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朱顿时反应过来,小官人这是在向她打听小娘子的喜欢,于是笑着道:“我们家小娘子最喜欢赚钱啊。”
“赚钱……”牧斐捏着下巴思索了半晌,遂摇了摇头,“这个不行,换一个。”
“啊?”蕊朱一脸懵然。
“就是除了赚钱,还喜欢其他什么?”
蕊朱脱口就道:“自然是喜欢小官人听话,好好读书考功名啊。”
牧斐听了,嘴皮子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遂用力抿了抿唇,又道:“这个……太不立竿见影,再换一个,譬如喜欢吃什么?”
“让奴婢想想。”蕊朱忽然拍手道,“对了,我们家小娘子喜欢吃李和吉的炒栗。”
“炒栗……”这都是什么啊?牧斐摇头,“那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再说,太廉价了些,还有呢?”
蕊朱耸肩撇嘴道:“我们小娘子从小不挑食,只要有吃的就行,委实没有什么最爱的。”
秦家好歹是富商名门,嫡养的小姐不说金尊玉贵堆出来的,锦衣玉食总该全的,谁家娘子不是挑三拣四,赶最好的选的?秦无双竟然只要有吃的就行,还不挑食。
细思之下,便知道秦无双在秦家的处境过得还不如他们牧家的一个丫头,牧斐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转念一想,亏得秦无双嫁给了她,往后,他一定要把牧家最好的都给她。
顿了顿,他眼珠子滴溜一转,凑近蕊朱,试探着问:“那……人呢?”牧斐怕蕊朱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一字一句慢慢道,“你们家小娘子喜欢什么样类型的男人?”
蕊朱这下总算搞清楚小官人这一大早拉着她问东问西的目的了,——原来小官人是打算从她嘴里试探小娘子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虽不明白小官人此举何意?但想着此前小官人对小娘子的种种为难,蕊朱觉得也得想个法子给小官人添添堵才行。
想着,计上心来,眉开眼笑地竖起手指道:“这个奴婢知道,我们家小娘子喜欢有学问有风骨的人。”
牧斐怪异地瞅了蕊朱一眼:“……何以见得?”
蕊朱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一眼,才向他压低声音道:“因为我们家小娘子给小官人冲喜之前,险些与她的青梅竹马定了亲。”
牧斐心弦蓦地一紧:“青梅竹马?什么青梅竹马?我怎么不知道?”
蕊朱瞧在眼里偷笑了一声,越发添油加醋了起来:“小官人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小娘子的青梅竹马就是景大官人的得意门生,是一位非常有学问有风骨的公子。本来二人已经约定好,待杨公子登科及第后,就上门来定亲来着,谁知被你们牧家截了胡。牧家老太君和夫人亲自上门提亲,秦家哪里敢不从,我们家小娘子便只得与她的青梅竹马一刀两断了。”
原来秦无双过门之前还有个小相好的……
一想到这里,牧斐胸口就觉得似被重石压住,堵得慌,脸色一时青白交加的,欲言又止了半晌,才小声嘟囔道:“嫁给我她也不亏呀。”
蕊朱精明一笑,面上故作未听清,追问道:“小官人说什么?”
“没,没什么,今日我问你的这些事情,暂时不要跟你家小娘子提起。”
蕊朱“哦”了一声。
“三哥!”
牧婷婷的声音猛地在二人身后炸开,登时吓了二人一大跳。
牧斐转身斥道:“臭丫头,冷不丁跳出来,想吓死你三哥啊。”
牧婷婷一脸贼笑地瞅着牧斐的脸,用手点了点:“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被吓到,三哥,你心虚了?”
牧斐冲蕊朱做了个退下的手势:“你先下去罢。”
蕊朱应了一声“是”,便离开了。
牧斐转身就走,牧婷婷跟在身后追问:“三哥,我见你拉着蕊朱说了大半日,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的事。”
“哄我呢,三哥的脸上现在可是写着‘我有心事’四个大字呢。”
牧斐停下脚步,心虚地摸了摸脸,反问:“有这么明显?”
