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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历史 > 不做贞节妇 > 第68章
  萧淑云翻着眼道:“哪个愿意理会她,见着她就烦心,这臭丫头,还惦记着那姓周的呢!”
  这一月来,周庆元倒是一日都不间歇,每天都准时去孔家门房里头坐着。而林娇这边儿,也是闹腾得厉害。
  孔辙笑道:“清河县那里,周庆元也还没走呢,每天都去门房里头坐着,也不怕耽搁了自己的生意。”
  萧淑云愁眉苦脸道:“我瞧着他们也没见过几次面,通过几回信,怎就这么情根深种了呢?”
  这话一说,孔辙立时眯起眼睛来,笑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当初我也是见了娘子一面,就喜欢上了娘子的。”说着,抛了个媚眼儿过去。
  萧淑云脸上生出红晕,瞪了孔辙一眼,转过头,却又叹了口气。
  “这样子也不是回事,我瞧着方少爷,待林娇也算是真情实意了。知道咱们来了嵩阳城,千里迢迢就跟了来。虽说有些不合规矩,但是也是个情真意切的痴情人了。怎就林娇看不上他,非要和那个年纪大的可以当她爹的男人纠缠不断。”
  孔辙眉心一蹙,好半晌,说道:“许是娇儿那丫头,就喜欢年纪大的呢?”
  萧淑云心里一顿,想起林娇自小不受父母宠爱,虽是有她疼惜,到底还是有所缺失的。方宁虽是少年郎君,年龄相配,怕是不及那姓周的,是个会疼人,知冷热,一看就是可以依靠的。
  “去告诉林娇,不必要死要活,叫她收拾了箱笼,明个儿就启程家去。”萧淑云心说强扭的瓜不甜,那丫头又是个性倔的,也罢,且先再去问问那姓周的又再说。
  临行前,岳氏拉了萧淑云偷偷在一旁说道:“原是我不该问,只是到底那孩子叫了我一声干娘,依我说,你就从了她的意思吧!这男人大上些才好疼人呀!周家又是家大业大的,嫁去了也不吃亏。再者说,哪家富贵人家不是三妻四妾儿女成群的。既是姓周的一心一意娶咱们家姑娘,嫁过去了,也只有享福的。后头又有你们照看着,不怕日子过不顺畅。”
  萧淑云点了点头,说了句:“莫要操心了。”这才转过身,上了马车。
  相隔两月,周庆元终于如愿的又见了萧淑云的面。
  萧淑云坐在椅子上,冷冷瞧着周庆元,直截了当道:“这婚事,我并不甘愿。你周家虽是大户人家,富贵逼人,可到底你年岁大了些,又是再娶,娇儿嫁去,再怎么说也是继室。还有你家中的子女,我们家不是那等不讲道理黑了心肝的人家,说是分府别居,到底不合规矩,总是要住在一处的。再者,你家中妾氏甚多,后宅子里想来也不安稳,娇儿瞧着机灵聪慧,实则是个实心眼儿,傻姑娘。我不放心她,怕她吃了暗亏。”
  周庆元心里一转,便晓得这话什么意思了,说道:“夫人这番话实在是一番真情实意了,既是这般,我这里愿意写了文书作证。家中妾氏,生育的且先不论,剩下的一概给了银子叫她们改嫁。至于有了孩子的,愿意留下,我也不能强逼了他们骨肉分离,自是绫罗绸缎穿着,山珍海味养着,但是绝对放在别院,不碍了贵府姑娘的眼睛。至于子女,我这里也能保证,必定对贵府的姑娘毕恭毕敬,再不会叫她吃了亏去。”
  “你倒是不怕我家姑娘亏待了你那儿女。”萧淑云冷笑。
  周庆元回道:“不论是姑娘的人品,还是夫人和孔爷的人品,我都是信得过的,再不是这种背地里坑害孩子的人了。”
  萧淑云哼了一声:“你倒是会给人戴高帽子,嘴巴甜得很。”
  周庆元感觉这事儿十有八九是要成了,虽是三十岁的人了,自来也是稳重,当下却仍旧喜不自胜,眉眼间都是笑意,说道:“并不只是好听话,实在是我心中所想,真情实意,再不曾掺了半丝假意的。”
  萧淑云只觉这人腻味得很,蹬鼻子上脸,给梯子就爬房顶,也不搭理他,起身就走了。
  周庆元又去拍孔辙的马屁,孔辙倒是乐得听人说好话儿,心说这人虽是不比方宁那孩子更合心意,到底是林娇看中的,如今瞧来,也不算讨人嫌,就同他说道了几句。
  这厢,林娇知道这婚事姐姐终于肯了,美得不得了,也不想什么儿女妾氏的事情,只一门儿心思乐呵了。
  萧淑云气得狠狠瞪了她一眼,骂道:“果然是个缺心眼儿不精的傻姑娘,你也不问问,他那儿女和妾氏该怎么办?”
