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迟还举着阮音书的新宠小风扇, 自己的刘海被吹得簌簌摆动, 过了会儿, 看她那双琉璃珠似的眸子定住, 还在看着自己发呆, 他把风扇移到了她的面前。
有风重新吹过来, 阮音书颊边碎发飘飘然, 这么定定地吹着,她后知后觉又有点冷,轻轻抖了一下, 这才倏然回神。
她伸手把风扇拿回来,然后把开关关上,这才接上了他之前那个问题。
程迟有时候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 差点把她也给绕进去了。
乍一听觉得不太对, 仔细想想,在不正常中又裹着一丝正常。
女孩儿吸了吸鼻子, “什么叫不说对你也有点儿感情?我又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想到了某个表情包, 一边的李初瓷“噗”一下笑出声来。
程迟没被影响, 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阮音书, 唇角漾着的笑一如既往, 修长手指拨动着袖扣,“那课代表的意思——是对我有那么点感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嘛, ”她想到昨天做的习题里有这句话,又道, “你想要什么情呢?人情、友情还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老子想要爱情。
程迟眼尾烁光一闪而过, 就像什么情绪跟着一纵即逝,快得仿佛不曾出现过。
他继续是那股子吊儿郎当的声音,松散地抓抓头发:“那要看课代表想给我分配什么了。”
无形之中,又把问题推给她。
不过对阮音书来说并不是难题,她一板一眼道,“我什么都能分配给你,小风扇不行。”
“……”
程少爷鼻腔中溢出一声气音,胸腔微震,仿佛无声地说了句不过如此。
虽然她也不知道程迟这莫名其妙引出的“风扇论”是怎么回事儿,但也没觉得他是认真在问她对他有没有感情。
毕竟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有点坏坏痞痞的感觉,唇角一扬,凉薄又勾人,讲话也总爱用这种旖旎的方式,她见多了,也没放心上。
“这风扇我才买没多久嘛,你要是喜欢你就自己去买一个呀,”阮音书说,“我肯定偏爱自己买的东西嘛。”
——那你什么时候能偏爱我?
这句话差点被程迟脱口而出,但在悬崖边缘他还是及时打住,没有试探。
其实他会说出这些话,是因为仍有不甘。
之前的电话亭告白事件,他到底是不甘心莫名被搅了个乌龙,更不甘心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坚定地拒绝掉。
所以这阵子,在程迟自己觉得合适的时机里,他都会暗暗地试探她。
有时候是有意识的试探,会想要记住她的反应和回应;但有时候却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想把他的心情交代给她听。
他这人素来直来直往,为一个人肯迂回肯试探,真可以称得上是奇闻异事。
但可能是他说的话还不够直击重点,她又从来不会主动把事情往“喜欢”这件事上靠,所以每每袭击,总是无奈落空。
看程迟没说话,阮音书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掺着一丝犹豫和无可奈何:“不是吧……你真的这么喜欢我的小风扇?”
程迟回过味来,舔了舔唇角:“是啊,怎么办呢。”
“那我到时候帮你重新买一个吧。”小姑娘当机立断,高高兴兴计划道。
“为了保住旧的,课代表居然不惜给我买新的,”他偏头,“你就这么喜欢这玩意儿?”
“也不是,只是有种恋旧情结,有时候东西丢了,虽然能买到新的,但是那种心境和感觉都不一样了,你明白吧。”
程迟:“不是很明白。”
他这人总是掉东西,一样常用品怎么说也得买个三四次吧。
阮音书哼哼唧唧:“不明白也正常,毕竟女孩子的感情是比较丰富。”
程迟笑:“课代表感情丰富?我可没看出来。”
李初瓷帮着回答道:“音书感情可丰富了,她可是写记叙文的一把好手,经常把改卷老师感动得稀里哗啦。”
阮音书也跟着感慨:“不过现在记叙文还是太少了,应试主要以议论文为主,比赛写记叙文比较多。”
“遗憾吗?”李初瓷说,“其实我感觉议论文太无聊了,都一个套路,没有记叙文那么多样。”
“对啊,其实我也更喜欢写记叙文的,每次只有在作文比赛的时候才能过过瘾……”
两个女孩子就这么歪了题,讨论得热火朝天,完全进入作文题副本中。
程迟看了会儿,笑着摇摇头,回了位置上。
刚坐下,邓昊便凑过来道:“我感觉有句歌词很符合你现在的情况。”
“……什么?”
