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贾赦如今的破坏力已经减弱,迎春这些年奋斗下来,前程越来越顺,故而,对于贾赦憎恶逐年减弱,遂决定,只要贾赦不威胁自己母子们安危,就由得他做个老纨绔吧。
贾琏也是一般想法,贾赦胡吃海喝无所谓,不过多花几个银子罢了,贾琏如今的身价供给一个纨绔父亲绰绰有余。
再者,皇后有个傻子亲爹这话实在好说不好听。
不过石呆子的官司横亘在迎春心中,昔日这宗官司成荣府倾覆的一根稻草,今日对于迎春这个准皇后来说,则会成为敌人攻讦一个污点。凤姐虽然厉害,也不能对公爹管头管脚,贾琏如今出息了,越发要注重仁孝礼仪这些虚礼儿。这两口子再能干,也不能遏制贾赦胡作非为。
所以,为了将贾赦的破坏力降至最低,迎春还得亲自出马。
当晚,迎春叮嘱锦鲤:“告诉你外头手下,盯紧了荣国府,一旦大老爷行为不妥,威胁荣国府声誉,即刻让他老病复发,傻子虽然名声不好听,不至于拖累儿女与家族。”
锦鲤心里厌恶贾赦久矣,碍着迎春的关系没下狠手,否则,锦鲤早就让他死在女人裙下了。
修仙不能斩杀凡人,凡人自己作恶寻死,却怨不得旁人。
在锦鲤,恨不得分分钟把贾赦再变回去,无奈主子有命,她不好违拗,领命之后,锦鲤并未告诉他那些道观里替人算命打卦徒儿,却是自行拔出一片鱼鳞,打出一缕神识,附在贾赦身上,以便日夜追踪监控贾赦,免得脑袋抽风连累自家主子与小主子。
或许是贾赦傻得太久之故,醒来贾赦除了每日贪婪无度的搜罗古董字画,便是在家搂着小老婆吃酒唱曲儿,动辄千金古董,五百小妾,那银子流水一般淌出去。虽然放假如今每月都有几万银子进账,可是瞧着贾赦一掷千金,凤姐心肝疼得直颤,却也无可奈何,谁叫人家是老子,还有个即刻就要封后的女儿呢?
凤姐有时候真是牙疼,贾赦这种歹竹却能出好笋,真是叫人不服气啊!
这运气实在太好了!
想一想自己巧姐儿也是贾赦的孙女儿,又不得不压下对贾赦的厌恶,希望贾赦的福气再好些,福佑一下自己的巧姐儿,葳哥儿。
转眼就是二月初一,太上皇升天二十七个月了,乾元帝这个大孝子孝期满了。
宫中举行了大刑祭祀活动。
祭祀仪式自有礼部宗人府内务府磋商办理,迎春只需要亦步亦趋跟着太后娘娘即可。
却是贾赦这人本性难移,迎春这边正在准备上元佳节的赏赐礼单,那边厢贾琏传来消息。
贾赦带人把石呆子家砸了个稀巴烂。
起因则是石呆子不肯卖扇子。
锦鲤这里消息却是更为详尽,贾赦发现石呆子并非偶然,乃是受人挑唆所致。这个挑唆之人让人大跌眼镜,竟然是尤二姐的乌龟丈夫张华。
却原来,这一世贾琏因为迎春提醒,也因为凤姐生子而避开了与尤二姐的孽缘,尤二姐成了贾赦与贾蓉的玩物,贾珍因为不能迎娶尤二姐,故而并不叫尤二姐退婚,只把张华当成个活王八。
贾珍预备叫张华当一辈子乌龟,却不料自己命运不济,吃了官司,一命亡故。
张华从前为了生计混迹赌场烟花之地,得知贾珍父子倒霉,顿时王八出了头。勒逼着尤老娘把尤二姐嫁给自己,然后,将尤二姐的孩子偷偷买了,为了给自己添补赌债窟窿,竟然叫尤二姐做了暗门子,贾珍在花枝巷租赁房子成了他现成的烟花巷。
张华亲自出马替老婆拉皮条。
尤二姐反正已经成了下贱,索性破罐子破摔,因她思念贾琏的风流,唆使张华前来逗引,以解自己相思之苦。
贾琏早知尤二姐跟贾珍父子老少通吃,如今更是成了暗门子,贾琏心生厌恶,任凭尤二姐美如玉环,他也懒得瞧一眼了。
如今贾琏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门心思要重整老祖宗的荣光,哪里还有闲情去理睬尤二姐这朵霉烂桃花?