  林娇脸上的喜欢稍减,在一旁凳子上坐定,慢慢说道:“既是我愿意嫁给了他,他那儿女便是年纪跟我相仿,那也是要对着我叫娘的。既是应了人家一句娘,便是比不得亲娘那般实心实意,亲密无间,也是要对得起良心,照顾好人家的。至于妾氏,我心里自然不高兴,但是,我也犯不着为了她们生气。她们虽是旧人,但是我却是正房。只要我心思正,不怕周大哥会偏了她们,来欺负我。”
  萧淑云听了这话,心里既是觉得难受酸苦,又觉得这孩子,究竟没被她给养歪了,心思正,是个好孩子。
  “你能这般想便是极好的,做人必定不能对不起良心了。”萧淑云冲着林娇招手,林娇笑盈盈扑将过去,被萧淑云搂在怀里,轻轻叹气道:“虽是不吉利的话,但是我心里想想,还是要说给你听的。你且记住,若是周家亏待了你,或是以后有了孩子,被亏待了,你只管写了信给我,我必定给你做主,护了你周全的。”
  林娇一听,忍不住哭了起来:“是我不好,叫姐姐伤心了。”
  萧淑云道:“也不曾伤心,只是我的乖娇儿这么好,姐姐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一个男子能配的上了。结果却嫁给了那姓周的,只觉得吃了亏去。”
  于是林娇这婚事,便是拍板钉钉,过了明处。只是因着孔老太爷才过世,这事儿也只能是口头上说定了。依着萧淑云的想法,且先等个三年,若是周庆元不坚定,怕是要再去纳妾,或是外头养姘头,到那时候,不定娇儿那丫头就变了主意了。
  然而周庆元竟是个痴情的,当日白纸黑字写的那些事,一一都做了真。周家的后宅如今干净得很,原是生了孩子的妾氏不肯走,这三年下来,也眼见着前路无望,就求了离去。
  等着下定那一日,孔家门前头,自然极是热闹的。
  廖氏立在屋门前,听外头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拿手指头顶了顶甄氏,说道:“你瞧,那还是萧氏前头夫君家的姑娘,听说那家出了事,早不成了样子,可你瞧,那姑娘嫁的也算是极好了。”
  甄氏皱一皱眉:“什么好的,不过商门户罢了!再者,我听说这婚事萧氏可是不愿意的,是那姑娘和人有了首尾,这才无奈何同意了。”顿了顿,道:“若是如玉敢这样子,看我不打死她!”
  廖氏见那甄氏还是这么一身的怨气,也恼了:“你敢打死她!这是咱们家的独苗,别说有了首尾,便是不守规矩做下了错事,咱们孔家也能护得了她的周全。”又气呼呼道:“我可是听说了,老二过了这月,马上就要复职了,少不得以后锦绣前程,可是咱们大房的顶梁柱。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要是敢做什么得罪他们的事情,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甄氏被婆婆责骂,也不敢回嘴,她晓得,上月廖氏的亲生女儿孔月兰哭哭啼啼回家来,说是王家欺人太甚,她实在是受不住了。
  女儿受了委屈,廖氏心痛难耐,自然把这事儿央求到了孔辙跟前。孔辙出面,暗地里叫人好一顿敲打,镇住了王家的人。王家太太亲自带着王家少爷接回了孔月兰,自此后,廖氏把萧氏那两口子,却是看得比天神还要尊贵呢!
  甄氏心里藏了一团火,可是她也清楚,不论是她,还是她闺女如玉,愿意或是不愿意,都是要靠着孔辙和孔家过活了,于是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去了内室。
  廖氏气不打一处来,也不搭理她,只把孔如玉叫到了跟前,带她一块儿上前头去瞧热闹。等着事后,又叫人把孔如玉的铺盖箱笼全都搬到了她这屋子里。
  甄氏去哭闹,廖氏也只是一句话。
  “你年纪轻轻,若是想改嫁,我这里必定会给你丰足的嫁妆,叫你风风光光嫁出去。可是大房里的孩子,以后都是要靠着老二的,我绝对不允许你在里面出幺蛾子,闹出乱子来。你心里藏着恨,我不怨你,也不怪你,但是,我也绝对不能让你把这恨,都教给了如玉。如玉是大房的唯一血脉,我必定要给她找一个稳稳妥妥的靠山,以后等我死了,才能闭得上眼。如玉这丫头,一定得和萧氏亲亲密密才行。只是有你养着她,她和萧氏的情分,什么时候也养不出来。怕是等她出了嫁,萧氏那里,就再也想不起这孩子了。以后,如玉就跟着我了。”
  甄氏当时就瘫软在地,她素来知道她这婆母是个说一不二的,于是窝了一把辛酸泪,也只能忍了下去。
  周家的聘礼自然是丰厚的,一抬一抬的往院子里放,外头瞧热闹都看花了眼睛,只嚷嚷着叫好。
  林娇听了外头的吵闹声,抿着唇不言语,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萧淑云含着笑抿着唇,看了一会子林娇,嗔道:“想笑就笑呗,还装什么呢!”又道:“那周庆元也是个言出必行的,我瞧他这几年,却是守身如玉,也算是对得住你了。罢了,这门亲事,虽是不和我心意,到底你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林娇听了这句,终于没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看吧,她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呢!