牧婷婷双眼闪动着好奇的光芒:“那就是有咯,三哥,快告诉我嘛。”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牧斐被牧婷婷缠不过,只得如实相告,“过几日,不是,那个……你嫂嫂生辰嘛。”
“嫂嫂生辰?”牧婷婷惊呼。
牧斐嘘道:“小点声。”
牧婷婷眨巴着眼睛问:“所以,三哥打算……?”
“我原是想找蕊朱打听一下你嫂嫂的喜好的。”
牧婷婷顺其意得出结论:“所以三哥打算投其所好,送嫂嫂生辰礼物?”
牧斐干咳了一下,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牧婷婷立即拍手赞同道:“这个好,这个好,没想到三哥也有这等觉悟,嫂嫂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牧斐白了她一眼,旋即,露出愁容:“只可惜蕊朱那丫头说的一个都没有用。”
牧婷婷想了想,灵光一现道:“我有个法子,三哥可以为嫂嫂画一幅美人图送给她啊。”
牧斐面露迟疑道:“我,我已经许久未动笔了,只怕生疏了。”
牧婷婷立马在一旁吹捧道:“三哥就别谦虚了,你以前可是汴都风月界鼎鼎大名的‘美人画师’,画嫂嫂岂不是轻而易举?再说了,蕊朱说嫂嫂喜欢风骨文人,那就待到嫂嫂生辰那一日,你只需打扮成文人的模样,往嫂嫂跟前一站,吟两首酸诗,再把嫂嫂的美人图奉上,嫂嫂定然欢喜。”
画面在脑海里浮了一遍,想着秦无双羞答答地接过他送画的画面时,牧斐的心急跳了一下。
是日,秦无双生辰,但她自己全然忘记,只一大早就赶到牡丹山水园里面检查着花的长势。
新建的揽月楼上,牧斐身着宽袍广袖,愣是将道袍的儒雅风流穿出了矜贵倜傥的感觉,他头上戴莲花小冠,手持折扇,扶栏伸着脖子眺望。
见此番位置正对着下面正在忙碌的秦无双。
于是清了清嗓子,一手握着一卷画纸背在身后,一手悠闲地抖开折扇,正当他准备开吼喉吟诵《关雎》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有一白一黑两道人影走进了园子里来。
第047章
“小双。”
秦无双正在低头裁着花枝, 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 扭头一看, 见是萧统佑。
她连忙放下手里裁枝的剪刀, 快步来到萧统佑面前,惊喜地问:“萧大哥,你怎么来了?”
萧统佑身着一袭白色锦袍, 素簪束发, 清风道骨, 眉目清俊温雅,嘴角总是噙着一抹暖化人心的笑意。
“怎么?不欢迎我来?”
秦无双笑道:“当然欢迎了,这园子里可是有萧大哥一半的功劳,萧大哥就拿这园子当做自己的, 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萧统佑哈哈笑道:“那我可说好了, 待这园子开放之时,我要头一个来。”
“那是自然。”
说着, 她瞥见乌雷手上抱着一盆奇怪的花, 金黄色的, 两颗花头簇在一团儿, 看着像莲花, 下面却又冒出半截粗大的茎来,且又种在土里,不禁好奇问道:“乌雷手上抱的是什么?”
“这是地涌金莲。”萧统佑接过花盆介绍道,“它是佛教圣花,传言佛祖诞生时, 每走一步足下都会生出金光闪闪的金莲花来,便名为地涌金莲。”
秦无双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花瓣,由衷赞叹道:“好美,——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类花,似乎很是少见。”
“地涌金莲出自南域,一般都是独茎独头花,这颗却是独茎双头花,且它喜阳耐热怕寒,在中原极难养活,可以说是稀世罕见。”
中原四季分明,一到冬日,寒侵入骨,地涌金莲自是极难养活,难怪汴都从无此花,她不由得有些纳闷道:“那你怎么养活了?”