邓昊露出一个看热闹专用笑容:“你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
阮音书是真的歪了题,他自然也不会强硬地扭回来,只是在等下一个合适的时候。
说来也真是凑巧,阮音书和李初瓷刚讨论完作文比赛,作文比赛也快来了。
楚茗杯一年一届,是y市作文殿堂里比较有含金量的一个奖,包容性很高,不管什么题材,写的好看就是王道。
这也是阮音书想参加的一个重要原因,不用再像以前一样那么束缚自己,可以真正写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在语文办公室拿到可以报名的通知之后,阮音书赶紧去班上通知了同学。
像这种比赛,每个班都有一两个名额,其它的名额就要靠大家各显神通,该拼爹的拼爹,该从培训机构里拿从机构里拿,该花钱的花钱,拿不到报名表,也参加不了初赛了。
晚自习后通知一下,大家开始记录报名截止时间,并讨论从哪里可以搞到报名表。
有人问阮音书:“那班上的两个名额是谁的啊?你和李初瓷的吗?”
阮音书点点头。
她和李初瓷语文成绩一贯好,作文都是两个人的强项,所以拿走这两个名额,倒也不稀奇,大家也没什么反对意见。
她把注意事项表贴在后排黑板边:“东西我贴在这里了,想看的可以过来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放学回家了。”
班上涌起欢呼,众人晃晃手,零零散散从教室离开。
y市在一阵升温后,气温开始跌落,凉意终于逐步逼近,阮音书在晚上下课之后需要准备上一件外套。
她穿好外套,也准备走的时候,发现程迟和邓昊起身,正在看后面贴的表。
邓昊抬手招呼阮音书:“课代表,这个名额我去哪弄啊?上面也没说报名方式啊。”
“你家里人如果弄不到的话,就花三百买一张就行,”阮音书有些稀奇地看着邓昊,“怎么,你想参加作文比赛吗?”
邓昊嘿嘿一笑,“是啊,我最近忽然觉得自己有文学天赋,所以想去一试。”
阮音书:“……怎么突然觉得自己有文学天赋了?”
邓昊看了程迟一眼:“这个……就是,最近在思考风花雪月的爱情,感觉自己经常说出一些金句。迟哥,你说是不?”
程迟抬眸,看向阮音书,一点面子都不给邓昊:“他自封的,别信。”
邓昊:“……你这也太打击人的积极性了吧?”
阮音书正在笑,忽然被喊了一声:“书书。”
她转头,愣了一下:“……妈妈?你怎么进来了?”
阮母拿着外套款步而入:“天气冷,我怕你穿少了。”
阮音书:“我带了外套呀,早上不是还和你说了吗?”
阮母笑,拢了拢手上衣服:“是我忘记了。”
又看向程迟和邓昊,“是你的同学?”
阮音书扯扯耳垂,“啊……是的,我的后桌。”
阮母目光清明:“你们好。”
她看了一眼程迟身上熟悉的外套,问阮音书,“这是借过你外套的那个朋友吗?”
阮音书抿唇,点头:“他……人比较好心。”
阮母仍是得体微笑:“道过谢了吧?”
待母女二人离开后,邓昊这才绷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操,程迟有一天被人夸好心人!我笑到头掉捡起来继续笑!!!”
程迟睨了他一眼:“要不别捡了也行。”
阮音书没料到,母亲在看到程迟之后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回去的路上同她了解了几句,便没再有下文。
她好像猜到,又好像并没有预料到。
楚茗杯的初赛在一场降温之后到来,阮音书终于有了点夏季过完的感觉,穿了两三件去参加考试。
再多加一件衣服的时候,作文比赛的结果也出来了,程迟和她诚致赛的复赛也快开始了。
阮音书作文比赛结果当然非常好,顺利拿到了一等奖。
楚茗杯针对不同的年级有不同的题目,每个年级有五个题目可选,半命题全命题可选。
她选的是半命题,题目是:______城池。
她填的是“我的”,我的城池。
城池泛指城市,是个很好发挥的题目,她从时代变迁佐以怀旧开始娓娓道来,讲述了爷爷父辈以及她这一代的生活改变,感情真挚,主题清晰,结尾点题并且升华。
后来老师让她在中午的时候,给全班念一念得奖作文。
阮音书站上台,声音里带着降温之后的冷糯,“我的城池。”
当时写的时候没感觉,现在一念,感觉里面好像是不是有个人的名字……
某人恰好这时候到了门口,听到这四个字后也是一滞,过了那么几秒,这才沉沉开口。
“嗯,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