  婚期定在了来年三月,林娇被困在屋子里绣了半年的嫁妆,等着出嫁那晚,她非要吵着和萧淑云睡不可。
  柴氏看不惯,便在一旁道:“哪有这么个规矩,你和你姐姐睡你姐夫睡哪儿去?他又没个妾室的。”
  林娇立时变了脸色,柴宁忙在一旁笑道:“这有什么,愿意住一起就一起呗!想来二伯待嫂子百依百顺,再不会有什么说辞的。”
  林娇听了这话得意地笑了。
  柴氏自打重新过继了孔祥,原本还是顺心如意的,毕竟孔祥孝顺会说话,又是个会做生意的,管了家中钱财大权。可自打孔辙这边儿准备复职,柴氏心里就有些旁的想法了。
  可想起孔祥妻室挺圆的大肚子,柴氏心说这都早过了孝期,这萧氏还不见动静,可见不是个好生养的,心里又觉过继了孔祥没错。
  眼下见那林娇笑得可恶,萧氏也只管乐呵并不说教她,当下就恼了,一甩袖子,起身就走了。
  柴宁笑道:“姑姑就是个坏脾气。”又起身笑道:“我去劝劝她。”同萧淑云道了别,也跟着走了。
  于是那夜晚,两姐妹并排躺在床上,还如那些年在林家,紧紧挨着彼此,一起说着悄悄话,说着心事。
  等着林娇将要熟睡的时候,萧淑云忽的探过身去,悄声和她说:“如今咱们家可是双喜临门呢,只可惜肚子里的这个,却是不能亲自送你出门了呢!”
  林娇登时毫无睡意,手肘抵在床上就折起了身子,惊喜道:“姐姐有了身孕?”
  昏暗的帐子里,萧淑云慢慢在床上躺下,笑了一声道:“是的,一个多月了呢!”
  林娇登时欢喜至极,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躺下,紧紧挨着自己的姐姐,一如当年那样,将脸抵在萧淑云的胳膊上,而后慢慢说道:“姐姐,咱们都很幸福呢!”
  萧淑云的心里忽然涌出了无数的情绪来,她只觉得鼻尖发酸,眼中想要流泪。好半晌,才说道:“是呀,我们都很幸福呢!”
  寂静的深夜,萧淑云听着身边林娇浅浅的呼吸声,手掌轻轻抚在小腹上,慢慢在脸上浮出了一丝甜蜜至极的笑来。
  是呀,她们都很幸福呢!
  上辈子双双惨死的她们,如今,都有了各自的归宿和幸福。而她,上辈子孤苦无依了一生,如今,亲情,爱情她都有了,便连孩子,有了如意后,她肚子里,现下又有了一个小生命。这辈子,她再也不会是孤苦无依了呢!
  (正文完)
  第107章 番外(1)
  时值春末, 天气渐次燥热起来, 萧淑云带着已然成了大姑娘的孔如意, 还有少年老成的孔怀瑾,尚是小娃娃的孔怀宇,一道儿往庙里去上香。
  如今她跟着孔辙来了这香安郡, 做了郡守夫人,每日里忙忙碌碌各种应酬, 好容易今天得了空, 才能带着一家老小, 出去踩踩春末的尾巴,看看这香安郡的湖光春色。
  “娘你看, 这儿的景色可真美,可惜爹今天有事,不能和我们一起来赏景游玩。”孔如意的长相和萧淑云极是相似,一举一动似水如流云, 不过八九岁的年纪,上门提亲的人已经是踏破了门槛,只可惜孔辙爱惜女儿,一直不肯松口将闺女许配出去。
  萧淑云伸手将孔如意的散发掖进耳后, 笑道:“你爹公务繁忙, 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过过阵子,你小姨要来呢!”