张华勾兜了贾琏几次没成事儿,反被贾琏着人揍了个半死。
贾琏一般是为了张华无耻,一般却是为了张华贼子竟敢买卖贾氏骨血。
虽然这孩子被贾琏辗转巡回送给了尤氏婆媳,心里这口气却是腌臜的很。正要寻他不及,他到撞上门了,岂能让他便宜。
孰料,儿子争气,老子不是玩意儿,贾赦竟被张华勾上了。
贾赦这人自小锦衣玉食,在他眼里,荣国府的招牌就是金山银山,拿银子是用之不尽的。是故,从小以来,但凡东西入了他的眼,不吝千金万金,势必要弄到手方才甘心。
贾赦这里进了尤二姐的被窝三五回,已经被张华摸清他的秉性,带着贾赦满世界寻摸古董古画孤本。
张华得知贾赦偏好古董这一口,顿时觉得自己掌握了发财的捷径。
贾赦又是个四体不勤的货色,又有尤二姐勾着他,陪吃陪喝陪睡觉,贾赦万事甩手给张华。
张华摸准了贾赦不知柴米贵的秉性,索性来个两头坑蒙,卖主那边拼命压价,回头来把一件古董翻了三四倍价钱胡弄贾赦,贾赦反头来夸赞张华会办事儿。
张华混迹赌坊街头多年,对于靠典当卫生的石呆子知之甚详,回头就挑唆贾赦,带领贾赦去石呆子家里看宝。
且也怪石呆子,家里精穷,去往当铺当当破衣衫字,手里却要拿一把湘妃骨柄的古董扇子招摇过市,典型无事找抽。
贾赦当即就看上了,要买扇子,石呆子一口回绝,言称宁愿饿死也不买祖传之物。
张华便把价钱涨到五百银子一把扇子,石呆子抵死不卖。
贾赦回家去责骂贾琏,言称自己受了欺负,要贾琏出面收拾石呆子,夺取扇子,给自己出气。
贾琏因为迎春的吩咐,对于石呆子的事情十分谨慎,鉴于石呆子家贫,贾琏以为他是为了涨价,故而自动把价钱涨到纹银一千两,结果,石呆子依然不买。
贾琏虽然觉得石呆子穷酸可笑,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动用关系,另出了二千银子跟琉璃厂一个玩古董的老手手里寻摸一把吴梅村的梅花扇交差。
贾赦十分欢喜,到底心里不足,却也不好再骂得贾琏。
回头去往花枝巷喝花酒,张华便居中挑唆,贾赦吃了酒,牛气哄哄便把石呆子破屋子砸了个土平。
石呆子也是个愣头青,受到有心人挑唆,敲响了京兆尹衙门。
迎春得知事件始末,顿觉头疼,贾赦腊八方才醒转,不足一月,竟然官司缠身,实在叫迎春无话可说了。
迎春皱眉:“京兆尹立案没有?”
锦鲤道:“这倒没有,他把石呆子搪塞回去了。”
迎春皱眉:“大老爷现在如何了?”
锦鲤掐指一算,顿时笑了:“正在花枝巷吃酒呢?”
迎春冷笑道:“你不是说有一种酒叫做千日醉么?”
锦鲤闻言正中下怀:“知道了,主子放心吧!”
迎春又道:“你不是号称修仙之人可以点石为金么?先把石呆子房子恢复原样,再抹去他有关扇子的记忆,做得到么?”
锦鲤娇笑:“这有何难,主子您擎等着看本仙子手腕吧!”
翌日,贾赦应诉的日子,京兆尹倒是不敢上门拘押,只是投了名刺,上门求见贾琏。
贾琏闻讯故作吃惊,言道:“正要求救于太爷,不想太爷倒先来了。”
京兆尹闻言眼皮子一阵乱跳:“位置侯爷何事要寻下官?”
贾琏叹息几声:“却是家父的事情,说来羞愧,之位家父久病在床,今日才刚好转,成日家在外走亲访友,孰料三日前家父忽然跟家奴走失,夤夜未归,不满太爷,本侯已经亲自带人秘密寻找三日未果,家里祖母哭成泪人儿,正在一筹莫展,预备上衙门求救府台老爷。”
京兆尹闻言顿时吓得手足发软了,石呆子这边才刚敲了鸣冤鼓,状告贾赦强闯民宅,行凶作恶,结果贾赦却是三日前已经走失了。
石呆子不过是被打坏几件破家具,赔些银子也就罢了。贾赦却是未来的承恩公,一旦有事,京兆暗自侥幸,幸亏自己多个心眼,并未接状立案,否则,自己这个京兆尹就做到头了。纵然皇贵妃大度,荣国侯不追究,自己也会被对头排挤针对。
京兆尹原本是乘着贾雨村倒霉,他走了徐大学士的门路得到了京兆尹这个肥缺,莫说而今徐大学士因为得罪皇帝被迫隐退,就是徐大学士当红,也不敢跟准皇后娘娘较劲儿啊。
京兆尹当即抱拳,信誓旦旦:“侯爷安心,即日起,下官就是把自己跑丢了,也要把老老太爷找回来。“
贾琏面色沉重,抱拳回礼:“一切仰仗父母官,待家父安全之日,本侯必有重谢。”
京兆尹连连摆手:“下关职责所在,不敢言谢,只求老太爷健康平安,如此,下关告辞!”
