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还好,狐朋狗友二人高呼奉陪到底,但过了几日之后就直嚷嚷不行了,再不回家皮都得被扒掉。他没了人陪,只好去找衙门里的那群兄弟了,这一找,就替他们破了好几个案子。
宋河扫了阮瑜一眼,见她目光当中带着丝担忧。他心中非但没有好受,反而生出了几丝气恼。连婚事都给退了,还在这儿担心个什么劲儿。
他梗着脖子,冷着脸道:“祖母既然觉得陆家公子好,便认他做孙子去,反正已经认了个孙女儿,也不在乎多个孙子。”
说完他抬脚便走,有些不管不顾。
不说他祖母身体好的很,就连之前的肺气虚都被阮瑜治好了,若果真被他气出个好歹,这不是还有阮瑜在旁么,出不了什么大事。
“宋河……”阮瑜见宋河这样无礼,皱着眉头想要叫住他。穆氏的年纪大了,宋河再如何也不能这样对老人家这样说话。况且他一夜未归,原本就是他错了,怎还有理了?
可穆氏拉住了她,冲她摇摇头道:“罢了罢了,就是这么个小子,自小被宠坏了,你叫住了他也没用,免得他还拿你出气。咱们不要管他,去陆府看你陆祖母去。”
阮瑜听了穆氏的话,收回落在宋河背影上的目光,默默点了头,扶着穆氏上了马车。而她却没有注意到,在她们上马车的那一刻,宋河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面容冷峻,心中生出烦躁之感,他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明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娶阮瑜,他不是最讨厌阮瑜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了吗?可是为什么听见她亲口说出解除婚约的时候,心中不但没有松了一口气的喜悦,反而觉得恼羞成怒?
是责怪这门亲事由阮瑜提出解除,觉得自己失了面子?不,他宋河并不是这样的人,面子值什么东西?
可……为何在那日之后,他的心情便再也没有好过?刻意躲避着阮瑜,不想见到她。可当真隔久了见不到她,竟然又会想起她。
宋河觉得自己脑子里乱糟糟,果真是剪不清理还乱了。他不耐地揉了揉脑袋,索性躺在了床上,算了,不去想了,累了一个晚上,得好好睡上一觉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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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陆府,因着这些日子阮瑜每日都来,也不需要下人引路了。
阮瑜搀扶着穆氏朝陆老夫人的院子走去,还未走近,便远远的看到一个身姿飘逸的男子站在院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咦,瑜丫头,你快些瞧瞧,站在那儿的是谁啊?”穆氏问道。其实那人是谁并不难猜,穆氏是见过陆怀玉的,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会有此一问,不过是故意调侃调侃阮瑜罢了。
她才几日不来,没想到阮瑜与陆怀玉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得知阮瑜会来,陆怀玉竟然早早的就在院门口等候了。
阮瑜听了穆氏的话,便顺着视线看了过去,果然看到院门口站了个男子,正是陆怀玉。阮瑜不知穆氏的心思,只老老实实答了一句:“回祖母,那人乃是陆祖母的孙儿,陆公子。”
穆氏也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惊叹道:“竟是他呀,只不过这大清早的,他站在院门口作甚?”
这回阮瑜没能回答上来,她哪里知道陆怀玉站在那儿做什么啊?
