃交织,像是迷失在大漠的旅人,不知道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母亲的呼唤:“骞北!骞北!”
像是大梦初醒一般,他几乎是慌不择路推开女人跑了出去。
欲望退却,反胃的感觉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几个月后,警察从隔壁租屋抬出一句快要腐烂的尸体。他站在店门口,听到围观的人鄙夷地窃窃私语,别得没太听清楚,只听到了“艾滋”两个字。
他的年纪已经懂得这两个字的寒意,初秋温暖的天气里,他只觉得周身像陷入冰窖一般,冷得浑身发抖,而那刺鼻的尸臭味,终于让反胃许久的他,吐了个天翻地覆。
自此之后,性和欲望,甚至是女人的身体,对他来说,就成了尸臭一般恶心的存在。
直到那个晚上,当看到江漫光裸的身子,才知道,原来这一切其实是纯洁美好的。
江漫听了他的话,调侃道:“所以你也别怪我那晚过后就拉黑了你,真得是使用感太差了。”
“使用感太差?”
江漫不怕死地继续挑战他的男性尊严:“本来就差,我实话实说而已。”
程骞北攥住她的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看来我得好好让你体会一下使用感了。”
以至于江漫后面那句“幸好后面使用感挺好”没来得及说出来。
重新出发的两人,虽然不可能像刚刚陷入爱河的小情侣一样要你侬我侬,但几年下来早已经潜移默化积累的默契,在没了谎言和隔阂后,彼此间的相处,足以用舒适来形容。
因为太舒适了,谁都没再提结婚这件事。
上一回的结婚到底太荒唐,将一件严肃的事变得随意敷衍,如果要再次走进去,势必会要做好十足的准备。因为这一回,应该就是要抱着一辈子的心态了。
而一辈子还那么漫长。
江家二老问过两人结婚的事,都被两人不约而同通用相同的借口敷衍了过去。
实际上不止江漫,就是程骞北也觉得现在这种状态再好不过,反倒没那么急于结婚了。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天气终于变得温暖。
这天两人一起在外面吃完晚餐,程骞北开车带着江漫兜风,不知不觉来到了下塘街附近。
他将车子停下来,道:“你陪我去里面走走吧!”
“好啊!”江漫跟着他下车。
两人拉着手朝那条已经逐渐被这座城市遗忘的老街。比起去年还残存的一点热闹,这条街已经拆得差不多,街道两边的筒子楼和平房,都已经变成一堆废墟。
日暮刚临,整条街已经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游手好闲的混子在这里晃荡。
曾经在这里讨生活的人们都已经离开了。没有人再记得曾经这里的热闹和嘈杂。
不过用不了多久,这条街就会焕然一新,重新开始属于它在这座传给你市里的未来。
程骞北曾经最大的理想,就是离开这个地方,成为这座城市让人艳羡的体面人。他做到了,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带着母亲一起。
他在这里的那些年,有过快乐吗?
也有的。
比如喧嚣过后的夜晚,母亲给自己炖的一碗甜汤,比如和王昊天睡在瓦背上,仰望城市的天空,一块畅想未来。
但这样的快乐,总是轻易就被那些闹事的流氓,暗香的喘息和呻/吟所打散。
好在,那一切,因为自己的成长和强大,变得微不足道了。最后都随着眼前的残垣断瓦,一起掩埋在一去不复返的时光里。
直到这一刻,他才确定,自己是真正走出了下塘街。
第66章 六十六章
暮色沉沉压下来,断壁残垣的街道显得一片萧瑟,与这座城市的繁华分为了两个世界。江漫转头看着程骞北抿唇沉静的表情,轻笑开口:“要不要来个告别仪式?”
程骞北低头看她,笑了笑,淡声道:“我小时候成绩其实一般,和街上大部分的孩子一样,都不怎么爱读书。十三岁那年出了事,王昊天进了少管所,我看到我妈背着我偷偷大哭了一场,我知道她是担心我的未来,她留在这座城市,无非是想让我有个不错的人生。然后我开始好好念书,考上了重点高中,学校的环境和这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我渐渐能明辨是非,从那时起,每天都告诫自己,绝对不能烂在这里。”
他不想像当年隔壁租屋抬出来的那具尸体一样,最终留在人世间的,不过是腐烂的味道。
江漫道:“你很厉害。”
这句夸赞是由衷的,那样的成长环境,那样的身世,最终靠自己的努力活成这座城市让人难以企及的体面人。即使他是不是她的爱人,在她心中,他也是一个让人心悦诚服的男人。这无关于他拥有多少财富,或者获得了多大关于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而是他身上那种坚定。
程骞北对她的表扬只是轻笑了笑,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交织在一起,有种让人欢喜的熨帖。
“走吧!”他说。
江漫点头。
走了没几步,迎面忽然来了三不良少年模样的人,其中一个还玩着滑板。到了两人面前停下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三人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但显然对干坏事不是很陌生。
程骞北像惯常一样穿着笔挺的正装,江漫也穿着裙子踩着高跟鞋,两人看起来就是循规蹈矩的都市男女,上班族或者精英。
“哥!姐!借点钱花花呗!”不良少年竖起滑板吊儿郎当开口。
程骞北笑了笑问:“借多少?”