不说京兆尹回去点起衙门大小差役,一顿臭骂:“你们这些吃干饭的玩意儿,荣国府老太爷丢了你们一无所知,倒把石呆子这个破落户放到也跟前叽歪,别说你们委屈,那石呆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够越过你们两位门禁,敲响鸣冤鼓不说还闯进老爷的大堂?”
京兆尹来回的诟骂,最后甩下狠话:“老爷限定你们一日破案,把就爱老太爷囫囵个寻回来,否则,老爷我丑话说在头里,今日若是丢了贾老太爷连累本官丢官罢职,老爷倒霉之前,先把你们一个个刺配西宁,让你们子子孙孙去喝西北风吃黄沙!”
京兆尹瞧着不以为然属下,把眼一瞪:“别以为你们背着我弄鬼儿本官不知道,板子也分三六九等是不是?平日里风平浪静,老爷睁只眼闭只眼恕了你们,谁若敢坏老爷的前程,咱们就新帐老账一起算!”
一群吊儿郎当差役再不敢侥幸,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贾赦的德行大家爱都知道,爱跑赌场,爱打茶围,爱跑琉璃厂,还喜欢道八大胡同去跟婊子分头调调情。于是乎,铺头一声令下,三班衙役一起出动,蚂蚁一般撒下去。
衙役平日就是地头蛇,手下自由些独特消息来源,像是天齐庙里叫花子,妓院龟公,饭店赌坊的伙计,一同跑下来,总汇起来,张华的名字出现频率最高。
有了张华这个绿帽王,尤二姐这个暗门子也就浮出水面。
铺头更是打听清楚,贾赦的却三日前砸了石呆子的破屋子就去了花枝巷,再没现身。
京兆尹得到消息的时候街上已经宵禁,好在正是他自己山头,他等不得天亮,一边命人悄悄围住了花枝巷的尤家小院,一边马不停蹄去了荣国府给贾琏报信儿。
贾琏早知道自家父亲正在花枝巷醉生梦死呢,问询却是故作讶异:“这怎么会?花枝巷可是良家居所,家父虽然有些不着调,绝对不会骚扰良民人家。”
京兆尹嘴里直发苦,哪敢接贾琏的话茬,哼哧哼哧半天方道:“那家人虽是良家子儿,却也算得贵府转折亲,却是府上门家,已故威烈将军贾珍老爷的内亲,如今立了女户,家主唤作尤老娘,和着她一个二女儿一起住着,他家后来找了个女婿,名唤张华,旬日里跟府上老太爷十分亲近。”
贾琏冷笑:“太爷似乎记性不大好,三四年前,咱们就跟那府大分宗,各立门户了,当初经手的虽然不是赴台大人,可这府衙应该有据可查吧?”
京兆尹忙着分辨:“这事儿下官当然知道,故而才说是府上转折亲,不过一点下官能够肯定,府上老太爷的却跟尤家来往密切,最近尤家柴米油盐采购都是记了贵府的帐,”
京兆尹说着呈上手里的账单,小心翼翼道:“想必是侯爷事忙,并不知晓。”
贾琏冷眼观瞧,瞬间眉头紧锁,这事儿他真是不知道,贾赦才刚清醒二月不足,这账单却也记了一月有余了。
贾琏不由苦笑,自己老爹真是出息了,竟然学习珍大哥养外室了。
心里暗骂张华贼子,明里暗里掏摸自家银子不说,竟敢如此嚣张,公然把花枝巷的开销记在荣国府的账上。
好在贾赦并没有亲自画押,画押的是荣国府的污糟包厨子鲍二两口子。
鲍二家里贾琏当然认得,那曾经是府里的公共马车,有银子就能上的货色。
贾琏故作不知道,唤来长随旺儿询问:“记得西府曾经有个叫鲍二厨子,你可知道他如何下落?”
旺儿闻言心下发憷,他道是贾琏老病复发,又想起灯草姑娘那笔帐了。
旺儿不由得摸摸自己面颊,似乎上一次凤姐抽得嘴巴子还在火辣辣的疼呢。
再者,老太爷日日在尤家消磨,这若是二爷也去了,算个甚事儿啊!