陆怀玉见到了她们之后,面上便露出了一抹欣喜,抬步缓缓走了过来,朝穆氏作了一揖,笑道:“老夫人,瑜妹妹,你们来了,快快进去,祖母已经在等候了,朝露清冷,别受了凉。”
如今虽然已经立夏,但清晨还是有些凉意的。
穆氏笑笑,看看陆怀玉又看看阮瑜,越看越觉得他们二人相配,心中的大石也已经落下了。虽然阮瑜这丫头跟她家宋河没缘分,但她好歹给阮瑜找了个好夫婿,哪怕将来身死入了黄泉,也好给阮家一个交代了。
宋河那混小子就不是个体贴人的,若阮瑜果真嫁了,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受气。穆氏在心中叹了一声,没缘分就没缘分吧,哪怕阮瑜嫁到陆家,也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能日日见面的。至于宋河……
那小子就是个混世魔王,能擒得住他的姑娘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且等着吧。
进到屋内,陆老夫人已经在等候了,见今日穆氏也来了,忙拉着穆氏说自己这些时日多么乖巧,愣是一丁点儿的糕点都没吃。
阮瑜一边替陆老夫人把脉,一边忍俊不禁道:“是呢,陆祖母如今倒是不吃糕点了,不过改成了每日吸糕点之精华,倒也乐在其中。”
一番话出来,逗笑了屋内众人,尤其坐在下首的陆怀玉,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柔软。自从阮瑜来府上给祖母请脉后,他每日必会在祖母院中等候,但昨日因为表妹相邀,早早的就出门去了,故而他整整一天都没见到阮瑜。
因此今日才一早便在院门口等候着了。
阮瑜专心给陆老夫人把脉,没有注意到陆怀玉的眼神,穆氏和陆老夫人却是看的真真儿的。她们二人互看了一眼,确认了眼神之后,陆老夫人开口道:“对了,瑜丫头,你给我开的那些药没了,原本还准备让下人去药铺抓些的,你既然过来了,祖母便劳烦你跑一趟了,你是大夫,总是要比那些丫头懂得多。”
其实不过是抓药罢了,拿着方子直接让药铺的活计照着方子抓就成,陆老夫人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阮瑜怔愣了一下,倒也没有想太多,旋即道:“也好,我正好也缺一味药,在山上都找遍了也没见着。”
后山上虽然有药材,但不是什么药材都有的,有些时候还是需要阮瑜倒贴一些银两去药铺买。不过自从阮瑜的名声大了一些之后,来找阮瑜看病就不止是那些穷苦百姓的,偶尔有几个家世好的,病好了之后主动提出要给钱。
阮瑜便想了个法子,她在摊前设了个功德箱,谁若是过意不去非要给钱,便放到功德箱里。这里面的钱阮瑜会拿出一些买自己采不到的药材,有些则会拿去补贴一些过于困苦的人。
陆老夫人点点头,又心疼地拉住阮瑜的手腕道:“你一个小姑娘家,看病问诊不收钱,已经是功德无量了,偶尔也要多休息,你这又要看病,又要自己采药的,可千万别累着了才好。”
“陆祖母,你就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的。”阮瑜笑着说道。
穆氏宠溺地看了阮瑜一眼,别说,膝下没有孙女儿的她得了阮瑜这个孙女儿之后,可真是越看越稀罕,觉得阮瑜哪哪都好。她嗔道:“你还说呢,上回李嬷嬷还跟我说,看见你入了夜还在熬膏药。你陆祖母说得对,你心地善良帮助他人是好事,可也要多替自己想想才是。”
这些活对旁的公子小姐们来说或许累,但阮瑜向来都是乐在其中的。若是哪天不让她捣鼓这些了,她才觉得无趣呢。
而且她平日虽然忙碌了一些,但还是很注重休息的,也就是那一日夜里还在熬制明日要用的膏药,没曾想却被李嬷嬷撞见了,竟还去禀告了穆氏。
阮瑜弯了弯嘴角,拉着穆氏的双手摇了摇,撒娇道:“祖母,以后阿瑜会多多注意的,祖母就不要说阿瑜了嘛~”
语气当中带着丝娇憨,阮瑜是真拿穆氏当自己的亲祖母了。人心换人心,穆氏待她如亲孙女儿,她自然也将穆氏当亲祖母。
穆氏见她这般,只是摇摇头伸出手指头戳了戳她白净的额头,对着陆老夫人笑道:“你瞧瞧,你瞧瞧,还对我撒娇呢。”
两个没有孙女儿的老人家,见了阮瑜都稀罕得紧,觉得她简直是世上最好的人儿了。
又说了几句之后,阮瑜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从黄梨木椅上站起来,说道:“唔,祖母,陆祖母,阿瑜就先告退去买药啦。”
两位老人家倒是回应的整齐,摆摆手异口同声道:“去吧,去吧,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就是了。”
而一直坐在下首,笑看着她们女人一台戏的陆怀玉此时也开腔了。他也缓缓站起身来,朝穆氏和陆老夫人作了一揖道:“祖母,穆老夫人,怀玉恰巧也要出门去买些宣纸,正好可以陪瑜妹妹一同前去。”
话音刚落,陆老夫人就给了穆氏一个‘我说什么来着’的眼神,朝陆怀玉摆摆手道:“这样正好,你可要护好你瑜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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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阮瑜和陆怀玉走了之后,屋里的两个老人家才忍不住齐声笑了出来,陆老夫人朝穆氏道:“我瞧着有戏呢,你瞧见他看瑜丫头的眼神了没有,我还未见他这样紧张过谁。”
穆氏也笑了:“那我心中的大石可就放下了,若是他们二人成了,瑜丫头进了你们陆家的门,你们可要好好待她。”
陆老夫人嗔道:“那是自然,谁若是敢对瑜丫头不好,我可饶不了她!”
