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族是皇族的臣,云丹想杀便杀。她虽逃走,但只要他杀巫,作为大巫的月就会有所感。
他就不信,她可以忍受所有巫者被他杀尽的痛楚。
他以此压制大巫月。
云丹要她不得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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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国的国主入魔后,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
琏官看了眼身旁的云丹,发现他脸色极不好,死死地盯着她。
训诫堂中也有魔,比如说盛绛。盛绛原来是个普通人,便是成了魔,他的目标也就一个。
可云丹不一样,他是国主,他有无数的条件与理由去杀人,吸收人的至阴至暗面。因此,他修炼起来比任何人都要快。
甚至,他还有魔兵相助。
一国之主,俨然成为了魔在人间的走狗。
大巫月势单力孤,无法阻拦抗衡,所以她只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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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中,大巫月设法去琅琊国的军营,见到沈朝。
三国混战之际,她还是一身男装,站在他面前。
沈朝深衣鹤氅,长身玉立。
两人各为其主,这次见面实属不该。那一刻,他们无喜无悲,有的只是背负责任的深沉凌厉,还有对对方的审视。
大巫月告诉他云丹入魔滥杀之事,向沈朝索要魂天阵。
她要解开巫族跟皇族的契约。
开启阵法还需要沈朝的血,沈朝可以给她。与此同时,他告诉她破契的代价:“使魂天阵,需在月落国境。其他巫者可解可逃,可你是巫族大巫,死生都只能留在月落国。否则,契不解,阵还会反噬其他巫者。”
沈朝让她选。
两族之约便是如此,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以魂结契,想要解开,只能以魂解。
其实月没得选。
云丹入魔,他不会善罢甘休。
她取了沈朝之血。
大巫月在沈朝取血虚弱之际,开启了伊向之术。伊向之术是巫族的禁术,大巫月将他封印至异国异地,派最忠心的巫仆守护。
做完这些事,月回了月落,正式启动魂天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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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云丹冷笑道:“你果然舍不得他,他果然没死。”
天知道,在他听到探子来报,说她混入军中诱杀沈朝,放尽沈朝的血,他有多高兴。
虽然她是为了开启魂天阵解开两族之契,但她至少对沈朝下手了。
大巫月沾染了杀戮,所以魂天阵解契只解开一半,她就回了望月滩。无数巫者外逃,不得不洗去巫力,终生隐姓埋名。
那时他太过欢喜了,都不曾想,身为大巫,根本不可沾染杀戮。
大巫月可以救人,却不会杀人。
她是故意解了一半,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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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丹只看到月,她回来了。回来便好,她还立了功。
杀大国师沈朝者,乃月落国大巫,这足以让琅琊国军心不稳,节节溃败了。
云丹此前还想着月是顾及与沈朝的儿女情长,才一直徘徊琅琊国,回了月落也一直主和。
没想到,月为了巫族,什么都能做。
回来的月,对他从未那么好过,会正眼看他,还会炼丹给他补身体。说杀戮过多,无益身心,理应丹药温养,慢慢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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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丹看着琏官:“曾几何时,我多想这一切都是你的真心实意……只是事与愿违,你做的所有都是假的,虚与委蛇,就为了压制我的魔功!”
