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修接她电话接得很快,她顾不上方修的寒暄,长驱直入地表明了自己的需要。
“我求你件事,帮我找一个医生。”
方修有点纳闷,一是唐思难得朝他开一次口,居然就为这事。二则是,唐思从小到大虽然身体不结实,但却不怎么生病。他皱皱眉头,还没等问题问出来,唐思就立即用话堵了他的嘴。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抱歉,我真的没有办法和你说。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和我自己说。不过,就算我求你,我欠你一个人情,可以吗?”
话说到这里,方修没有不答应地意思,他嗯了一声算是应下。刚要挂断电话,唐思的声音又幽幽传过来。
“别让唐佑知道。”
越来越疑惑了,方修默默在心里画了个圈,却也没多问。
过了十分钟,方修把医生的地址和电话都发了过来。唐思没有和一个陌生人在电话里聊的意思,在梳妆镜前仔细地武装了一下,才打了个车到了诊所的楼下。
方修虽然一副花花公子的皮,可骨子里却是个靠谱仗义的人,他找的这个诊所是个私人诊所,没有预约是绝对见不到医生的。可前台小姐一看到她就眯着眼问了一句是不是唐小姐,等她点点头,前台才把她往里请。
医生斯斯文文的,扶着眼睛看着她脸上的纱巾和墨镜,笑了一下。
“小姐,您不必担心,这里是私人诊所,方先生已经嘱托好了,您不管在这里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泄漏半个字,包括方先生。”
可唐思还是摇摇头。
“那好,请问您哪里不太舒服。”
唐思摇摇头。
“我,我不是来看病的。我就是想问,怎么能判断这个人家族里有没有遗传病啊。”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医生抬头看了一下她。
“我直说吧。”唐思皱了一下眉,脑袋里飞快地在写着剧本。
“其实,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的父亲是很有名的企业家,可是他非要让我去商业联姻。后来才发现,那人和我的上两代是亲兄弟,我爸还非说什么,亲上加亲。如今看来,我是非嫁不可了,我只是想问问,怎么看我们的孩子会不会健康啊。”
医生听着她这狗血的剧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尴尬地清清嗓子。
“是这样,这位小姐。首先近亲结婚肯定是不允许的,后代会有很大几率患有一些奇怪的先天性病征,或者直观一些,是个畸形。”
“我明白,我都明白。我只想知道,有没有让这种可能,再缩小一点的方式。”
医生盯着她,转了一下眼睛。
“我想先化验一下你们两人的血液,看看究竟有多亲。”
唐思咽了一下口水,傻傻地应了一声哦。
“您只需要把他的血液粘到棉签上,就行了。”
“你就把他的血粘到棉签上就行了。”唐思也这样对着唐佑的助理发号施令。唐思赖唐佑,唐佑没辙,只能让自己的助理对唐思有求必应。助理也是个爽快的女孩,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竟然比自己和唐佑的关系还要好。
“没问题。”对面的女声清脆地应下。
又过了一个星期,唐佑还是没有消息。两人的聊天也经常是以唐佑连续嗯了几句打回来。她中间还去买了验孕棒,确定自己已经怀孕了。
他那边应该很困难吧,美国公司的股东一个个可不会管你是不是死了家人,他们只在意唐佑能不能继续做掌舵的舵手。于是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她等到了漂洋过海来的,沾着血的棉签。
把棉签和自己的棉签送到医生手里,又足足过去了半个月。
这其中她还看了许多近亲生育的例子,活生生的例子让她看的心惊肉跳。每一次她都哆嗦着关掉电脑,闭着眼睛就梦见一个长了两个头的孩子叫她妈妈。
张妈只觉得最近的小姐很怪,她上了岁数,半夜有起夜的毛病。她常常能看见凌晨三点,唐思屋里的灯还是亮着的,透过门缝她能看见唐思在屋子里就那么一步,一步地转着圈子。仿佛那就是她的一个牢狱。
是那个让她爱的发疯的,她的血亲,唐佑,这就是个唐佑亲手打的金银笼子。她一直在困着,她不想走出来,可也不想就这样呆下去。
她真的想,真的想把肚子里的生命孕育出来。她爱了那么久,那么卑微,那么隐秘,甚至在青春期都不能拿出来光明正大地谈论的人。她的肚子里,就是那样一个人给她留下的希望。尽管那个希望可能是潘多拉的魔盒,但她却还是渴望地将它打开。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唐佑回复她的嗯也已经停留在三天前。这段时间周围出奇的安静,她一天只做两件事,回房间呆着,以及一日三餐按时下楼吃饭。
她不能放弃他,她也感觉得到那孩子强有力地在她身体里扎根,他也不想放弃她作为他的母亲。
尽管这一开始也许就是个错误,可是在医生没有回复之前,她不能放弃,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永远不能放弃。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终于,飘着叶子的秋天和医生的回复,齐齐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