穆氏指指东厢的方向,低声道:“那位呢?”
“她除了会使些小把戏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瑜丫头有我跟怀玉护着,便是借她几个胆子,她也是不敢对瑜丫头不好的。”陆老夫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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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瑜没想到陆怀玉会与自己同行,但这几日她跟陆怀玉相处的还算愉快,倒也没怎么在意。陆怀玉饱读诗书,通各路学问,有些阮瑜不懂的知识,陆怀玉都能说得上来,阮瑜自然也是高兴与他谈话的。
阮瑜不知道陆怀玉对自己起了心思,陆怀玉昨日跟方映柔出去的时候,方映柔不经意说出喜欢姑娘家也不能早早表露出来,否则会吓坏对方。
陆怀玉只当方映柔是无意说的,却仔细记在了心里。他害怕自己的主动会吓坏阮瑜,所以准备先将自己的心思藏起来,等过些时日,二人相处的再久一些,水到渠成了再开口。
“陆公子素日都在哪家铺子采买宣纸?”阮瑜问道,这意思是准备先陪陆怀玉去买宣纸。
陆怀玉却道:“不妨事,咱们先去药铺抓药,等抓好了再去买纸就是。”
既是如此说了,阮瑜也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便朝平日里总去的谢氏药铺走去。到了谢氏药铺的时候,谢听恰好在铺子里,见到阮瑜之后,他正准备招呼,却见她身旁跟着一个风姿卓然的男子,谢听不由的愣了一下。
陆怀玉他是认识的,清河县出了名的才子嘛。他们这些‘纨绔子弟’跟陆怀玉这样的人素来是不来往的,根本就走不到一块儿去。
他自然也没想过,宋河家的小媳妇儿会跟陆怀玉走在一处。
哦,他差点忘了,阮瑜已经不是宋河的小媳妇儿了,他们二人已经解除了婚约。因为这事宋河已经在外头浪荡多日,整日拉着他们饮酒玩乐,就是不肯着家,谢听琢磨着他是不愿意回去见阮瑜。
这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谁提出的解除婚约,谢听是不知道的。但是他瞧宋河明明伤心,却强撑着嘴硬的模样,猜测退婚的人不应当是宋河。
但也不能怪阮瑜,平日里宋河对阮瑜冷冰冰、凶巴巴的,从来就没几个好脸色,人家小姑娘愿意嫁给他就怪了。
总之这里头的事情就说不清楚,谢听想管也管不了。
“阮姑娘,还是从前的方子吗?”谢听没有再称呼阮瑜‘小嫂子’,而是客客气气地叫了她一声‘阮姑娘。’
阮瑜抿唇朝谢听淡淡一笑,摇头道:“这回要换个方子,喏,谢老板按照这张方子给我抓药吧。再给我抓些益智子罢,这药不产于蜀中,我如何都找不着。”
谢听答应了一声,听她这话,又道:“自从阮姑娘设了问诊摊之后,咱们清河县的各家药铺医馆的生意都差了一些。”
他本是玩笑之语,阮瑜也没放在心上,反而笑意更深了一些,陆怀玉听了心中却有些不舒服。他觉得阮瑜设这个问诊摊,乃是善意之举,本应当得到颂扬的,就算真影响了药铺医馆的生意,他们也不当说出来。
他们不行好事,旁人还不能做善事了吗?