可惜她接连开启伊向之术与魂天阵,巫力大损,只能受制于他。
这些都是他们的过去,琏官没有参与过,也不想加以评价。
在施伊向之术前,大巫月分明在与沈朝细语了什么,但是画面微颤,他们都没有听到。
那时的沈朝,流了太多的血,不能动弹更不能说话,就被封印齐山。
若琏官是沈朝,只怕闷地不行。
他是主战的,还带了兵将,大巫月却这么暗算他。
这两人,自始至终都不像云丹以为的那样情浓。沈朝与月关系好,可都适当地保持了距离,没有丝毫僭越。
沈朝对月无可指摘,只是最后,他还是不得已离开了琅琊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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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朝既死,云丹便要趁琅琊国士气低下,带领魔兵踏平琅琊国。偏偏浮屠国什么都要跟他争,燕平大将军率先灭了琅琊国,还朝月落国的将士洋洋得意之。
云丹不服,杀燕平,打入浮屠国的皇城,将那狼狈欲逃的浮屠国国主彻底踩在脚下。
浮屠国败。
在云丹回到月落国那夜,举国大喜欢庆,他宣布要与月大婚。
可月多刚烈啊,不顾大巫之力反噬,将魂天阵进行到底,彻底解开两族之契。
巫族自由了。
月死了。
可她至死,都是他的人。
云丹要跟她成婚。
他已入魔,跟一具尸体成婚,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他会等她。
云丹相信那个传说,千年后会出现与她相契的人,杀了她,她就会回来。
偏偏,在成礼之前,死了的燕平大将军投向了魔君,交出魂魄引来邪魔之力,冰封月落。云丹亦不客气,用赤焰之力封了浮屠国。
两国相杀至终,最终落到一个两皆相败的结果。
月落成为了雪国,日夜都是暗黑之色。
浮屠成为了日不落国,日夜被赤焰焚烧。
这两股力量,千年了还饱含怨气,时时对峙着,一刻不休。
云丹被魔抛弃了,他成为一具魔尸。
永远地守在了自己的宝座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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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千年,云丹始终想不通,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
“所幸,你回来了。”在云丹看来,月依旧是他的希望。
刚刚她动手杀他,他可以不计较:“月,你既都想起来了,便一起与我开拓这都城,统领月落。”
这云丹,已然疯魔了。
刚刚所见的画面中,在月身死之际,言洄明明出现了。那一刻,跟凌霄宝镜的画面,是重合的。
可她看过月的一生,言洄从没有现身过。
偏偏,在她死后,他出现了。
言洄,就出现了那一瞬。
琏官不知道,他这样出现有什么意义。
他什么都没做,但又做了什么。
他的手,覆在了大巫月的眼上。
而旁边的云丹,显然没有看到言洄。
在月死后,云丹将她带回望月滩的寝殿,施法让她坐立自如,像一个玩偶一般,被那些还没逃走的巫仆服侍着上妆,穿衣。
云丹在大殿上等她,月完成了一切,独自走上大殿。
那时的大巫月,画着绝美的妆容,可她已经死了,闭着眼一步步走来,云丹却不觉得奇怪。
也就是那时,燕平来了,冻住一切,包括已经死去的月。
云丹飞身追赶燕平之前,为她披上了红盖头。
云丹与燕平大战,彻底灭了燕平,魔君大怒。
*
千年过去,云丹终于等到今日,他不顾拒绝,执琏官之手,带她离开铜镜。
这具魔尸若是真的要拉一个人,她根本挣不掉。
沈朝没走,还站在镜前。
被封印之后的事,他不知道,现在,他全部知道了。
沈朝看向云丹:“有些事,该我们清算了。”
逝者已矣,那些事,算不到琏官的头上。
云丹这才松了琏官的手:“我们不能在望月滩打,走远些。”这是他为月打造的行宫,不能有任何的损毁。
可下一刻,沈朝却毁了殿中的大喜之字。
他在地面、屋梁、各种大喜布置上,留下斑驳的刀剑痕迹。
琏官刚刚刺过云丹的薄刃,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手上。
这是挑衅!是示威!
云丹怒了,两人当即在此大打出手。
这可以堪比最强修士的对决,尽管两人对打是琏官一直想看到的,但不想却是此刻。
一切为时未晚,琏官习惯地摸了摸手腕,薄刃不在手中。
这是她的薄刃,沈朝为何能取了去?
两人打法不忌任何,招招都要将对手置于死地。各种咒术,封印术法,连着身体相拼……愈打愈烈,一刻不休。
琏官跃上了屋梁,给他们腾出位置。
只是在屋梁上看着,她却有些昏昏欲睡。原本在玄水珠上,她就常常闭目睡觉休息,自从来了月落,沈朝没日没夜地走到望月滩,她也没日没夜地看着路途的一切,没有一刻合上眼的时候。
现在,他们在刀光剑影,琏官却想睡了。
这是他们二人恩怨,无关她,她睡着也无妨。如此一想,琏官便设下护身符咒,就地躺在长梁之上。
云丹沈朝两人斗法,开始不曾说话,只是打着打着,在对方露出弱点的那一刻,便揪着这点不放。
云丹是千年的魔尸,这么多年,有外人进来过,大多都被他消受了,只有很少很少的为数几人,才有命出去。
这些人为他带来了消息,也为他传扬了消息。
“想必是伊向之术改变你琅琊国人的体质……”云丹从未见过这个术法,可巫族禁术无数,他不是都知道,“月当时是不是跟你说,让你睡上千年后,找机会来杀我?”
沈朝的修为,超越他的想象,云丹有些不支之势:“你不是不伤不病的不死之身么?为什么要依靠伊向之术?卸了它,你定不是我的对手。”
云丹冷笑着:“你该死在我手里。可惜你见不到月与我开疆拓土的那一天!她是我的王后,她永远都会守着我,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