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晌午过后,之玉去了御书房。
皇帝许是在休憩,之玉想要进去之时,被门外的太监给拦了下来。
“公主殿下,皇上此时不便打扰,公主殿下可否等会再来?”
说话的太监约莫四十来岁,在皇帝身边已经侍奉了几十年,颇得皇帝信任,在这宫里也算得上是有了几分面子,但……
之玉自出生来便受尽宠爱,性子娇纵,她不管不顾,一下就推了门进去。
结果……她看到了一副活色生香、难以言说、不堪入目的画面,登时怔住,呆愣在原地。
那生得妖娆的丽贵妃正坐在她父皇的的腿上,衣衫凌乱,雪白肩膀露了大半,像一条艳丽的毒蛇,整个身子都缠了上去。
甚至,她还听到了男女间的低吟喘息声,在这庄严的御书房里久久不散。
之玉霎时怔住,纵使她未经男女之事,但也知道这一男一女交缠在一起在做些什么事情
这怎么可以……这□□的,还是在御书房……父皇他,怎么会……
之玉一下怔在原地,她的房子塌了。
父皇威严伟岸的明君形象在她心里赫然崩塌,她胃里一阵翻涌,突然止不住的恶心。
“之玉!”坐在龙椅上的九五之尊循着动静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之玉,两道剑眉登时斜飞入鬓,龙颜震怒,一下起身,将缠于他身的妖媚女子推到一边。
“你怎么擅自闯了进来!作为一名公主,你平日里学的礼节都去哪了?德贵!”
皇帝怒喝一声,刚来不及阻止之玉的太监立马颤颤巍巍地滚了进来,一下扑倒了地上:“皇上,奴才刚刚确实想拦公主来着,无奈公主……”
“父皇……”之玉虽然对这事极为恶心,但想起来还要为她四哥求情,她便也只能同她父皇撒娇,就像以往那般。
一边说一边都要吐了。
……
晋文帝对女儿还是极为宠爱,此时看到之玉撇着小嘴,眼含泪光地叫了他一声父皇,心里的怒气便消了大半,推开了还挂在他身上的丽贵妃。
“皇上。”丽贵妃被推到一边心里不悦,拢了拢身上薄如蝉翼的轻纱,又扑到了皇帝身上,勾着他脖子,往他脸上呼气,“皇上真的要臣妾出去吗?”
之玉:“……”眼睛好疼。
晋文帝虽然荒淫好色,但此时之玉在眼前,他还不至于荒唐至此,便一挥手,坚决道:“爱妃暂且退下。”
丽贵妃闻言便不再纠缠,她媚笑一声,扭着腰走过之玉身旁时,还不忘冲她狂笑挑衅。
好家伙,嚣张至此,之玉被气到眼珠子都要冒出火了,她也不甘示弱,抬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说了狐狸精几个字。
之玉自认为这三个字的杀伤力很大了,起码这是她搜刮她这小脑瓜子后唯一想到的一句骂人的话。
可之玉好像不知道,这句话也可以是用来夸人的。
于是这丽贵妃在看到之玉的唇形后,一下笑得更加放肆猖狂了。
之玉:“。”她攥紧小拳。
四哥哥被打成了死鱼,我不能冲动。
之玉这般劝说自己,谨记她四嫂的话,待丽贵妃扭着毒蛇腰离开后,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先哭一哭。
“父皇……呜呜呜呜……”之玉一下嚎啕,扑倒了晋文帝怀里,泪如雨下,哭得这皇帝的心都要化了。
“朕的宝贝公主怎么了?何事哭得这般伤心,是父皇的错,父皇不该凶你。”
之玉听到这话,假哭停止了,蓦地抬眸,眼睫湛然:“父皇要杀四哥吗?”
之玉单刀直入,简单直接,立刻就换了一幅面孔,问得皇帝是一下怔住,哑口无言。
“父皇真的这般狠心吗?四哥是之玉的哥哥,也是父皇的亲生骨肉,父皇当真一点都不心疼四哥吗?”之玉继续灵魂发问。
这纵使是最是无情帝王家,但在自己的小女儿面前,晋文帝也甚是在意自己的父亲形象。
尽管父亲该做的事他没做几件,为了皇权,手刃亲生儿子他也不是下不去手,但这皇帝和父亲的面子、威仪他还是要的。
脸,这皇帝还是要的。
“之玉你这是从哪听来的胡话!”晋文帝斥了一声,浓眉间渐渐染上了几分帝王怒气。
之玉不由抖了抖,但一想到她那像条死鱼一样说不定现在还在被鞭打的四哥,她的勇气一下就来了。
“难道玉儿说的不对吗?四哥哥本就体弱多病,父皇您不调查清楚就命人把四哥哥抓进牢里,施以刑罚,呜呜呜,说不定四哥哥现在就在被人打,只剩一口气了。”
之玉说着说着,仿佛是真看到她的四哥哥在被当死鱼揍,竟是越说越伤心,一下真的哭了起来,泣不成声。
“父皇……父皇您之前不是最爱四哥哥的母妃了吗?父皇您就算不心疼四哥哥,还不心疼四哥的母妃吗?”
一说起那早已如烟散去的女子,晋文帝的眼里不禁流露出几分哀思柔情。
那般绝色的女人,自她死后,他竟再没看到一人。
后宫三千佳丽都是俗物,唯有她脱俗惊鸿,他只看一眼便记到如今。
“唉。”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
之玉听到这一声叹气,眸光一亮!