陆怀玉抿唇道:“瑜妹妹此举乃是行善事,许多穷苦百姓都不敢生病,生一次病便会折腾的日子没法过下去,多亏有了瑜妹妹,他们才能免费治病。纵使稍稍影响了你们这些商人的利益,也不应当有怨言。”
“并非如此……”阮瑜晓得陆怀玉是误会了谢听,想要解释两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冽中带着几分乖张的声音。
“谢听,昨日让你小子逃了,今日你定要陪我去吃酒才行。”宋河自铺子外面走进来,却在看见了柜台前站着的那个背影之后,面上的笑意僵了僵。
他看得出来,这人是阮瑜,今早他还与她撞了面,她就穿着这一身鹅黄色的绮罗裙,看起来比平日的淡雅中多了几分俏皮。
他没忍住悄悄地多看了几眼,心想阮瑜穿黄色还挺好看。
原本他昨夜一夜未眠,是想回房睡觉的,奈何闭上眼睛的时候,阮瑜的身影便在他脑中窜来窜去,越发的睡不着了。既是睡不着,他干脆就不睡了,索性出门又来找谢听,谁知竟又在此处看见了阮瑜。
谢听也没想到宋河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心想这回可遭了。别看宋河那厮嘴上多嫌弃阮瑜,心里却是喜欢的紧的,他作为宋河的好友,这点还是能肯定的。
恰巧今日阮瑜又是跟个男子一道来抓药,这人还是宋河平日里最看不上的文人酸儒陆怀玉,尽管他猜测阮瑜跟陆怀玉兴许没多大的关系,可能就是恰巧撞见然后一道来买药罢了,又或许别的什么原因。
但是宋河这个醋缸子,可就不会这么认为了啊!
谢听觉得头疼,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个场面,实在是太修罗场了!
阮瑜同样还未做出反应,伙计便已经把药给抓好了,他没有看出这里的奇怪氛围,将药包递向阮瑜:“药已经包好了。”
阮瑜伸手去接,却不小心掉落了一个药包,她赶紧弯腰准备去捡,陆怀玉却搀扶住了她,轻声道:“瑜妹妹,还是我去捡吧。”
说话当中,陆怀玉很快就将药包捡了起来,又将阮瑜手中的药包拿过来,道:“这些还是让我拿着吧。”
动作之间,陆怀玉的手一不小心碰上了阮瑜的指尖,阮瑜如同触电一般飞快的将手抽了回去。她面颊绯红,有些懊恼,想起宋河此时便在他们身后,她竟生出几分做错了事的孩子的滋味。
可仔细想想,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阮瑜呼出一口气,启唇道:“我们走吧。”
她不知该不该跟宋河打招呼,今早宋河看她那眼神她还记得,分明就是不想跟她说话,此时她若是主动跟他搭话,要么换来他不屑的冷哼,要么就是几声冷嘲热讽。阮瑜虽然性子绵软,但到底是有几分气性的,终是决定不跟宋河搭话。
他最近在跟她怄气,还是等他什么时候不生气了再说吧。
阮瑜转过身,便感受到了宋河充满了压迫感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没敢抬头,硬着头皮走到宋河身边,然后与他擦肩而过。
而宋河在阮瑜从自己身边走过,却一句话都没跟他说之后,原本就因为疲惫而泛红的双目更加红了。他双手握成了拳头,转过身想要质问阮瑜,却见阮瑜一个踞咧,差些摔倒。此时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朝前走出几步想要去扶阮瑜,心道阮瑜真是没用的很,走个路都能摔倒,蠢得要命。
但这回他还未走到阮瑜身边,陆怀玉便伸手将阮瑜扶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担忧:“瑜妹妹,你没事吧?当心台阶,可仔细着莫要摔了。”
关怀备至。
跟宋河明明帮了人,却不耐烦地骂人蠢不一样,陆怀玉的话,任谁听了心里都是舒舒坦坦的。
宋河也是这时才将目光落到陆怀玉身上,认出他就是今早穆氏跟他说的陆家的公子陆怀玉。他们二人年岁相仿,一个已经考中了举人,另一个则还每日浑玩,不知所谓。
再一看陆怀玉看向阮瑜的眼神当中,分明是带着爱慕的。宋河从前或许看不出来,但如今他若是还看不出来便是傻子。
心中生出一股浓浓的烦躁之感,宋河双手握成了拳头,额间青筋凸起。他甚至想要将阮瑜抓过来,狠狠地质问她是何意,跟陆怀玉这厮是何关系?可是喜欢上他了?
但仔细一想,便是阮瑜真喜欢上了陆怀玉,又干他什么事情?他们二人之间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他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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