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何启青坐在床头,静静看着仍在睡梦中的颜笙。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修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似乎在为什么伤神。
何启青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温暖又柔软。
当她闭上疲倦的双眼后,颜笙和从前,真的一点都没变。
何启青第一次见到颜笙的时候,他刚刚接触公司管理。年轻,没有经验,时常被各种大事小事闹得焦头烂额,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做,何旭东向来实行的是放养式教育,他只能一步一步摸索,做错了还要收到何旭东严厉的批评。
他有野心,也有能力,可他毕竟才20岁,纵使是初生牛犊也有累的时候。
那段时间,因为他一个错误的投资决策,导致公司亏了将近五百万。他跟合作团队连续熬了四个晚上才找出弥补的方案,可他没有丝毫的喜悦,反倒感到一丝迷茫。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为继承公司服务的,每个人都把他当做继承人来培养,告诉他他是何家独子,他应该撑起这个担子。
他疲倦不堪,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做这个。
那天是那年的初雪,雪花纷纷洒洒的飘落着,路上的行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做准备,车异常的多。何启青坐在车里,百无聊赖的等着红灯,随意往外一望,忽然从人群中注意到一个女孩。
时至今日何启青依然能描绘出颜笙那天的样子。她穿着一件洗到掉色的羽绒服,鞋子两边的鞋带都有色差,浑身透露着显而易见的窘迫,抱着一个文件夹,站在公司大楼的门口,仰头看着天,眼底是抹不开的愁。
一瞬间他突然就很想过去安慰一下这个脸上带着稚气的女孩。他不清楚她经历了什么,甚至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或许是莫名的共鸣,又或许只是一时冲动便让司机停下,从一阵焦躁的鸣笛间穿了过去。
他匆忙赶过去,离她只一步之遥,近到甚至都能看清她双睫上沾着的雪花。他想要叫住她,却被追上来的司机喊住,再回头时,她已走了。
从那之后,他突然开始能静下心来。他逐渐适应了公司的节奏,经营也开始步入正轨。他越来越得心应手,越来越运筹帷幄。他甚至以为自己都忘记了那双满含哀愁的眼睛,但当他再遇见她时,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身边女人无数,却第一次有了一个想要留在身边的人。他想要照顾她,想宽解她的忧愁,想让她快乐,可话到嘴边又固执的不肯说出来,别别扭扭的变成了包养。
刚到他身边的颜笙,怯弱,单纯,不争不抢,什么心思都藏不住,连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小心翼翼。
他本以为自己会倦,可渐渐的,眼睛忍不住望向她,她不在身边会不自在,想到她是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当她提出要做点什么事时,他几乎毫不犹豫的将她安排在离自己最近的时候。
当他迟钝的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他隐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里蔓延出恐慌,却故意不去想,有意无意的躲着她,企图将心里那错乱的情愫抹去。
于是,何启青频繁流连于其他女人之间。他想用这种方式麻醉自己,证明自己对颜笙的感情没有改变。
当颜笙看的他无意间露出的别人留在他身上的吻痕时,眼底那丝黯然骤然刺痛了他的心。可紧接着,一种扭曲的畅快席卷过来。
颜笙在意他。他窃喜。
他开始故意冷落颜笙,醉醺醺的去见她,嘴里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他欣赏着她的难过,甚至乐在其中,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颜笙心里有他。
他终于可以心安理得的将那种情感归属于对圈养宠物的占有欲,哪怕是自欺欺人,也有了个由头。
他眼睁睁的看着颜笙眼底的失落建起一层高墙,她变得冰冷,公式化,她开始隐藏自己的情绪,像个瓷娃娃般精致又假面。
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这种幼稚的实验变了味,成了暗中的较劲。
他摸索着颜笙的底线,试图将她的盔甲磨出一道缝隙,想要窥探到她柔软的内里。他想要看到颜笙的情绪波动,为每一次的“成功”沾沾自喜。
没人教他应该怎么去爱一个人。他就像个幼稚的小学生,把惹哭喜欢的女生当做荣耀,却忘记了估计她的感受。
直到颜笙要离开,他才后悔了。
他顿悟的太晚。但他想挽回。他只希望,这次不会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