江漫本来还有点紧张,毕竟对方三个人,但看身旁的男人这么气定神闲的样子,也就放松下里。他在这条街上长大的,这些孩子和这种情形大概再熟悉不过。
何况三个孩子看着也确实年纪太小了,个子又不高,细胳膊细腿的,就算真动手,她指不定还能撂倒一个呢!
不良少年道:“你钱包里有多少给多少呗!”
程骞北道:“不好意思啊小兄弟,现在都手机支付,钱包里没有现金的。”
不良少年:“支付宝转账也行。”
程骞北笑:“现在打劫都这么先进了吗?”
不良少年:“可不是么?与时俱进啊!”
江漫一言不发,默默看着程骞北慢吞吞从裤袋里摸出手机。那不良少年大概是等得有点百无聊赖,目光落在她身上,吹了声口哨轻佻开口:“哥,你女人长得不错啊!”
程骞北抬起头,似笑非笑看着刚刚说话的男孩:“本来是打算给你们一点零花钱的,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不良少年脸色微变,皱眉道:“哥,你什么意思?!”
“你都叫我哥了,我不管教管教你们,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江漫眨眨眼睛,不动声色退后了两步。
十分钟后。
三个少年鼻青脸肿地跪在路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道:“哥,我们错了,下塘街拆了,我们几个家里搬到旁边的街区做生意,房租贵生意不好,零用钱都没了。我们就是想要点零花钱,平时真没干过这事。”
程骞北气定神闲地坐在一块砖石上,慢条斯理地卷着袖子,刚刚对这三个孩子的一番拳脚教育,连头发都没乱两分,插着口袋站在旁边全程观战的江漫都惊呆了。
果然是三教九流杀出来的孩子。
程骞北听了这孩子的话,不紧不慢地抬头,轻飘飘问:“你们之前住下塘街?”
不良少年点头:“是啊!从小就住在这里,刚刚搬走没几个月,忽然想起来就回来看看。”
程骞北冷不丁道:“我也是这里出去的。”
“啊?”
男孩抬起一张猪头脸,因为惊讶而睁大眼睛,无奈眼睛已经肿起来,再怎么睁还是两条缝,他瓮声瓮气道:“我怎么没见过你?下塘街也没有你这样的人啊!”
他身上那种矜贵的气质,就算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也能感觉到与下塘街的截然不同。
程骞北道:“已经离开十来年了。”
“我说呢!咱下塘街都是做小生意的,哪里有你这种人。”
程骞北皮笑肉不笑道:“什么这种人那种人的,谁的人生也不是生来就注定的。”
说完发觉对三个不良少年讲这道理好像有点好笑,果不其然,他话音落,看到的就是面前三张懵逼的脸。他也没了耐心,伸手在三人脑袋顶挨个狠狠拍了一下:“小小年纪不学好,再让我看到你们干坏事,直接送去少管所。”
“不会了不会了!”几个孩子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
程骞北又没好气地一人踹了一脚:“都给我滚!”
于是三人连滚带爬地滚了。
围观群众江漫看着几个人的背影消失在暮色当中,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程骞北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转头乜斜着她:“这么好笑?”
江漫道:“一个身穿名贵西服的总裁,在街头揍三个不良少年,还把人打得跪地求饶。这简直就是行为艺术,我忍到现在才笑,已经很不容易了。”
程骞北闻言也笑了,笑了会儿,稍稍正色道:“我真得是挺讨厌这种小孩的,以前下塘街就很多,好多跟我关系还不错,上了高中算是彻底开蒙之后,每次我看到他们都发愁,想着他们一辈子可能就是正常人眼中的垃圾和老鼠。”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还好,虽然很多人后来确实吃喝嫖赌混混沌沌过日子,但也有不少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做点小生意娶妻生子,不再危害社会了。”
江漫笑:“其实成长环境也并不能决定所有,只不过最终能不能跳出来,得看自己。所以你真得很厉害,不仅跳出来,还一蹦三尺高。”
程骞北有点哭笑不得:“你这什么形容?”
江漫挽住他的手臂:“就是说你特牛逼的意思。”
程骞北:“……好姑娘不能说脏话。”
“哦!就是很牛叉的意思。”
程骞北被她逗笑,拉着她:“天马上黑了,咱们赶紧回家。”
他没有与下塘街做一个正式的道别仪式,因为他知道没有必要,这条街马上就要彻底消失,被新的繁荣所替代,他的少年时光,无论好的还是坏的,也都与这条街的过往被一同埋在那些瓦砾沙尘中。
而他也彻底从下塘街走出来了,这就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坦坦然然地去面对未来。
*
江漫是三天后下班时见到许慎行的。
那次落水事件发生后,两个人就再没见过面,她也没再有对方的消息。
因为时间还早,知道他等了自己很久,便跟他去了旁边的咖啡厅。
“我明天要回美国准备毕业论文答辩了。”
江漫道:“那祝你一切顺利。”
许慎行笑了笑:“我没想到发生那么多事,你还是跟程骞北在一起。”
江漫也笑:“我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