旺儿哭丧着脸:“二爷,奴才不知道!”
旺儿一个愣神,贾琏已经知道旺儿病根,一脚踹过去,将手里的账单丢在旺儿脸上:“好奴才,你不知道,这些银子是谁结算来着?”
旺儿一听这话,暗自放心了,二爷没有肖想灯姑奶奶就好了。
上一回来结账的就是灯姑娘,因为要旺儿证明才能给银子,旺儿趁机摸了几把奶子,那叫一个紧绷。
想起灯姑娘哪一个浪,旺儿不由自主流下口水,:“哎哟,爷,小的想起来了,珍大爷把鲍二家里过户给了尤家了,如今尤家在花枝巷安家落户了,想必那鲍二也在。”
贾琏再踢一脚:“带路!”
花枝巷只跟荣国府隔着一条胡同,不过盏茶的功夫,贾琏便到了尤家门了,瞧见哪一个大大的尤字灯笼,贾琏似乎闻见了骚臭味儿。
自己爱老爹口味也忒重了,一个千人骑万压的货色竟然上了手,也不怕那梅毒疮么!
贾琏拿帕子捂住口鼻,眼风一瞟京兆尹:“这狗奴才没带错路吧?”
京兆尹眼见贾琏蔓延厌恶,心中直打鼓,须知这京都治安也贵京兆尹管辖呢。侯府眼皮子底下除了暗门子,这是打侯府的脸呢!
捕头早伏在尤家泥鳅脊上,京兆尹一个手势,他便鸦雀不闻开了院门。
京兆尹道:“人可在?“
捕头跪地回禀道:“一直在西厢那厢猜拳吃酒,这会子刚消停了!”
京兆尹瞧见贾琏。
贾琏抬一抬下巴,旺儿上去推门,结果那门不推自开,炕上的情景没法子看。
却是贾赦与张华两边各搂着尤二姐一只胳膊,三人直着中衣,抱成一团,睡得死猪一般。
贾琏一张粉面瞬间黑成了锅底色,心中对自己老父为老不尊十分不齿,摁住心里厌恶,贾琏亲自将贾赦抱进了自己官轿。
京兆尹一张面皮儿白了红,红了青,心里只是抽冷子,心道完了完了,这一回彻底玩完了。莫说贾赦死了了不得,就是今日出了这样丑事,传扬出去,他这个知府也当到头了。
他亦步亦趋跟着贾琏:“老太爷尚好呢?”
贾琏伸手拦住了京兆尹,从袖口里抽出一张几张百两银票来:“一般麻烦配给石呆子,一般给今日出差的兵丁打酒吃。”
京兆尹那里干收银子,唯唯诺诺只作揖:“下官职责所在,那里需要侯爷破费!”
贾琏将银票递给旺儿:“收下吧,这些是你改得的,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不过一点,倘若这事儿一星半点漏出去,本侯不找别人,只问府台大人!”
无论是贾赦强占民妇,还是睡暗门子,这对于迎春母子来说并非什么好传闻。
贾琏知道,迎春知道,贾赦不死,笑话难灭。
锦鲤这个会读心术的妖精也知道,故而,她才在贾琏破门而入头一刻给给贾赦下了千年醉,再又亲自服侍三人宽衣。
尤二姐虽然漂亮,却也过了花蕊之期,荣国府青葱丫头多了去了,除了贾母房中,余者丫头贾赦任意受用,故而,对上尤二姐这个腥臭的洗脚水,贾赦绝对不会如此把持不住。
翌日,迎春忽然收到消息,贾赦酒后赏梅,结果跌进了学雪坑里,随从发现晚了,可怜赦大老爷陷入昏迷之中。
自己二月册封,宝玉四月娶亲,探春五月出嫁,一桩桩都不能耽搁。
迎春微微皱眉道:“切勿耽搁喜事!”
锦鲤信誓旦旦:“这个属下能保证,必定不叫他搅扰抚上三喜临门。”
随后几日,天天有张华跟尤家消息传回来,正月初八,张华在赌场烂赌,输光了银子,还输了房契,最后还把老婆尤二姐抵押给了赌场老板,清债之后尚有结余。张华一头扎紧了八大胡同,三日后,迎春得到了实落消息,张华有人争风吃醋,被人群殴致死,死的场所十分不体面,就在八大胡同的锦绣坊。一家挂着绣坊招牌,实则豢养瘦马的暗门子。
迎春闻讯勾唇:“此人比贾雨村还狠三分,提醒荣国候,不要与此人再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