  孔怀瑾难得一阵激动, 问道:“那鸿宝表弟也是要来的是不是?”
  周鸿宝是林娇的儿子,生得壮实, 很是油嘴滑舌。只是孔怀瑾这老学究的性子,却是和他难得的处得来,两人感情极好,每每离别,都要伤心落泪。
  萧淑云乐得看小辈儿们欢喜融洽和睦,笑道:“是呢!你小姨说了,这次要在咱们这里住上几月呢!”
  “真的!”孔怀瑾愈发欢喜起来,倒把正在学说话的周怀宇乐坏了,跟着“咿咿呀呀”的喊叫,把萧淑云和孔如意都逗乐了。
  刚下了马车,一行人正顺着月钩湖慢慢往前走,忽听得后头一阵喧哗声,萧如意停下脚步往后看,不禁惊讶道:“娘你快看,是个憨子呢!”
  萧淑云也驻足回看,却见两三个仆人打扮的人正追赶着一个衣着华美的人。那人养得肥胖,跑起来蹒跚不稳,嘴上“呜呜啦啦”的,一直喊叫着什么。
  “我们走吧!”萧淑云并不想继续看,觉得这般很是失礼,就拉了孔如意,继续往前走。只听得背后那憨子叫的愈发凄厉,孔如意虽是知道母亲不喜她看,却还是连连回头,又看了几眼。
  清心寺建在半山腰,下面便是月沟湖,一行人慢慢走上山道,路上,却是见着了一个熟人。
  “萧,孔夫人。”却原来是洪琇莹,一身的绫罗雍容,瞧见了萧淑云,极是惊喜地就喊了出来。
  萧淑云辨了几眼,才看出来这是洪琇莹,笑道:“原是林夫人。”又笑道:“多年不见,夫人还是这般的清丽动人。”
  洪琇莹只抿唇笑了笑,然后道:“如今是李夫人了。”
  萧淑云一愣,随即明白,怕是洪琇莹又另嫁他人了,笑道:“是我口误,是我口误。”
  洪琇莹笑了笑,正待说话,便听得那山道上一阵喧哗,几人回头张望,却是方才那憨子,正从后头追了上来。
  这般迎面看去,萧淑云只觉那人仿佛见过,竟是十分眼熟,然而也不过想了一瞬,便转头笑道:“这里瞧着不安稳,咱们难得见着一面,不如寻个清净地方,说会子话。”
  洪琇莹却不曾说话,眼中深深,只望着前面,伸手拉住了萧淑云的手,笑道:“姐姐莫不是没瞧清楚那人是谁吗?”
  萧淑云见她面色有异,不觉又看了过去,几眼之后,忽然心里一动,脱口道:“难道是——”说着转头震惊地看着洪琇莹。
  后者面上流露出淡淡苦涩,笑道:“正是他。”这般说着,洪琇莹松开了萧淑云的手,略把头往后转,说道:“静娘,去把大爷哄好,叫他听话下山去。”
  应声的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妇,上前亲密地拉住了林榕,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以往这时候,林榕都是乖乖听话的,然而这一回,却是没用。
  林榕挣扎着就冲了过来,在萧淑云跟前停下,竟是怔怔看着她。
  “娘。”孔如意很是害怕地拽紧了萧淑云的衣袖。
  “娘。”孔怀瑾虽是年纪尚小,却仍旧从奶嬷嬷怀中挣开,冲在前头,挡在了萧淑云跟前。
  “莫怕。”萧淑云稍一缓和,忙先安抚下了孩子们,而后和朱嬷嬷绿莺说道:“你们带着孩子先去庙里等着,看好他们,莫要他们随意乱跑,再走丢了,或是遇上了坏人。”
  朱嬷嬷忙应下,绿莺却是仍旧处在震惊中。她也认出来了,这胖子,这憨子,竟是那个文质彬彬,才华横溢的林家大爷吗?
  “快走!”朱嬷嬷扯了一下绿莺,绿莺这才回过神来,仍旧震惊地看了看萧淑云,这才带了孔如意,大家伙一起走了。
  三朵不曾走,只守在萧淑云身边儿:“夫人,我跟着夫人吧!”
  萧淑云点点头,而后再回过头去,语气显得很是伤感:“他还傻着呢!”
  洪琇莹一旁苦笑道:“是呀,一直都傻着。”
  正是这时候,林榕忽然展颜一笑,欢喜道:“云娘!”
  洪琇莹眼中的泪立时就落了下来,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然释怀了不少,而后迅速擦了眼泪,笑道:“可你瞧,便是傻了这么些年,他还是不曾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