她记着她四嫂的话趁热打铁,小脸搁在她父皇的膝盖上,撒娇般的,装作极为自然地,漫不经心道:
“况且玉儿听其他哥哥讲,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无非就是因为有人派刺客刺杀四哥,而四哥为了自保杀了刺客,这才被抓进了牢里,可是……”
之玉抬起小脑袋,眨巴着一双水灵清澈的大眼睛,不解道:“这该抓的难道不是幕后指使刺客刺杀四哥哥的人吗?”
“父皇为什么不去查查这幕后凶手呢,到底是谁想要四哥死呢,为什么要杀四哥呢,刺杀皇子可是重罪呢。”
之玉说的是无懈可击,皇帝听后沉默。
刺客刺杀四皇子的事晋文帝不是不知道,皇子入狱必也是得了他的默许,帝王本性多疑,此时往他心里扎下的一根刺是之玉的这一句----到底谁想要四皇子死,为什么要杀四皇子。
“玉儿,近来你各位哥哥间的关系如何,可否融洽?”皇帝沉声。
之玉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蹙眉认真思考,许久后才开口,眸若一泓湖水,清澈耀眼天真无邪。
“近来各位哥哥的关系都好着呢,可亲密了,玉儿听说其他哥哥经常去大哥的府上玩呢,还有其他长相俊朗的世家公子也都去了,可热闹了呢,哥哥们都不带玉儿玩,呜呜,只有四哥哥待玉儿最好了,父皇你饶了四哥哥好不好。四哥哥无权无势,身体总还不见好,母妃又没了,好可怜……”
“父皇知道了,此事父皇会再斟酌一番,你先下去。”
之玉狂喜,迅速撤退:“是,父皇。”
……
话说,虞楚那日同公主耳语的计策便是:围大救四。
……
*
翌日上朝,这程序还未开始多久,晋文帝都还未开口谈及四皇子李清和的事,便不断有大臣上书,要求治李清和死罪。
开始是右丞相,一位头发花白,胡子也老长的老头,他地位是德高望重,往那一站时全朝噤声。
“臣以为四皇子李清和所犯之事触及当朝法律,正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其罪当诛,当立即执以死刑。”
晋文帝端坐于上,神色冷峻,天子威严不可侵犯,此时无人猜得到他心里的想法。
朝下静默了会,后左丞相又出列:“臣亦以为四皇子所行罪大恶极,天怒人怨,当执以死刑。”
皇帝的胳膊开始搭在龙椅扶手。
吏部尚书出列:“臣附议!”
皇帝开始扶额。
户部尚书出列:“臣附议!”
皇帝开始拧眉。
礼不尚书出列:“臣附议!”
皇帝的脸黑了。
……
等等。
最后,虞国公出列:“臣附议!”
“???”皇帝终于怒了。
“朕怎么记得四皇子是虞国公你的女婿,看来虞国公你这是要大义灭亲?啊!”
晋文帝一声怒吼,响彻整座金銮殿,众大臣见状纷纷跪拜在地,冷汗涔涔。
天子一怒,他们的脑袋便是别在了裤腰带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
殿内顿时一片死寂,无人再敢开口,而晋文帝怒而起身,冠冕上的旒开始晃动,发出玉珠碰撞的清脆声响。
虽细微,但声声如刃,直捅他们的心脏。
“堂堂皇子为求自保杀了几个刺客而已,你们这些大臣便要联名上书治他死罪。”晋文帝目如鹰隼,视线在朝下的李修明处停了片刻,又很快收回,“你们当真是没把皇权,皇家放在眼里了?”
话落,殿内响起了一众响亮的磕头声,众大臣惊慌不已,纷纷磕头表忠心
“臣等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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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虞楚见完公主回来后咸鱼的第三天夜里,她被一动静吵醒。
此时暮色还未深,在黄昏与黑暗的交接之时,虞楚迷迷糊糊地醒了。
她今日已从若尘口中听到了李清和被赦免的消息,醒来时便想,是不是李清和回来了。
此时他必定是一身是伤,血肉模糊,心灵极度脆弱的可怜样子,虞楚想,她是时候开始干活,去送温暖了……
于是,虞楚打着哈欠,循着声音出了房门。
声音似是从她房屋后面的回廊处传来,噼里啪啦的,似是有什么东西碎掉炸裂的声音。
虞楚揉了揉眼睛,刚走出房门欲朝回廊处走去时,她的眸光内陡然被一片血腥覆盖。
地上大滩红色血迹,还有,尸体。
被掰断脖子,头骨碎裂的尸体。
“说,谁派你们来的?”声音寒凉至极,没有半分温度。
虞楚看到,在月下回廊处,一人一身破碎红衣,乌发半束,鬓发缭乱,他眉目极是俊朗,舒雅风流,但薄唇处荡漾开来的笑容却癫狂至极。
这情景画面在皎洁月色的倾泻下,竟成了一种诡异的美丽。
虞楚的身子开始发颤。
这是李清和。
李清和此时正徒手捏着一人脖子,将他按在回廊的柱子上。
许是他手劲过大,他手下之人面容极度扭曲,身子蜷缩,七窍已然开始流血。
“噢,不说是吗?”
他话落的下一刻咔嚓一声,是骨头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有一颗头颅滚落在地。
虞楚眼瞳放大,下意识想叫时倏地捂住了嘴。
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声音。
漆黑死寂的夜里,连呼吸重了一分都尤为刺耳。
李清和闻声看向虞楚。
清冷月色下他一身红衣,满手是血,幽暗无尽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亮。
他勾唇,又笑了。
“夫人,我吵到你了吗?”
不知怎么,虞楚忽就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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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我也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痒……