萧统佑温柔地嗔了她一眼:“这么快忘了我同你说的温棚种植了?——只要把它放在温棚里,它就能活下来。”
对啊,温棚反季节种植,还是萧统佑前不久刚教过的。
秦无双傻笑着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确实给忘了,我的错。”说着,她又十分喜爱地看了一眼地涌金莲,感叹道,“你一定养了很久罢?”
“恩,很久,现在送给你。”
秦无双诧异:“送,送给我?”遂又连连摆手,“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花我可收不起。”
“该怎么说你是好。”萧统佑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宠溺道,“你忘了?今日可是你的生辰。”
“啊?”
秦无双眼珠子一溜,拍着自己的脑门,失笑道:“我都给忙忘了。”忽地又一皱眉,她纳罕地看着萧统佑,“可是萧大哥又是如何得知今日是我的生辰?”
萧统佑又是无奈一笑道:“你又忘了,你租我地时提供了你的身份文书,我看了一眼上面记载着你的生辰,便记下了。”
秦无双傻笑道:“你看我,这脑子笨,总记不住事儿。”
“我身无贵重的东西,唯有满宅子的花,这盆地涌金莲就是送给你作贺礼的。”说着,萧统佑将金莲送上。
秦无双再不好拒绝,加之的确喜欢不得了,便笑着接下了。
恰值一阵风起,一时吹乱了秦无双的鬓发,因她两手抱着花盆,多有不便,萧统佑便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替她将乱了鬓发别到耳后去。
秦无双的一句“多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冷不丁地听见一声怒喝传来:“你谁呀?”
二人闻声望去,只见牧斐牧斐一身纯素,正提着衣摆急匆匆地从揽月楼上冲了下来,老远用折扇指着萧统佑,怒气冲冲而来
秦无双惊讶地望着他:“你怎么来了?”
牧斐冲到二人中间,猛地煞住脚,先是狠狠地瞪了萧统佑一眼,这才转脸气呼呼地看着秦无双,哼道:“我要不来,怎么能看得见你与他!”他用扇子点了点萧统佑,“——卿卿我我的。”
秦无双一听牧斐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她与萧统佑的关系,立时气不打一处来:“谁卿卿我我的,牧斐,请你说话注意点!”
“还说没有!”牧斐用扇子指了指秦无双手里抱着的地涌金莲道,“那这又是什么?”
“这是……”
牧斐一看到这盆地涌金莲就忍不住想起方才秦无双与身后男子说说笑笑的一幕,他的胸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着似的,堵的他难受又焦躁,于是,一发看这花碍眼,不待秦无双说完,夺了花盆,二话不说就往地上砸了去。
一时,几人看着地上碎裂的花盆,齐齐呆住了。
“你干什么?”秦无双抬头冲牧斐怒吼。
牧斐也没想到自己会这般冲动,可是砸了花他心里一点也不后悔,反而十分爽快,撇了撇嘴道:“不就是盆花嘛,你若喜欢,爷都买来送你。”
“你知不知道这盆地涌金莲有多珍贵?”秦无双瞪着他,双眼有些发红。
见她动了真怒,牧斐不由得心虚道:“……再珍贵爷也赔得起。”
“你赔不起!”秦无双吼道,“因为这盆地涌金莲珍贵的是他的心意,无价!”
秦无双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礼物,这让她觉得被人重视,被人关心,她打心眼里感谢萧统佑对她的照顾。
谁知,竟被牧斐一下子打碎了。
牧斐彻底惊愣住了,自打他认识秦无双以来,戏弄过她无数次,为难过她无数次,与她对着干了无数次,可秦无双一向表现的风轻云淡,从容的都快让他以为她有个菩提心了。
可这一次,她竟然冲他发火了,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冲他近乎歇斯底里。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